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苼垂眸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人,病来得急,一点前兆都没有,唐林睡得并不安稳,额上的虚汗不住往外冒,每隔一分钟,他就得帮唐林擦一次汗,唐林烧得连眼尾都红透了,他按捺不住的心疼,将人往怀里拢了拢,手掌贴着唐林滚烫的侧脸轻轻摩挲,好似想把生病的难受传几分到自己身上。
输液管里的药液不紧不慢地滴着,液输到一半,唐林忽然在混沌中动了动,好半天才掀开一条缝,等视线聚焦才看清坐在面前的陈苼,他声若细蚊道:“……哥哥。”
“醒了?”陈苼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焦急,“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好热,”唐林蹙着眉闭了闭眼,声音发哑,“想脱衣服。”说完,他动手扯了扯衣服领。
“现在还不能脱,”陈苼连忙按住他乱动的手,“等输完液,哥哥就带你回家,到时候就不难受了。”
“想脱。”唐林又委屈地呢喃了一句,他微微抬着脸,湿漉漉的眸子定定望着陈苼,那眼神里裹着点可怜的渴求。
陈苼喉结滚了滚,认栽,把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扯开一角:“你现在发烧了,脱衣服着凉的话会加重病情,听哥哥的话,再忍忍好不好?”
唐林眨了眨迷蒙的眼,水汽弥漫的眸子里映出陈苼担忧的神情,他萎靡“嗯”的应了声。
周强花了老大劲把秦霁承赶走,现在的秦霁承跟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一直在他视线周围晃悠,他不胜其烦,但又没能彻底把人从他的人生中驱逐出去,他打了壶热水回来,瞧见唐林醒来,稍稍放下心:“林林,是不是很难受啊?”
“周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虚弱的笑,“保卫白菜我已经闯到第五十六关了,我没有让怪兽吃掉我们种的白菜。”
不务正业,周强忍不住敲了敲唐林的额头:“烧糊涂了还惦记游戏。”他和陈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哭笑不得。
唐林嘿嘿一笑。
“先别说话了啊,有什么事等退了烧再说。”周强拿过旁边的水杯,示意陈苼扶人,自己端着水小心地喂唐林喝了大半杯。
五六分钟后,唐林又把眼睛睁开:“哥哥,我尿急,想上厕所。”
“现在带你过去。”
扶唐林站起来走了几步,他脚步踉跄,辨不清东南西北,过道拥挤,他连撞了好几个过路人。
陈苼叫周强在旁边帮忙拿着输液架,他背着人去。
到厕所隔间,周强把输液架稳稳支在墙角,就到外面等着了,让解决完再叫他。
唐林单手在裤子纽扣上捣鼓了半天,金属扣在指尖滑来滑去,始终没能解开,他抬眼看向陈苼,声音软软的:“哥哥,帮我脱裤子。”
陈苼虚空咽了口唾沫,指尖有些发僵地伸向唐林的胯/间,避开布料下的温热,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指尖勾开纽扣,飞快地把裤子扯到大腿根,然后背过去让唐林自己解决。
静了几秒,接着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唐林尿完,把鸟塞进内裤,带着点释放过的轻快说:“好了。”
陈苼这才慢慢转过来,重新帮他把裤子系好。
前前后后花了三个多小时,两大瓶药液终于见了底,护士拔针时,唐林蔫蔫地靠在陈苼怀里,医生边在单子上写着什么,边交代医嘱:“感冒发烧传染性强,回去记得做好隔离,这几天暂时别跟人挤一张床睡。”
唐林坐在旁边,没说话,等出了门口,他凑到陈苼耳边说:“哥哥,我们能不能不听医生的话,我想跟你睡。”
陈苼伸手摸了摸他退烧后的额头,喉间溢出声低笑:“能。”
拿完药,三人打车回家,天渐渐亮起来,淡青色的晨光漫过街道,陈苼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上了一天班,早已累得骨头发软。
躺在床上,陈苼手臂松松圈住人,唐林往他怀里钻了钻,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陈苼鼻尖蹭过他柔软的发顶,沐浴露的温软香味刚漫上来,困意便汹涌而至,他眼皮一耷,沉沉睡了过去。
第三天,唐林的感冒还没好透,偶尔还会咳嗽两声,鼻涕一直流,谁也没料到,夜夜同床的陈苼半点事没有,周强反倒被病毒缠上了。
此刻,周强裹着厚厚的棉被缩在沙发一角,每隔几秒就猛地抽一下鼻子,却怎么也通不了气,他只好张着嘴费力地呼吸,鼻塞堵得他头昏脑涨,连说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唐林像只小狗跟在他身后,一会儿端温水,一会儿递纸巾,周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乖得不像话,他蹲在沙发旁,满眼愧疚。
“林林,”周强吸了吸鼻子,却没能吸进半点新鲜空气,只能喝点温水缓解喉咙的干痒,“我现在可算感同身受了,知道你前几天有多难受。”
“对不起,我应该听医生的话,离你远点的。”
周强闻言,掀开被子腾出一只手,无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傻瓜,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抵抗力太差。”
陈苼兼职去了,两人待在家,不停的灌热水,抱着包纸巾,轮流擤鼻涕,好不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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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苼将最后一道油焖大虾端上桌,门铃正巧响了,他走过去开门,秦霁承正拎着个精致的果篮站在门口。
“来了。”陈苼挑了挑眉,侧身让他进来。
秦霁承边换鞋边问:“周强呢?”
“在客厅跟唐林玩游戏。”
陈苼拿拖鞋叫人换上,他刚进客厅,看见周强和唐林头凑着头,对着平板屏幕指指点点。
“这个角色一看就是坏人,你看他那恶毒的眼神,还把男主打伤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周强在跟唐林分析剧情人物,“你不要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唐林指着屏幕:“这个应该是好人吧,他帮男主打过坏蛋。”
手下的徒弟出师了,周强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也。”
“周强。”秦霁承突然喊道。
闻声识人,周强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他猛地回头,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在这儿?!”
“陈苼邀请我来的。”
陈苼拿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打圆场:“我请他过来吃顿饭,感谢那天他送唐林去医院。”
秦霁承坐在周强对面,**的眼神密密实实地缠着他身上,从周强紧抿成线的嘴角,滑过他细白的脖子,连眉心长了颗小痘都没放过。
周强被他看得无所适从,放狠话说:“别看了,再看戳瞎你的眼。”
“戳吧,记得对我负责就行,以后我的吃喝拉撒都靠你了。”
周强被这无赖话堵得一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旁边的陈苼正专心致志地给唐林剥虾,没空看他们拌嘴,唐林爱吃海鲜,陈苼剥一个他吃一个,嘴塞得满满的。
秦霁承也给周强剥虾,不过周强没领情,将刚放碗里的虾扔到垃圾桶去了。
“感冒好点了吗?”秦霁承看着周强问。
周强自始至终低埋着头,没说话。
哪知唐林这个憨子,塞着满嘴的饭,口齿不清道:“我已经好了。”
陈苼塞条青菜进他嘴里:“吃饭。”
饭后,心躁的周强抽了根烟。
秦霁承道:“感冒没好先不要碰烟。”
“少管我。”周强叛逆的深吸一口。
吃完饭,秦霁承还赖着不走,周强看见他就心烦,回房间关上门,眼不见心不烦。
陈苼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秦霁承讨了个没趣,热脸贴冷屁股,不仅没起到半点作用,反倒惹得周强更厌恶了,他从沙发站起身,语气里带着点自嘲:“那我先走了。”
陈苼说了句“过后联系”,秦霁承就告辞了。
一个小时后,周强房间门开了,他在客厅扫了一圈,没看见那道碍眼的身影,才走到陪唐林打游戏的陈苼身边问:“人走了?”
“嗯。”陈苼抬眼瞥他,眼神里带着点疑问。
周强抿了抿唇,沉默两秒才硬邦邦地说:“回去就好,省得老是在我面前蹦来蹦去。”
“你这是高兴,还是难过呢?”陈苼揶揄问。
“高兴,简直不要太高兴,高兴死了好吗。”周强重复好几遍,要把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压下去似的,话毕,他又回房间了。
因感冒周强旷了三天工,一上班麻烦就自动找上门。
秦霁承的妈妈带着两个黑衣裹身的保镖,出现在周强面前。
周强心下一沉,却不显露出来,不卑不亢问:“您怎么来了?”
“霁承又来找你了吧。”
“……是。”
“你再换个地方吧,这次躲远一点,别让他再找到你,”秦妈恶狠狠的看着周强,恨不得把他盯穿,“他年纪还小,以后还要娶妻生子继承家业,你别毁了他的前程。”
“您应该管好他,让他再也到不了我的身边来,而不是让我躲来躲去。”
“我要是能办到还要过来找你。”
周强张了张口,欲说还休,却还是说出口:“您不能那么自私,把自己摘干净,让他来恨我。”
秦妈一时语塞,憋了憋道:“你们都没有可能了,何必在意他还恨不恨你,就不怕我把你又继续纠缠我儿子的事告诉你奶奶。”
周强的奶奶是位恪守礼教的人,老一辈的她思想并不开放,认为这种事就是丑事一桩,道德败坏。
真会颠倒黑白,周强无力地辩驳:“您就只能拿这事威胁我了。”
“有用就行,”秦妈说,“原谅我一颗老母亲的心,我也是没有办法了,霁承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不能跟着你过荒诞过日。”
离唐林 12 月 27 日的生日只剩两天了,他向来对时间、日期没什么概念,浑然不知一场生日惊喜正悄悄酝酿,周强老早就悄咪咪买好了礼物,而陈苼的礼物还在路上。
陈苼先跟周强打个预防针,说唐林生日当天,他也会过来一起庆祝,一是人多热闹,二是需要他的车带他们去海洋王国。
周强一听就炸了毛,嗓门陡然拔高:“他跟着凑什么热闹!咱们打车去不行吗?”
陈苼给他的回答是:“不行,一百多公里打车太贵了,免费的更香。”
“我出车费行了吧。”
“那也不行。”陈苼态度坚决,“不能让你破费,再说了,海洋王国的门票我都买好了,四张呢。”
周强被他堵得没脾气:“合着你有钱给他买门票,就舍不得花打车钱?”
陈苼放缓了语气,解释道:“前阵子他送唐林去医院,为了赶时间闯了红灯,扣了六分还罚了款,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借着生日的由头请他一起去玩,也算是再好好谢过他。”
“……”周强无话可说。
陈苼故意装出对他们的纠葛全然不知内情的模样,试探着问:“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我看秦霁承这人挺好的。”
“好个屁,幼稚得要死,我说的话他怎么都听不明白,一点眼力见没有,简直又聋又瞎。”周强没好气的说。
两人相处快半年了,陈苼早就了解周强的性情,要是对某件事、某个人格外在意,反应就会格外激烈,跟平时那副对什么都不在乎,漫不经心的样子判若两人。
陈苼顺着话头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周强被戳中痛处,将心里的话没遮没拦地秃噜出来:“该死的前男友!”
“哦,”陈苼拖长了调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你们在一起过,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们之间的氛围很奇怪。”
“那奇怪?”
“像是前妻见前夫的感觉,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剪不断理还乱,藕断丝连,缠缠绵绵的,”陈苼顿了顿,又补了句,“他对你倒是挺上心的,那股子讨好劲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想跟你复合吧?”
周强挤出一声冷笑,嘴角撇了撇,裹着几分讥诮,语气却透着掩不住的疲惫:“可我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了,太累了,真的。”
“要是有机会,不用顾及太多,该走就走,该勇敢时勇敢,你得抓住自己的幸福,”陈苼语气诚恳,带着几分语重心长,“有些人啊,错过就是一辈子,再也找不回来了,千万别做错选择,让自己后半辈子都处在悔恨中。”
“道理我都懂,只是实行起来不现实。”周强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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