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海浪的声音的声音更加明显，汹涌着急匆匆地扑向岸边，打在岩石上翻转拖回。
一波又一波，从细微的流动声变成浪声，再从岩石缝隙里溜回海里。
洛远坐在海岸边的石头围边上，他决定从水路走，坐船去另一个城市。购买船票不用身份登记，这样多多少少能拖延一点时间吧。
月亮被激烈震荡的水面分成无数碎块，不远处的船只开始鸣笛，提醒乘客可以上船了。
洛远动了动被冷风吹得略微麻木的腿，起身向码头的轮船走去。
白色的船身印上了目的地，深夜的乘客偏少，洛远很快检票上船。他顺着楼梯上甲板，从这里眺望大海。
白天的海映衬出的是天空的颜色，夜晚的海即使船上的大灯照射出去，海水更深点的地方依旧是沉沉的黑色。
洛远站在甲板上沉默吹着海风，寒风撩起他额前的头发，冻得鼻尖通红。
船只发出最后的鸣笛声，身后传来赶上这趟船的乘客脚步声。
洛远没有对周遭环境分出一点注意力，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看着被迷雾笼罩的未来。
“洛远。”
熟悉的声音喊出洛远的名字，他身体一僵，下意识想到来人的身份，但又不敢回头，害怕是自己的错觉。
陆方昼一眼认出了站在前沿的人，不是因为穿着，而是——有谁会在冬天夜里站在甲板上吹刺骨的海风。
“洛远。”
急匆匆赶上船的陆方昼弯腰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冷空气刺激喉咙令他发出一连串咳嗽声。
洛远慢慢转头，看到陆方昼的身影后脸上一片愕然，他的鼻子和眼睛都是红彤彤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呆呆看着陆方昼的模样有点傻气。
陆方昼出门时手忙脚乱地将必需品塞到背包里，身上随手套了件羽绒服，他拉下遮挡住下巴的领口。
幸好赶上了……陆方昼先一步走过去，把手上一直紧紧攥着围巾系到他脖子上。
红白格子的围巾回到了主人身上，挡住了往洛远领口窜的寒风。
“你……怎么来了……”
洛远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陆方昼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只是……想来，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躺在床上，觉得快要被寂寞吞噬了。
“进去吧。”陆方昼缓过神来轻轻推了一把洛远，到室内饮水机前接一杯热水。
洛远接过递来的热水，麻木的手指渐渐缓过来。
他原先想要陆方昼和他一起走，想法和感情都十分真切，被拒绝的伤心丝毫不参假。
但、但现在人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洛远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慌慌张地发问，“你家里人呢？明天的工作？你不是说和余老师有工作接触吗？”
他能将其他抛在脑后走掉，陆方昼怎么办？
陆方昼伸手压在洛远脑袋上，止住了他滔滔不绝的话。
饮水口咕噜咕噜地装满水杯，陆方昼原本正好奇观察着轮船室内，现在不得不先把注意力放到慌乱的小孩身上。
明明几个小时前大胆地要他一起私奔，现在人来了反倒顾前顾后的。
陆方昼微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别怕，没事。”
看人还是一脸懵的样子，陆方昼怕他是脸上神经被冷风吹坏了，把他的脸捂暖。
洛远脸颊上的肉被陆方昼双手挤压，嘴巴微微嘟起来。他望着陆方昼，眼里满是喜悦和崇拜，满足地用力点头。
不要怕，无论剩下的是几个小时还是一两天，我都陪着你一起。
陆方昼伸手拂去洛远眼睫毛上的露水，扯扯围巾，将耳朵一起捂住。
“好暖和。”洛远幸福地眯起眼睛，把头靠在陆方昼身上。
毛绒绒的脑袋压在自己胸前，陆方昼微不可觉地放松了些，他的手放在洛远背上，轻轻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一切的努力都会化为海上的泡沫。
但是不想你在我这最后留下的是一个悲伤的背影，闭上眼睛不闻不问，假装不在意，忽略自己的感受，等再次睁开眼面对一个陌生且憎恶我的你。
对自己太残忍了。
……也对现在的你太残忍了。
洛远蹭了蹭陆方昼的脸颊，扒下围巾亲了亲他。
陆方昼赶紧拉住他，“别闹，这是在外面。”
深夜的乘客少，饮水机在左下角，陆方昼环视一圈，幸好没人回头往这看。
洛远也看见了，压低声音说道：“太冷了，大家懒得动呢。”
洛远将自己泛红的手伸到陆方昼面前，“你看，我的手都冻红了。”
陆方昼伸手想替他捂一捂。
洛远一把抓住陆方昼伸出来的手，这是一个陷阱。
洛远凑近偏头，在陆方昼嘴唇上碰了碰。
陆方昼一怔，眼前的洛远已经笑开了，奸计得逞的他十分得意。
心脏清晰地为眼前人加快了速度，追逐着他，让他逃命一般奔跑的寂寞，在此刻被挡在在身体外面。
陆方昼手上一扯，回吻。
手不由自主地分开，陆方昼捧住洛远的脸，不给他退路，热情激烈地回吻。
洛远被陆方昼的失控镇住，踉跄着后退靠在墙上，嘴里像是含着一块正在融化的甜蜜的巧克力，被搅拌，在舌尖上纠缠。
身上再也感受不到寒冷，取而代之的另一种燥热席卷而来，洛远身体内有细微的电流在流窜，他双腿发软，拽住了陆方昼的衣角。
“！”
陆方昼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他松开洛远，“不好意思。”
陆方昼用袖子擦了擦洛远的嘴角。
洛远不满停下，想上前凑一凑。
陆方昼后退转身去拿饮水机下的杯子。
近在咫尺的热度离去，微咸的海风吹散陆方昼的气息，洛远懊恼自己扯陆方昼的那一下，早知道会这样，他宁愿摔倒。
水放了一会儿成温水了。
陆方昼重新接热水，望着杯中上升的水线反思自己，一把年纪了做这种毛毛躁躁的事情……
陆方昼心虚地悄悄回头，见座位上的乘客没有人回头往这看的，放下心里的石头。
陆方昼喝口热水，清清嗓子去找站在一边的洛远。
两人坐到最后一排商量。
“你想好要去哪了吗？”陆方昼问他。
洛远放下水杯，从带着的挎包里掏出来——一本旅游景点宣传册。
抛弃遗憾，洛远积极地把宣传册展示给他看，“日落小岛——小岛上旅游业发达，现在正是旅游淡季，去的话交通方便，水路也无法通过身份信息查询。”
“而且——因为发展旅游业，各式游客服务很全，岛上有客栈、有美食、有美景。”洛远哗哗翻到其中一页，将照片指给他看，“怎么样，不错吧。”
“……”你当旅游吗？
陆方昼很想反驳这个作为逃跑路线来说完全不合理的方案，但是想想后没有反驳。
陆方昼决定不充当扫兴的角色，凑过去和洛远一起欣赏宣传手册上的解说配图。
“我们到时候一起去这家店，推荐的鱼料理说是当地特色……这个观景台也去……还有这个，我们去的话应该能赶上烟花……”
洛远本来只是看到宣传册，兴起定下了去落日小岛。现在有了最想要陪在身边的人，他兴致勃勃地仔细翻看宣传册上的每一篇介绍。
他不忧愁、不踌躇不定，想要的去争取，想做的事情立马去做。挣开束缚自己丝丝线线，像风一样自由。
自由地吹散陆方昼身上环绕的迷茫，陆方昼心情轻松愉快地和洛远一起挑选，他不再思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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