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秦柚再也没有去过俱乐部。
经理找过他,问他怎么不去了,他说高三,学习压力大。经理也不好多说什么。
谁敢对高三生多说什么。
他没说谎,学习压力确实很大,不知道是因为从隋轻身上感受到了差距,还是因为上次月考的成绩他不想看第二眼。
总之一个国庆假期,让他习惯了没有俱乐部的日子。
开学后,有一天晚上,班主任在教室视察纪律,一排一排地检查每个人在做什么事,写什么题,写的态度怎么样,正确率怎么样。走到秦柚的位置,发现他竟然在上晚自习,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叫出门,狠狠夸了他十分钟。
秦柚:“……”
但凡让他用这十分钟干点有用的呢?
所以第二天秦柚不去了。
第三天班主任看着他气得欲言又止,但是刚夸过,怎么骂?
这段时间,秦柚每天睡觉前、起床后固定要做的,就是看手机有没有消息,等的谁都不用明说。
有时候真的等得急躁,明明知道他一条朋友圈都不发,却还是忍不住点开头像去看空荡荡的页面。
没有朋友圈入口,他就看头像,放大看,缩小看,最后觉得自己真的闲得没事,关手机闭眼睡觉。
睡不着,一点也睡不着。
怪不得早恋害人,大脑一写难题就走神,一闭眼就因为这些破事沸腾。
——不是,怎么能有人一条朋友圈都不发?虽然秦柚自己就没几个朋友,但是他也发朋友圈啊,从二三月份就开始了。
九月末之前的朋友圈是凹人设、拽歌品,九月末之后的朋友圈是仅某人可见。某人见没见到秦柚不知道,但显而易见的是没有点赞消息。
那他用微信干什么,纯聊天吗?
或者说……他用的是小号?
该说不说真像小号吧。
又不点赞又不经常发消息。
不至于吧……?
为什么用小号;为什么隋轻加自己要用小号。
他从三月份去俱乐部,七月份才和自己搭话,这四个月是在观察自己吗?
他故意隔了四个月和自己搭话,故意再隔两个月加自己好友,结果用的是小号;故意送自己回家,故意去摸那只萨摩耶,当着自己的面对女生说“以后可能就遇上了”;故意让自己喝酒,故意国庆前几天不找自己……
如果他的一切都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故意包装一下朋友圈呢?
如果不是故意的,这种人——究竟要怎么才能更靠近一点啊?
去爬山那天,虽然说是散步,但最后还是打车地铁各回各家。毕竟再怎么散步,也不可能散十六公里的步。
回去好歹还有一段重合的路,秦柚就借机问他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的。
秦柚问什么隋轻就答什么,然后秦柚不想听了。
行了,知道他理工科了。虽然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忙得不是人,车票机票一买就得马不停蹄到处跑,但是独立多金的工作室上班时间灵活,平均时薪高,有个电脑在手边就能完成绝大部分工作。
而且隋轻再三强调,他真不是富二代。
命好成什么样了都。
想到这里,秦柚才觉得脑子里稍微安静了一点。每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着,但是等着等着肯定就睡了。
过了几天,大概晚自习的时间点,隋轻终于主动给秦柚发消息了。
[今天不来吗,问了人都说你没在]
收到消息的秦柚立马放下笔,刚要拿起手机回消息,手机拿起来一秒,眼神冷硬,放回去,继续写题。
直到晚上收拾睡觉,将近十二点,秦柚才慢慢点开聊天窗口,回复他:“不去了。”
回复完,他盯着手机屏幕,默认的白色背景把光线打在他脸上,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低着的眼睛挡住了他的情绪。
几秒后,隋轻回消息了:“为什么?怎么了?”
秦柚的嘴角细微一动,动作微弱到可能只有光线才能捕捉。他恢复了基本没变的神态,给隋轻发:“学习。”
隋轻就回:“这么努力吗。”
他说:“高三了。”
隋轻说:“OK。”
OK?
就这样?
自己高三要面临高考了,他就说个OK?他没别的说的了?
不信。
三十分钟乃至三十个小时以后,他黑着脸信了。
十月中下旬,也是余中举办秋季运动会的时候。对班上的哥姐们来说,这是高中生涯最后一个运动会了,必然要大搞特搞。
对于这种体现青春活力的事,班主任第一个双手支持。
所以根本青春活力不起来的秦柚,遭到了班主任和班长为首的同学共同体严厉抵制。
“你不是会弹吉他吗?你可以借这个机会展示一下啊。我们都很希望你来的。”
“最后一次运动会了,大家整整齐齐留一个纪念不好吗?”
“其实也能理解你不想参加,但是大家都很珍重最后的时光,这不是一个班的事,是一个年级的事。”
“大家都在尽力配合,给彼此留下好回忆。你一直这么‘个性’,说实话不觉得格格不入吗?”
“班长一开始计划安排的时候就算上你了,现在你不参加,班长又要为你一个人改方案,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老师你来了,你来劝劝他。”
“秦柚……”
“咚!”
秦柚推开桌子,给自己推出一条道,从围着他的人群间隙离开。一个人走到教学楼角落,下意识摸口袋,想到是课间,是学校,松开了。
快上课的时候他回去,看见刚刚被自己推歪三十度角的课桌,现在歪成六十度,他没动的椅子也歪着和他的课桌拉开半米的距离。
有本书掉在地上,秦柚走过去捡起来,丢桌面,收拾作业和纸笔,离开教室。
他来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口,敲门,里面的老师让他进去。他一进去,正在准备去上课的班主任看见他,愣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多说,顺手抬着办公室里多余的空椅子,放在班主任办公桌旁,坐上去写作业。
“你这是干什么?”班主任皱眉问。
他说椅子被人踢了。
班主任一听,气得脸红,骂谁都不是骂。他现在气上头骂不出口,但这件事肯定没法善终。
他准许秦柚在这里写作业,仅限一节课。话一说完,上课铃声响了。
他给别的班上课的时候,脸色据说差到像被夺舍。
等到上本班的课,他把所有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这下好了,又成让人不开心的源头了。
反思吧。
晚上回到租房,秦柚照旧看着聊天记录,手指按在隋轻的那一行,上下滑,最后才点进去,翻看和他的聊天记录。
本来以为没聊几句的,结果这些聊天记录意外能撑几分钟。
看到顶,他就没动了。手机屏幕久久没动静,即将熄屏。
忽然,屏幕一亮,秦柚点开输入栏,键盘快速组织着词句,打完字一点发送,消息就这么发出去了。
[你忙吗]
隋轻几乎秒回,但他说的是:“有点儿。”
接着又说:“怎么了?”
秦柚问他:“工作吗?”
隋轻说:“对。”
秦柚没回了。
这样真的挺过分的吧,装什么个性呢。主动找的人的是自己,现在有事不说打扰人的也是自己。
发消息之前也不想想,这些事带来的情绪配不配拿出来打扰他。
可是过了会儿,隋轻又发消息来了:“没事儿你说吧,不影响。”
秦柚终于憋不住,眼泪先流下来,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哭了。
察觉到后他心烦意乱地擦眼泪,手越擦越湿,打字也受到了影响,他只好问隋轻自己能不能发语音。
隋轻没说不能,也没说能,因为他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秦柚吓得顾不上哭,惊慌失措地接了。
“怎么了?”
手机里传出隋轻的声音,和他本人的相比有些差异,让人听了像幻觉。
“……”
没听到回应,隋轻又继续说:“听得到吗?”
秦柚这才稳住情绪,没什么起伏地说:“听得到。”
“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
他只说了一个“我”,隋轻就应了一声“嗯”,问他“然后呢”。
秦柚考虑了很久,久到隋轻那边没什么声音,他才说:“学校办运动会。”
隋轻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声笑声先传出来,接着才问:“怎么了,要我冒名顶替你参加吗?”
“……要表演。”
“然后呢?”
“……我不想。”
“那就不去,反正参加的人也是为了开心,你不乐意久算了,没人逼你。”
“……”
隋轻那边也沉默了一下,“有人逼你了?”
有,一直都有,从小就有。
没听到秦柚的声音,隋轻就问:“怎么逼你的?”
秦柚再次没稳住情绪,拼命克制住不让隋轻听出一点端倪。
随便他是不是故意了。就算他之前的言行真的是故意的,现在他能故意听自己说这些就好。
于是他说自己本来就不爱参加这些,那些同学都知道的,非得逼自己。
他又说:“我不是委屈,也不是觉得被他们欺负,我也可以骂回去,但是……”
已经带上哭腔了。
“但是……他们怎么就能活在同样的时光里啊?”
他说完,不知道隋轻的表情,但是听见隋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
“你不用和他们整齐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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