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内蒸腾着汗水与热血的气息，混合着橡胶地垫被摩擦后散发的淡淡焦味。
程凌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比他高出半个头的高年级学长狠狠掼在垫子上，裁判的哨声尖锐地划破空气。
“胜者，高一七班程凌！”
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夹杂着女生们激动的尖叫。
程凌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额发，黑色运动背心紧贴在精瘦的腰身上，勾勒出初具规模的肌肉线条。
他面无表情地向对手点头致意，转身时眼角余光扫到了观众席最前排那个拼命挥舞双手的身影。
“程凌哥！这里这里！”
那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在一片嘈杂中格外刺耳。
程凌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装作没听见径直走向场边。
可那人已经像只花蝴蝶似的飘了过来，栗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俏皮的小揪揪，发间别着的草莓兔发夹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我就知道你会赢！”
杨沐白小跑着凑到跟前，从印着卡通兔子的帆布包里掏出一条雪白毛巾，“快擦擦汗，我特意用薰衣草柔顺剂洗过的，香喷喷哦～”
程凌没接，毛巾上那股甜腻的香气混合着杨沐白身上传来的奶油味香水，熏得他头晕。
他皱眉打量着今天的杨沐白。
浅粉色衬衫外套着米色针织马甲，领口别着兔子形状的领针，手腕上叮叮当当挂了至少五条手链，据说都是什么恋爱大师开过光的。
最离谱的是他居然涂了透明唇蜜，在体育馆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水润光泽。
“你化妆了？”程凌脱口而出。
杨沐白立刻捂住脸，从指缝里露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只、只画了内眼线和润唇膏啦……啊还有一点点遮瑕！”
他突然放下手，凑近程凌眨了眨眼，“怎么样，是不是超级自然？”
程凌后退半步，喉结滚动了一下：“男子格斗比赛你打扮成这样干什么？”
“给你加油呀！”
杨沐白变魔术似的又掏出一个保温杯，“我还熬了冰糖雪梨，润喉的。你刚才喊那声‘哈！’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哑了……”
“我没喊‘哈’。”程凌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杨沐白置若罔闻，拧开杯盖递过来：“温度刚刚好，我拿温度计量过的！”
杯口飘出的甜香，让程凌想起上周被杨沐白硬塞进课桌的那盒手工曲奇。
包装纸上用粉色丝带系着蝴蝶结，还附了张写着“给最爱的程凌哥(*/ω＼*)”的卡片。
他当时直接把整盒饼干扔进了垃圾桶，结果下午就听说杨沐白在厕所隔间里哭了半小时。
“我不喝甜的。”
程凌别过脸，抓起自己那瓶矿泉水灌了大半瓶，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他没注意到，杨沐白的目光黏在他湿润的唇上，悄悄咽了咽口水。
“那个……大家辛苦了！”
杨沐白突然转身，对周围还没散去的同学喊起来：“我在校门口甜品店订了饮料和蛋糕，凭学生证都能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几个女生笑嘻嘻地围过来：“沐白又请客啊？程凌你可真有福气！”
“应该的应该的～”
杨沐白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家程凌哥平时承蒙大家照顾了！”
程凌额角青筋暴起：“谁是你‘家’程凌哥？”
他抓起运动包大步走向更衣室，身后传来杨沐白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等等我嘛！”
杨沐白小跑着追上来，背包上挂着的毛绒兔挂件一颠一颠，“我也要去更衣室换衣服呀！”
更衣室里弥漫着沐浴露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几个正在换衣服的男生看见程凌进来，纷纷打招呼。
但当杨沐白跟着钻进来时，空气突然凝固了一瞬。
“哟，沐白又来当跟屁虫啊？”篮球队的王志远吹了声口哨。
杨沐白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故意在程凌隔壁的储物柜前停下，输入密码时手腕上的链子叮当作响。
程凌“砰”地关上柜门，“你来干什么？出去。”
“换衣服呀。”
杨沐白无辜地眨眨眼，“人家也是男的嘛。”
更衣室里响起几声憋笑。
程凌深吸一口气，扯下汗湿的背心扔进洗衣袋，露出线条分明的上半身。
他能感觉到杨沐白的视线像粘稠的蜂蜜一样黏在自己背上，灼热得几乎要烧出洞来。
“转过去。”程凌冷声道。
杨沐白立刻双手捂住眼睛，却悄悄从指缝里偷窥：“我、我没看！”
程凌懒得理他，抓起毛巾走向淋浴间。
刚推开隔间门，就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你干什么？”他猛地转身，差点撞上蹑手蹑脚跟来的杨沐白。
“我、我可以帮你擦背！”
杨沐白举着不知从哪掏出的沐浴球，脸颊泛红，“这个是小羊绒的，超级柔软不会伤皮肤……”
程凌的耳根瞬间红了。
被杨沐白气的。
他一把抓过运动包转身就走，毛巾都没来得及拿。
“诶？不洗了吗？”杨沐白小跑着追出更衣室，“出汗不洗澡会感冒的！”
走廊上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
程凌突然停步转身，杨沐白猝不及防差点撞进他怀里，洗发水的甜香扑面而来。
“再跟着我，”程凌眯起眼睛威胁他，“我就把你丢进中央广场的喷水池。”
杨沐白的眼睛突然亮了：“是要公主抱吗？打横抱起来的那种？”
他兴奋地比划着，“就像《星际恋曲》里，Alpha把Omega抱过水坑那样？”
“你——”
程凌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早该知道，这种威胁对杨沐白根本没用。
上次他说要把杨沐白锁在器材室，结果这家伙第二天就偷偷配了把器材室的钥匙。
还喜滋滋地给他发消息说：“程凌哥你什么时候把我锁起来？人家都准备好了，好期待哦(★ω★)”
仿佛那不是威胁，而是他们之间的情趣游戏。
“程凌哥别生气嘛～”
杨沐白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纸盒，“我给你带了马卡龙，是你喜欢的抹茶味……”
“我不喜欢甜食。”
“骗人！”
杨沐白嘟起嘴，“上次家政课你吃了我做的提拉米苏，明明把盘子都刮干净了！”
程凌一僵。
那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他以为没人注意到。
当时杨沐白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他鬼使神差地尝了一口留在桌上的甜品，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听说杨沐白为了学做正宗的提拉米苏，专门请了意大利厨师到家里教学。
“那是……太饿了。”
程凌硬邦邦地说，加快脚步走向教学楼。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杨沐白的发梢在余晖中泛着金棕色光泽。
“对了！”
杨沐白突然拽住程凌的袖口，“下周是你生日，我们班好多女生都在准备礼物呢。”
程凌皱眉，脸色沉下来。
“程凌哥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杨沐白却毫不在意他的脸色，得意地晃晃脑袋，“我还知道你喜欢蓝色，讨厌胡萝卜，左撇子但打球用右手，喝咖啡要加两颗糖……”
“停。”程凌头皮发麻，“你调查我？”
杨沐白突然红了眼眶：“这怎么叫调查呢？是、是关心……”
他的声音渐渐带上鼻音，“我连你小学三年级在《我的梦想》作文里，写想当星际舰长都知道……”
程凌彻底震惊了。
那篇作文他记得，后来还被贴在教室后墙的“优秀作文栏”里。
但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你到底——”
“程凌哥……”杨沐白突然凑近，长睫毛几乎要扫到程凌脸上，“今年生日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哦。”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比去年的手表更特别～”
去年那块镶钻的机械表，现在还躺在程凌抽屉最里层。
当时礼物混在一堆匿名快递里送到宿舍，等他发现价格标签上那一串零时，已经过了退货期限。
他严肃地找杨沐白谈过，想要退还。
对方却眼泪汪汪，一副被他欺负的模样说“不要就扔了吧”。
他毕竟不是什么富豪家庭，到最后也没舍得扔。
“我不要。”程凌条件反射地拒绝。
杨沐白早有准备似的笑了：“放心啦，这次是很低调的礼物，绝对不会让你有负担的～”
他忽然踮起脚，在程凌耳边轻声道，“毕竟……以后我的都是你的嘛。”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程凌像被烫到似的后退两步。
杨沐白得逞般笑起来，背包上的兔子挂件一晃一晃，在夕阳下毛茸茸的像个小心脏。
“对了！”
杨沐白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程凌的侧影，“今天的程凌哥也超级帅气！我要设成手机壁纸～”
“删掉！”
“不要～”杨沐白灵活地躲过程凌的手，边跑边回头笑，“除非你追上我！”
他的笑声清脆地洒在走廊上，栗色发梢飞扬，手腕上的链子叮咚作响。
程凌当然不会去追。
远处传来杨沐白的喊声：“程凌哥！明天早餐我给你带三明治～”
程凌头疼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相反方向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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