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煦索性用刀翻动尸体，重点关注它的头、胸、以及手。这时，头发间的一抹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女丧尸的头骨裂开了个窄缝儿。
容煦将亮光取出，是一块透白色的晶体，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他直奔男丧尸的头部，在同样的地方也挖出一块乳白色的晶体。
时间紧迫，他们还要在天黑前赶回基地，容煦匆匆把两块晶体擦净塞进衣服内兜，收拾好痕迹便下楼与郭远等人汇合。
第一次外出就撞了大运，三个人高兴得边侃大山边往小区内部找人，天边还有漂亮的火烧云，霞色笼罩了整个小区。
然而他们转了个弯便当头撞上队里另一人。男人武器掉了也不管，只仓皇朝外面奔逃，怎么叫也不回头。
容煦疾追上他，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道，“发生什么事了？其他人呢！”
男人吓跑了的魂儿一激灵，终于认出容煦来，身子不停发抖，“是，是丧尸！有一大群！我们被领头的发现了！它派了好多丧尸来吃我们！”
他眼里还残留着同伴被分食的景象，嚎叫出声，“他们俩都被吃了！我离得远，偷偷跑出来才捡回一条命！”
男人拼命拍打容煦的手，“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容煦不敌他骤然爆发出的力量，被甩到一旁，还不待回神就被沉着脸的钟鸣拉着一块儿往外跑。
郭远跟在后面大声喊道，“他说的是真的，有一大波丧尸冲过来了。”
容煦边跑边回头，火烧云映染的晃眼血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流着口水向他们奔袭而来的丧尸潮，或跑或跳，正在迅速接近他们。
…………
在车里等了一天的小队长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对这批新人能否有收获完全不抱期望。
安全的地方基本都被他们这些老人扫荡完了，想要好东西只能往丧尸窝里钻。
而丧尸过了三年，也不再是以前好糊弄的丧尸了。
慌不择路地换了吃力不讨好的累活儿，小队长本该怨气冲天，但躲在后方，不用直面丧尸已经是件极幸运的事。
想起前天看到的惨烈场景，小队长拿着枪托的手攥紧，眼中的冷光不断闪烁。
与他换队的人还当是天大的好事儿，得亏他察觉不对跑的快，临出发前的新通知算是绝了底下人想当逃兵的心思。
小队长望着远处的城市中心，合上眼睛，心中只念道，“你们自求多福吧。”
…………
容煦的喉咙里充满了血腥味，却丝毫不敢降低速度，他跑在最前面，时不时拉一把撑不住的郭远和钟鸣。
从小区出来前，容煦急中生智，带着他们去了旁边的自行车棚，找了最近几辆狠命砸开锁后，蹬上车就跑，这才和丧尸潮拉开距离。
他们很快超过了那个被吓破胆的男人，容煦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淹没在丧尸堆里，顷刻间耳边传来惨叫和咀嚼的声音。
容煦深吸口气，只顾埋头往前冲。可当他们进入杂草丛生的路段后，轮胎被石子划破，不得不扔下车，全靠双脚继续狂奔。
汗像水一样流到了眼睛里，容煦用手背蹭掉，终于看到了来时坐的小货车。
他咽下一口血沫，挥动手臂哑着嗓子喊道，“队长——队长——”
眼见着小队长闻声愣住后扔掉手里的烟，立刻上了驾驶座准备启动，他才放下一半的心。
容煦回头看了一下丧尸潮的距离，另一半心却直接凉了半截，已经只有十米远了。
他扑倒在车门上想拉开却拉不动，直觉不妙，两手锤在玻璃上，“队长车门锁住了，快打开！”
里面的人却面上极其不悦，瞪了容煦一眼，放下手刹竟是要直接开车走人！
后面刚到的钟鸣和郭远一看车子动了，容煦却连门都打不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郭远冲到车前大声恳求，拦住小队长不让他走，却被直冲来的车头吓得摔倒在地。
钟鸣怒气冲冲地过去砸车门，随手捡了块石头冲车前玻璃扔，崩出道裂痕，惊得小队长停了车。
容煦见状也一咬牙发了狠，拔出砍刀横在车子轮胎前，“你再不开门，我死了也要拉你做垫背！”
车内外对峙几秒，小队长不情愿地开锁，催他们赶紧往里爬。
丧尸已近在眼前，郭远却因为长时间奔跑浑身发软，刚才又怕被撞急着躲开崴了脚，疼得满头大汗，只能慢慢挪。
容煦和钟鸣跳上车才发现郭远的不对劲，他拿起刀和钟鸣对视一眼又跳了下去带着郭远走。
钟鸣则掏出匕首亮在又想偷偷启动车子的小队长面前，顺手把他的包扔到一边，“我劝你老实点。”
郭远已经感受到丧尸的气息了，不禁浑身发抖。容煦冷着脸负担着一个中年大汉的重量，也是在咬紧牙关死撑。
他的肩上骤然一轻 ，回过头眉头立刻拧紧，郭远“嗬嗬”惊喊，被追上来的丧尸抓着背包往后拖。
容煦抓住他胡乱挣扎的手臂，肾上腺素激升，一脚把那只丧尸踹远。
双臂托起郭远腋下，腰上用力大喝一声，把他上半身扔进了车内，“快点上去！”
钟鸣见状也顾不上盯着小队长了，连忙扑过来把郭远往车上拉。
容煦边打边退，丧尸后面的大部队马上就要过来了，但跑在前面的这只不仅异常敏捷，还相当执着。
他挥舞着砍刀往车内踏上一条腿，抓住机会转身上车之际，和郭远对上了眼睛。
容煦原以为会在里面看到焦急，担忧，或者是感激。
但他只看到了恐惧。
郭远好不容易脱离险境，转身就看到容煦和丧尸一前一后同时扒住车门要向里爬。
他早已被吓得快要失禁，下意识地伸出手，推了还没站稳的容煦一把，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丧尸一起摔到了地上。
郭远反应过来时，车子却趁机倒退出十几米，就这么敞着门逃之夭夭了。
他手指抽搐着，刚想出声，眼前却闪过小区顶层山一样的物资，嘴唇颤抖着张合，最终掩饰般低下了头。
钟鸣被郭远挡着，只见容煦又被丧尸拉下车，急得嫌郭远碍事。
车身疯狂倒退，他连忙稳住身体，怒喝驾驶座，“你瞎了！人还没上车，快开回去！”
小队长冷笑，声音阴狠，“我可是在救你俩的命，给我好好看看外面！”
钟鸣被他点醒热血上头的脑袋，僵硬着慢慢回头看。
黑浪一般的丧尸呼啸着淹没先前停留的小房子，还有十几只跟在他们车后，尖爪不停地试图扒上来。
钟鸣痛苦地捂住眼睛，脸色灰败，不再提要回去的傻话。
他很快麻木地接受了这样善良有能力的年轻人走在自己前面。只是禁不住地回想短短一天的相处时光。
郭远拍拍他的肩，假意安慰，心里却在盘算怎么用那批物资了。
…………
容煦被推的那瞬间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出声。
他当然不会愚蠢地真以为那只手是来救他的，末世三年来容煦曾直面无数相同的冷漠和恶意，他心里有数。
只是无数次的出手相帮后，还以为能换来哪怕仅此一回的关键援手。
容煦的眼神一下子失去神采，默默地掀翻旁边扑来的丧尸，同时把它的脚腕砍成半截。
他飞一般冲进面前的小房子，转身关门上锁一气呵成，然后检查本就紧闭的窗户是否有缝隙。
这里末世前是一座城郊的工厂，他所在的房屋原本是间小仓库，后来被基地的人改造成外出队伍休息的安全点，还算结实。
丧尸们抓挠着铁质大门，最终因失去目标，狐疑地在原地徘徊。一部分脚步声慢吞吞地远去，剩下的却迟迟不肯离开。
容煦紧盯着门口，从包里掏出面包和水补充体力。
他不是一时冲动，如今天色已晚，能见度降低，如若没头没脑地在外面乱撞，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
只要熬过今晚，无论是等待基地巡逻队前来清扫丧尸，还是自己寻一个好机会往回跑，成功保命的概率都会大大增加。
只要……过了今晚……
容煦蜷缩在远离门口的墙角，抱着砍刀，在黑暗里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一夜了。
容煦合着眼睛闭目养神，外面的脚步声后半夜才开始渐渐散去，直到万物重归沉寂。
他不禁有些急躁起来，开始期待地想回家看看自己悄摸种的蒜苗和豆芽，还有舍不得吃的半根火腿肠，这次可以和带回去的泡面一起呼噜呼噜吸进嘴里。
容煦抻抻僵硬的胳膊，关节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他起身拿好东西，悄声靠近窗边。玻璃窗上被贴了白纸遮挡，但年头长了总归是泛黄破裂。
容煦小心贴近，希望窥视到外面的情况，却对上了一只灰色无神的瞳孔。
眼球漠然地转动着，一秒后便锁定了他，进而迸发出发现猎物的兴奋。
是丧尸。
容煦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苍白的眼球迅速远去，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玻璃哀鸣着迸溅成满地碎片，气流带着腥臭味钻入容煦鼻腔，弄得他一阵反胃，恨不得立刻把昨晚的饭全吐出来。
他捂住口鼻慌乱地快速退远，冰冷的绝望感袭上心头，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样，几乎无法呼吸。
这只丧尸和之前遇到的所有都不一样！
它耐心地守着这里，直至猎物放下了戒心自投罗网，甚至懂得隐藏自己。它居然产生了思考的意识。
容煦转身就逃，刚推开一道门缝就被一只手爪贯穿胸口，他瞪大着双眼，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身下不断涌出了血液。
一碰就倒的猎物仿佛让丧尸失去了玩弄的兴趣，转过身去，就像一只最普通的丧尸一样，慢吞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容煦努力挪动着去看那只丧尸的背影，意识却在心口传来的灼热感中坠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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