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衣紫被他这话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胸口微微起伏。
她看着程凌那张精致却写满倔强的脸,深知再说下去也无法动摇他分毫。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变得沉重而冰冷,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
“好,好……程凌,既然你这么说,那阿姨也跟你交个底。沐白的父亲,承嗣他这次是真的动了大气。他放话了,如果沐白一意孤行,非要去上那个军校,那么家里不会再给他任何支持。断掉所有的经济来源只是最基本的,承嗣说了,就当没这个儿子,不允许他再踏进家门一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说出这些话也让她痛苦。
但她还是坚持说了下去,目光紧紧盯着程凌:“承嗣的原话是:‘有本事出去了,就再也别回来!’。程凌,你告诉我,这样……也可以吗?你让他一个还没完全独立的孩子,怎么面对这一切?这就是你想要的‘尊重’带来的结果吗?”
她试图从程凌脸上看到惊慌或者犹豫,但程凌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片刻后,程凌站起身,动作依旧从容。
他拿起桌上的薄外套,礼貌地对着衣紫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客气:“阿姨,您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会原原本本转达给杨沐白。至于如何选择,那是他的权利。告辞。”
说完,他不再看衣紫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推开门时,夏日的热浪混合着街道的喧嚣瞬间涌来,与咖啡馆内清凉安静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程凌回到家中,走进自己的房门,就看到杨沐白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紧张地看着程凌,像一只等待审判的大型犬:“怎么样?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逼你劝我?没为难你吧?”
程凌走到书桌前,拿起之前没看完的书,语气平静:“嗯。说了很多。核心意思是,如果你坚持上军校,你父亲会断绝你的一切经济支持,并禁止你再回家。”
杨沐白愣住了,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程凌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心还是猛地沉了一下。
父亲的严厉和说一不二,他是清楚的。
一股酸涩和委屈涌上鼻腔,但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低下头,踢了踢桌脚,闷闷地说:“……哦。我就知道。”
然而,出乎程凌意料的是,杨沐白并没有表现出崩溃或者激烈的情绪。
他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迷茫和委屈,迅速被一种破釜沉舟的亮光所取代。
他甚至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
“太好了!那不就意味着……他们没办法了!只能来硬的了?也就是说,只要我扛得住,军校我就能去定了!对吧,宝贝?”
他的思维跳跃而直接,瞬间抓住了重点,自动过滤掉了所有困难和威胁,只看到了他最想要的结果。
这种近乎盲目的乐观和专注,有时候真的让程凌感到……无奈。
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程凌看着他那副瞬间“满血复活”、甚至有点兴高采烈的样子,原本准备好的、诸如“你需要慎重考虑后果”、“这很艰难”之类的说辞,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杨沐白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对他的全然信任和依赖。
仿佛只要在他身边,前方就没有任何困难值得畏惧。
程凌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是一个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短暂得如同冰雪反射的一缕阳光。
却瞬间融化了他脸上惯有的冷硬,让他昳丽的容貌焕发出惊人的光彩。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
杨沐白被程凌那个罕见的笑意晃了眼,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更加兴奋起来。
他立刻凑近,几乎是贴着程凌,用他那刻意练习过的、带着点黏糊的气泡音,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在开学之前,我就先住你家了!反正我直播赚的钱够付房租和生活费!等我军校报道了,就住宿舍!到时候咱俩一起去学校!完美!”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决定明天要去哪里野餐一样简单。
完全没考虑过程凌是否同意,以及这背后意味着多么重大的生活巨变。
程凌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却又异常坚定的模样,终于彻底放弃了说教的想法。
他点了点头,简洁地回应:“好。”
得到程凌肯定的答复,杨沐白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仿佛所有的阴霾都已散去,前方只剩下光辉灿烂的、与程凌并肩同行的未来。
他心满意足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开始低头摆弄手机。
大概是查看直播账户的余额,或者已经开始搜索附近超市的外送服务,为自己未来的“寄居”生活做准备了。
窗外,夏日的阳光依旧炽烈,蝉鸣声高亢不息。
……
星际航程的嗡鸣声仿佛还残留在耳膜深处,飞船舷窗外,巨大的气态行星环带如同天神挥就的璀璨画笔,缓缓旋转。
然而这瑰丽的宇宙奇观迅速被抛在身后,小型接驳艇稳健地切入一颗灰绿色星球的轨道。
这颗编号A-31的军事星球,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冷硬与肃杀。
地表覆盖着大片耐寒耐旱的嶙峋植被,远处起伏的山脉线条刚硬,裸露着金属矿脉特有的暗沉色泽。
稀薄的大气层让阳光显得格外刺目,却也使得昼夜温差极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味道——
干燥的尘土味、隐约的臭氧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大型能量设施和金属长期暴露在特殊环境下的冷冽气息。
接驳艇降落在星球唯一的大型星际港,铁砧港。
这里没有繁华的商业区,也没有摩肩接踵的旅客,只有井然有序的军用舰船、穿着各色制式军服或训练服的人员,以及大量忙碌的工程机械和运输载具。
金属甲板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通风系统持续输送着经过过滤、却依旧带着金属底味的干燥空气。
程野穿着便服,一手一个,轻松地拎起程凌和杨沐白那两个分量不轻的行李袋。
他的目光扫过周遭环境,微微颔首,但眼底深处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尤其是目光掠过自己那个分化成Omega,却比Alpha还倔强的儿子时。
“跟紧我,”
程野的声音低沉有力,穿透港口的嘈杂,“报道处应该在主通道尽头。”
三人穿过灯火通明却异常繁忙的港口大厅,搭乘高速升降梯下到地面交通层。
一辆军绿色的悬浮运输车早已等候在此,将他们送往星际联合军事学院的本部基地。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掠过。
军事化的城镇规划横平竖直,建筑多为坚固的立方体或堡垒式结构,涂装着统一的迷彩或深灰色。
偶尔能看到一队队穿着作训服的学员,喊着口号跑过。
或是重型装备在专用道上隆隆驶过,扬起硝烟般的尘土。
学院大门比想象中更为朴实。
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厚重的复合金属闸门、高耸的哨塔以及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探头。
门侧一块巨大的、经过风雨侵蚀略显斑驳的金属板上,镌刻着学院的徽章和名称,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历史感和威严。
就在程野正准备向门口站岗的士兵出示证件,并询问报道流程时,一个沉稳熟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程叔叔,程凌,沐白,这边。”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潘怀渊正站在门禁内侧的一处接待点旁。
他比一年前更加挺拔,穿着一身合体的军校生常服,深灰色的面料衬得他肩宽腰窄,气质内敛而沉稳。
英俊的脸上带着礼貌微笑,眼神中却有着超越年龄的冷静与洞察力。
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环境,像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剑。
“潘学长?”
杨沐白有些惊讶,率先打招呼,刻意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已看起来更“Alpha”一些,“你怎么知道我们这会儿到?”
潘怀渊的目光在程凌清冷昳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杨沐白。
他微微一笑,语气平和:“你们的情况比较特殊,郑涯校长特意吩咐过我,关注你们的抵达时间,负责接引。欢迎来到星际联合军事学院。”
他随后看向程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程叔叔,您好。我是潘怀渊,奉校长命令前来接程凌和杨沐白同学入校。请您放心,接下来交给我就好。军校有规定,非特殊情况,家长不便入内,我会带他们完成所有报到和安置手续。”
程野点点头,转向程凌和杨沐白,“到了这里,就是大人了。记住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互相照应,有事……自己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再找学长或老师。定期给家里报平安。”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程凌身上,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多说点什么。
但最终只是用力捏了捏儿子的肩膀:“走了。”
说完,程野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大步走向停在一旁的越野车。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很快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杨沐白看着程父离开的方向,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眼神微暗了一瞬。
他的父亲,果然说到做到。
就算是他离家这么远的来到军校,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甚至连一个通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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