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4月11日
末日的第五天
林饰和陆今竹窝在她们的小房间。
她们已经这样窝了五天,还可以继续这样窝下去,或许直到世界毁灭那一天。
她们很幸运的在末日刚开始,秩序还没有混乱的时候就囤积够两个人吃很长一段时间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她们很幸运的住在一处人群没那么密集,并且治安还不错的地方。
除了电视上的新闻不断在播报着一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好的消息,靠近阳台的窗户处偶尔会传来一些不太清楚的声音。
有电,有水,有食物,最重要的是有最爱的人在身边,除了不能出门,她们的生活和末日前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她们已经很幸运。
刻意也好,钝感也好,她们都很默契的不在对方面前表现出对未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林饰是个很乐观的人,陆今竹能够想到她的回答。
她一定会黏黏糊糊的吻上她的唇,一双浅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情意,用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语气说:“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今竹想,她说的对,只有她们在一起,好像世界末日,也没有那么可怕,如果她下一秒就要死去,那么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一定是和林饰接吻。
这说起来很幼稚,但她真的在这样想,并且非常肯定,林饰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因为她们是那么的了解对方,连幼稚都能幼稚到一块去。
这么想着,陆今竹就忍不住笑了,林饰是一个感情很充沛的人,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跟她在一起久了,连陆今竹也变得很爱笑,很爱撒娇。
她唯独不喜欢在林饰面前哭,因为她想象不到林饰会怎么安慰她,和她一起抱头痛哭还差不多。
而她不喜欢林饰哭,除了在床上。
她拍了拍林饰睡的毛毛躁躁的头发,轻轻的在上面吻了一下,带着清清浅浅的笑意:“快起来了,饿了没?我去做饭。”
林饰就抬起头,很轻的咬她的下巴,嗓音甜的发腻:“一起去呀。”
然后她们就像连体婴一样,从卧室走到厨房,半个身子都靠在一起,好像一旦分开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一样形影不离。
林饰的厨艺很差,怎么学都学不会,明明人很聪明,偏偏就被上帝关了这一扇窗,平日里最多泡点泡面,用电饭煲煮个稀饭。
说是一起去,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净会捣乱,偏偏陆今竹还乐此不疲,也不嫌她碍事,硬生生在厨房里多呆了一倍的时间。
然后再你一口我一口分食着吃,这样的饭菜好像也会变得非常好吃。
陆今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但很奇怪,她们从大学恋爱,至今已经六年,却还像在热恋。
林饰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好像和她在一起,就有源源不断的充沛感情。
林饰能把她点着,陆今竹总是这样形容。
吃完饭,两人又一起洗碗,然后坐在靠近阳台的小沙发,窗帘没拉严实,阳光晃着了陆今竹的眼睛,她看过去一眼,正巧看到一道黑影从高处坠落。
陆今竹的眼皮不自觉的闭了闭。
“怎么了。”林饰抬着头问她,浅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身影。
陆今竹说:“阳光晃我眼睛了。”
林饰就伸出手,在她眼前支起一个小帐篷,冲她笑。
陆今竹也笑,然后很自然的把窗帘拉好。
她们在沙发上分享午后,听几首听不腻的老歌,陆今竹又拿出画本,笔尖在纸张上熟练的勾勒出轮廓。
因为画了太多遍,不用眼睛去看,林饰已经被她的身体本能的记住,勾勒。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画我呀。”林饰偶尔会这样好奇的问她。
然后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的说道:“果然我还是这样貌美如花!追到我你真是赚大了。”
陆今竹配合的说是,用林饰惯用的那种甜腻腻的语气:“我赚大了。”
她不去纠正是林饰追的她,因为她已经赚大了,再得寸进尺林饰是会恼羞成怒的。
林饰得意拍拍她的脑袋:“没关系,你长得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勉强吃点亏吧。”
陆今竹忍不住去亲她,想她那张那么软的嘴,怎么说什么在她耳朵里都像情话。
所以在她哭着说出那句:“你是不是想走。”的时候,才会不理智,自私的被她带回去,走进侧卧。
只是想离她近一点,只是离不开她身边。
意识涣散的时候,头脑发热的时候,破坏欲旺盛的时候,她曾无数次的想。
如果她们没有开那扇门就好了,如果那个孩子没有被感染就好了,如果她再小心一点,没有受伤就好了。
可是她想的最多的,还是林饰最后看着她的那个眼神,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悲伤。
她们的世界末日不是丧尸病毒扩散的4月7日,是陆今竹感染丧尸病毒的4月11日。
林饰没有在陆今竹身边,她们没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接吻。
因为陆今竹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活着。”
明明知道她会痛苦,明明知道她已经死去,却还要她活着,还那么想她活着。
她们是两种不同释义的活死人。
她的全身细胞已经死去,她的浑身感知已经消亡,她的新陈代谢已经停止。
陆今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已经死去,她在4月11日就已经在人类临床医学确认死亡。
但死去的人还能思考吗?死去的人还有意识吗?
她想大概是没有的,可是在清晰的度过了一整个死亡过程后,在她确认死亡一个月后,她好像又开始思考了。
比如她的饲主为什么最近变得很奇怪。
她总是安安静静的饲主开始整日的靠在离她仅有十几厘米的地方,说着一些模糊的词句。
她混沌的大脑并不足以让她听懂那些词句,但她很喜欢听饲主说话。
并且潜意识里,总觉得那语调应该比现在更甜,更腻一些,像明明过敏,却仍然喜欢的成熟芒果的甜。
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她们就这样隔着一扇门,一个莫名其妙的说,一个稀里糊涂的听。
结果说的停不下来,听的不厌其烦。
她最多只会离开十几分钟,然后门就会被打开,推进了一盘带着血丝与凉意的生肉。
肉的味道并不好,虽然她的味觉大概已经失灵,但陆今竹确实是这样觉得的,不如被抹在外面的那少量的血液有吸引力。
其实她不吃东西并不会死的很快,起码比人类要耐饿的多,但她的饲主并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很执拗的,每天给她喂食两次。
等她的咀嚼声结束,饲主就会继续隔着门,跟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好像除了喂食,再也不会离开这扇门一样。
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她才用死去的脑子得出这个结论。
她莫名的感到一种不同于饥饿感和破坏欲的奇异情绪,一种不应该存在于活死人的奇异情绪。
就比如她很喜欢听对方说话,在听到她声音时会感到一种灵魂上的安定,却在发现她不准备走的时候感到烦躁不安。
那颗不会跳动的心脏有了再次感受疼痛的能力。
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抗拒着她的本能,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又好像清楚的知道。
有无形的血管将她们的血肉连结,那种痛苦并不存在于她体内那颗不会跳动的心脏。
而是来自门外的,她的外接心脏。
陆今竹开始绝食。
她不再接受来自饲主的食物。
她试图告诉饲主,她不吃东西也没有关系。
她会忍耐饥饿,所以请不要那么难过,不要让她感受到的疼痛感那样的真实。
可是在看到被她拒绝的食物时,她的饲主,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那扇门一直没有关,本能裹挟着她扑上去,去撕咬,去品尝。
但她没有动,只是用一双混浊的眼睛,透过门缝里透出的光,她的指尖本能的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弧度,来源于那个明明被遮挡,却被她的身体本能记住的侧脸。
很久,门才被合上。
陆今竹坐在地上,也维持着那个姿势很久。
门外的光线和她的饲主一起消失了,是真的消失了,她离开了距离她十几厘米的门边,没有继续碎碎念。
明明她的计划成功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她的饲主好像变得很难过,难过到她的心都在疼。
她好像不应该拒绝她。
所以在下一次,她的饲主给她喂食时,她没有再拒绝。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食物从不好吃的生肉,变成了一碗新鲜的血液。
明明是让她的浑身上下都在接纳的味道,她却吃的很难过,甚至整个灵魂都在抗拒,她下意识的去抹眼睛,总觉得那里应该有某些明明存在的,但她却不具备的东西。
能够告诉她答案的人并不能回应她的困惑,那是因为她在生物医学上已经被确认死亡。
而死人是没有眼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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