陈月落惊魂未定,许久才慢慢站起身,一摸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他胡思乱想的揣摩浅生话里的意思,那句小偷让他忘记了愤怒,只剩惊恐。
浅生知道了吗?怎么会呢?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陈月落死死的咬着下唇,血丝在口腔蔓延,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的奔向母亲的房间。
方霞戚支着脑袋,一手拿着一本书卷,津津有味的看着镇上买的话本子。桌上摆满了珍贵的点心茶点,她神情悠闲,一手撵一个荔枝,撵一块绿豆糕。
见着陈月落狼狈的姿态,她抿了一口茶,教育道:“整日大大咧咧成何体统,娘说了多少次,你现在是陈家大少爷陈家继承人,要时刻保持住礼态。”
“娘!”
陈月落慌忙道,他本就一身的伤,剧烈运动后又牵扯到了内伤,吐出了一口血。方霞戚这才察觉不对,猛的起身奔向陈月落,焦急道:“阿落,娘的阿落,你怎么了?谁将你打成这样的?”
陈月落又惊又怒道:“一个不知名的毛头小子,现在留宿在陈家,抢了我风头。”
他随后犹豫道:“而且我觉得他可能知道了些什么,他话里话外总是嘲讽我的意思!娘,你说咱们干的那些事……”
“不可能!”方霞戚打断陈月落,一遍遍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要乱想不可能有人知道的,十几年前他才多大?也断不可能记到如今来算账,不要自己吓自己。”
方霞戚神态狰狞,全无刚才的优雅之姿:“那个贱人,死了都要搞事情,害得我们这几年过的提心吊胆!阿落,再忍忍,等祭祀之后就好了。”
陈月落应了声:“娘,我现在浑身难受的很。那白毛叫什么浅生,竟敢把我打成这样,还辱骂嘲笑我。”
方霞戚怒道:“还有此事。娘替你报了仇就是,你先好好修养。”
“好。”
方霞戚安顿好陈月落左拐右拐来到了一间偏房,她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道光闪过,一个身影浮现在她面前。
“祖父。”方霞戚磕头,“抱歉又打扰您安生,只是此事无法再忍!我儿竟被小人欺凌。”
那身影静默在黑暗中,低低开口道:“好大的胆子,我给你送几个助力,你带着他们杀过去,叫那小人知道欺负我们方家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话落,方霞戚的身边出现了三个恶魂,阴森恐怖,看得方霞戚止不住颤抖。
“这是我同另一位大人精心培育的三个凶狠的恶魂,个个惨死于极阴时。反正几日后便是让那什么陈家大儿子魂飞魄散的日子,既都是让他们干活,早些给你,你且去好好折磨一下欺辱我曾孙的人。”
方霞戚又磕一头:“是,祖父。”
“另外我感觉你们这最近出现了些不应该出现的不干净的东西…”
方霞戚瞥了一眼恶魂。
那身影:“……”
“不是这恶魂。你注意些罢,有情况就联系我。”
“是。”
方霞戚带着三个恶魂返回,将他们安置在了封邪的玉牌内。她遣散了在屋中作乐的陈月落带回来的贵家少女们,做了大补吃食端给了陈月落。
“娘,如何了。”陈月落小口喝汤,浅生三脚的疼痛让他备受折磨,连吃东西都觉着不太痛快。
“万事俱备了,今晚就是那个人的死期。”方霞戚温柔的给陈月落擦拭嘴角的残羹,“我的阿落必须得是人上人!那人居然将你打成这样……”
“他还讲我是阴沟里的小偷!”
方霞戚闻言,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竟破了皮。
“娘?”
“嘴皮子厉害又如何?这么爱说,就让他死在阴沟里喂老鼠罢!”
……
浅生大张旗鼓的惹了那陈月落,他猜测,今晚那俩不安生的母子要来找他麻烦了。
“真是小心眼,只许他儿骂别人,倒接受不了别人骂她儿了。”浅生道,他翘着二郎腿,嘴上磕着阿音从那母子房里搜刮过来的瓜子零嘴。
“您也小心眼。”阿音恭恭敬敬怼道。
“我那不是小心眼,我那是实话实说。谁叫那陈月落听不得实话,一讲就炸。”
“您从前不这样的,跟着那位大人吊儿郎当的姿态学坏了。”
“是么。”浅生沉思了一会,“近墨者黑。”
“您这样挺好的。刚见面的时候,您的样子太过吓人了些。”
浅生似乎不想回忆那段时光,直接转了话题:“东阳呢?”
“跟着小粟和陈日升去了偏房,三个人在那斗地主。”
“这就玩起来了,心真够大的。”浅生托腮,盯着被风吹的作响的窗子,淡淡道,“叫他今晚就住在陈日升那吧,你去保护他们。”
“好。”
夜已深,万籁俱寂。
浅生独自坐在窗前,听着窗户初咔哒咔哒的声响。窗外被黑暗笼罩,寒风透过缝隙吹进屋内,他的手被冻得发红,却仍然端坐在位置上。
他闭着眼,直到屋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浅生打开门,小粟攥着手站在屋外,他神色慌张,结巴道:“先……先生,方夫人喊您去她那。”
“您可以不去!方夫人邪门的很,她会好多妖术,她从不踏足这边,所以我来报信。您如果不去的话,罚只罚我一个,也不会迁怒于少爷……”
“你很想死吗?”
“我……”
浅生看了他一眼,叹道:“你要是真想大义赴死,就不会来告诉我方夫人叫我过去了,但你说了又和我说我可以不去,你是怎么想的呢?”
“是希望我大义凛然的说,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去。”
“我……我……”小粟紧张羞愧的欲言又止,浅生两句话把他想的挑的一干二净。
“但如果您不想去,我要赴死,我自然是十分愿意的,为了少爷。”
“既然想活下去,没那心境行大义,就别装作好人惜惜的样子,叫别人觉得亏欠你了。”浅生站起身,拍了拍小粟的肩膀。
“活又活的后悔,死又死的不愿,做什么呢……活着死了都不愿意,那还不如坦荡些,下次就不要加后面的话了。”
“又想好好活着,助纣为虐,又想为了好人奉献,最后活成了一个听人话做事的小丑罢了。”
小粟猛的跪下,磕磕绊绊的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
浅生愁苦道:“对不起真是个令人讨厌的话,你还是不要说了,听着叫人心烦。你是对不起我么,我只是把你心里藏着的事提出来,你这道歉就是道给你自己的,亏欠的又不是我,说来说去,怎么还是你得了好处?”
小粟不吭声了,他跪在地上,寂静的夜间只有他低低的抽泣音。
“我过去了,回来我想听你自愿说事情,不要叫我动用法术逼着你说话了。”浅生道,随后略过小粟,向内院走去。
浅生走后,小粟仍跪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
浅生被主管领着来到了方霞戚所住的院落,整个屋子结构错综复杂,细看竟有阵法的意味。浅生微微皱眉,细想陈日升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不像寻常小妾做得出来的。
方霞戚见了来人,也是被浅生不同于常人的样貌惊了一下,她扯扯嘴角,努力笑道:“客人长得真是怪异,分明年轻漂亮,却是一头白发。”
浅生跟着笑:“夫人说笑了,您儿子瞅着才怪异,他可安好。”
方霞戚本想同浅生字面客气一番,见他敢提下午做的事,娇纵了好些日子也顾不得什么忍气吞声,她怒呵道:“我儿在你这真是受了好大的苦,你不想赔偿什么?”
浅生垂眸道:“苦么?”
“陈日升就何尝不苦了?你们可考虑过赔偿他什么?”
方霞戚一惊,维持住平静道:“他一切咎由自取,我需要赔偿他什么?”
“那你儿子也咎由自取,我不需要赔偿他。”
方霞戚怒极,压下心中的那一丝不安,打开封邪玉牌的咒法,三只恶魂猛的向浅生冲去!
浅生轻笑一声。
“用灵物攻击我?”
他只是抬手,金色的咒纹似流光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包裹住三只恶魂。为鬼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惊吼着,尖叫着,诅咒的声音似要刺破耳膜,将屋内搞得天翻地覆。
方霞戚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面前的白发青年竟凭一己之力,随手控制住了三个极凶的恶魂!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怎配质问我。”
浅生化出长剑,一剑穿透恶魂。
“真是稀奇,身为亡魂,竟然没有因果傍身……”浅生呢喃道,“除非……”
“杀了他们的人,是可以无视因果操控亡灵的‘灵者’呢?”
浅生收了剑,拖着剩余的两只恶魂,来到了因为恐惧而跌坐在地的方霞戚面前。
“告诉我,给你这鬼东西的人是谁。”
方霞戚挤出笑容,讥笑道:“放弃吧,你把我弄死我也不会说的。”
“陈月落弄死也不会说吗?”
“不……阿落不行,阿落不行!”
方霞戚面上终于显现出了慌乱,她连滚带爬着去拽浅生的衣袍,无半分得体的模样。
“你做的一切,你以为就能褪的干净了吗?你不是灵者,你做的事,总有东西在看着,在盯着,它要叫你付出代价。”
“害死两人,竟还用邪术剥夺本该属于别人的因果。你以为你这一世安稳过日就好了吗。”浅生冷笑,“只要陈日升的灵魂存在一日,你儿子往后每一生一世,都要偿还陈日升的痛苦。”
浅生的每一句话都扎在方霞戚的心上,恶魂已死 ,她也被眼前莫名的人拿捏在手,见对方确实知道所有的事情,她不再抵抗,松开了抓着浅生衣摆的手:“宿命么,那我和我儿凭什么就不能过上好日子呢?”
“你晓得我儿小时候抱着我说,他不想活在阴暗下,他恨陈日升恨得想叫他死,我的心情如何吗?”
“我的心情是:对啊,凭什么啊……凭什么都是世家,我喜欢的人和她成了夫妻,我为了他诞下我儿,但却要活在阴沟里。”
方霞戚面露不甘:“我喜欢的人在那样日久的相处下竟爱上了那个贱人!既然如此,她就不该存在。”
“她的一切都是我的,她的荣华富贵,她的爱语情话。她儿子的一切也都是我儿的。”
“死了都要改了名讳压我儿一头,死了都叫我难过!怎么有人可以这么贱,这么贱!”
“陈日升,陈日升,贱人!瞧你取得好名字,竟叫我儿永无翻身之日!”
方霞戚许是精神崩溃疯癫了,她大骂大叫着,最后竟然晕死了过去。
浅生心道:或许他不来,方霞戚的计谋也没有成功。不然如果恶魂啃食了陈日升的灵魂,那偿还的因果报应也不会出现在现世陈月落身上。
是这样了,其实来的那个男人才是陈月落。而他身边的女人,浅生心中有了猜测,但还有些地方没搞清楚。
现世陈家真正的大少爷转世陈日升不知在哪,那天来的两人恐怕有蹊跷。回去敲打一番,或许能知道什么。
至于现在,方霞戚背后的人是一个“灵者”,会出现什么变故,让她的计划崩盘?
现在可能有点乱但是会慢慢理清的。
(*?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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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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