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日子总是猝不及防来临，生怕陈苼不接受他们送的车，秦霁承率先把要带走的行李全部塞到后备箱。
知道他们要回南州，周强给准备了路上需要的东西，他把两大袋零食放进后座：“陈老弟，我已经自认为林林的娘家人了，这是我给林林的嫁妆，你要是不把车开走，我是不会让林林跟你走的，”周强语气坚定，“我想让你们开我送的车去享受自由美满的生活，这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好，我开走，”陈苼无奈笑了笑，眼底的暖意满出来，“谢谢你们，那天结婚提前告诉我，我随你们一份大礼。”
唐林鼻尖泛红，泪水在眼眶打转：“周强，我们又要分开了。”
周强见他这样，不舍之情更甚，抱着唐林说：“别哭，跟你哥去过好日子呢，哭什么，”他拉开副驾驶车门，让唐林坐进去，“有空了就回来找我们玩啊。”
“嗯，周强，我会想你的。”
“想我就给我打视频。”
“知道了。”
周强亲了口唐林的脸，遗憾的说：“不能天天看到这张可爱脸蛋了。”
陈苼伸在半空的手想拦，但又收了回来。
唐林说：“那我发张照片给你，你可以跟我一样，拿来做头像。”
“这主意不错。”
秦霁承扶上周强的肩膀：“唐小朋友，你没机会了，周强现在挂的头像是我。”
“周强说要我的。”
“这不行，得排队，你应该像周强一样，放陈苼的照片做头像。”
“哦，好的吧。”
“陈老弟，有什么事儿给我们打电话，”周强嘱托陈苼说，“一路顺风，往后的日子要一直幸福下去。”
“你们也是，要一直幸福。”
秦霁承拍拍陈苼的肩头：“兄弟！常回娘家看看啊。”
发动机轰鸣声响起，车子缓缓驶离，后视镜，陈苼看着他们站在原地挥手，目送他和唐林奔向新的生活。
陈苼跟着导航回白坭村，气氛沉闷，唐林蜷缩在副驾驶上，偶尔抽咽一声，再无声地抹眼泪，他总是不能好好面对离别。
“乖宝，别哭了。”
“我怕，”唐林无由头说，抹干净眼泪，但又有新的掉下来，“我忍不住，眼泪自己掉下来的。”
陈苼把车停在路边，他倾身过去帮唐林把眼泪擦掉，像哄孩子似的：“有哥哥陪着你呢，怕什么？”
“不知道，这里不舒服。”唐林指着自己的心脏说。
陈苼心疼地叹了口气：“哎呦，这么难过。”
唐林“嗯”了声。
陈苼看了眼路边前面的蛋糕店，拧钥匙熄火，下车到另一边带唐林下车：“带你去买蛋糕吃，吃了就不要哭了好不好？”
“好。”唐林现在脑袋是空的，只是顺着陈苼的话头说而已。
陈苼挑了几个唐林比较喜欢的蛋糕口味，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几瓶水。
唐林吃着蛋糕，心情还是不好，依旧掉眼泪，只是没那么频繁。车驾驶到半程，不知是不是哭累了，唐林迷迷瞪瞪睡了。
陈苼认真开车，唐林坐在副驾驶和周强打视频，刚分别不久，他们的戒断反应一时半会还消不掉。
两个小时的通话以周强要去上班结束，唐林抱平板看动画，时不时塞点零食给陈苼吃。
停停走走三天，累了在服务区休息，困了住酒店。
于第四天傍晚，陈苼把车开进熟悉的院落，钥匙在锁孔前迟疑了两秒。
打开尘封已久的家门，看了眼站定不动的陈苼，唐林握住他的手：“哥哥，到家了，我们进去吧。”
陈苼紧紧回握，十指相扣，和他一起进门。
走过大厅，陈苼到自己房间，老房子许久没通风住人，空气飘荡一股霉味，打开窗，他在衣柜拿了张干净的床单铺上，躺在床上，扯开被子：“乖宝，来陪哥哥睡觉。”
唐林蹬掉鞋子，躺陈苼手臂上，陈苼把头靠在他的肩窝。
唐林圈着他，以大人的口吻说：“哥哥，累了就睡吧。”
这一觉睡得深沉，醒来时窗外天色黑透，唐林还在怀里安睡，陈苼动作很轻的抽出发麻的手臂。
奶奶的房间只剩下几样家具，属于奶奶的东西，都在那场大火中烧掉了。陈苼打开抽屉，里面放着奶奶的银戒指，戒指经年磨损，表面留下了磕磕碰碰的划痕和小凹槽。
陈苼摩挲戒指，坐在发朽的床板看着墙发愣，奶奶操劳了一生，后半辈子并没有享到福，日以夜继的在已经望到头的余生过一天是一天，当陈苼有能力带奶奶过好日子时，突如其来的病患摧毁了一切。
“哥哥。”唐林的声音从门外轻飘进来。
“在这。”陈苼哑然应道。
唐林自然而然坐在陈苼腿上：“哥哥，你在想奶奶么？”
“嗯。”
唐林抿了抿唇，想了好一会，才开口：“奶奶是不是和我爸妈一样埋在山上的土堆里？”
陈苼心头一颤：“……是。”
唐林往窗外望了望：“现在已经晚上了，太黑了我们上不了山，明天去看奶奶可以吗？”
“好，明天我们一起去。”
“哥哥，”唐林看着他的眼睛，良久，他道，“我爱你。”
房间没开灯，黑暗中唐林的眼睛却亮得出奇，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总能让自己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陈苼心下悸动，仿佛能听到自己胸腔的心跳声：“再说一遍。”
“我爱你。”
“爱谁？”陈苼放在他腰间的手不自觉收紧，像是要把人牢牢掌握在自我领地。
“爱陈苼。”唐林如结婚说的誓言那样郑重，一字字清晰又笃定。
“有多爱？”
唐林张开手臂比划，画了个大大的圆圈：“很爱很爱，像天空一样大的爱。”
陈苼将人紧锁怀里，久久都没有放开，他们就像是被遗落在孤岛的猫，互相舔毛，依偎取暖。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陈苼摸着唐林扁扁的肚子问：“饿不饿？”
“饿。”
“家里没吃的，哥哥带你到镇上吃饭。”
唐林拉住陈苼：“别去了，周强给我们的零食没吃，我们今晚就吃零食吧。”
陈苼拎了剩下的零食进来，周强生怕他们饿死一样，给他们准备了很多东西，吃了四天都没吃完，贴心到连矿泉水都买了。
十五分钟之后，两盒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火锅和米饭端上桌。
陈苼夹火锅里的牛肉吹凉：“张嘴。”
唐林这段时间很少吃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他嚼了嚼，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好吃。”
陈苼把牛肉全挑到唐林的米饭上，唐林也把米饭上的鸡块喂给陈苼，吃着吃着，不知道哪里踩到了笑点，他们竟笑得停不下来。
“哥哥，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
唐林笑出了泪花：“不知道，就是想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间吃完迟了很久的晚饭。
陈苼插电烧好热水，两人一起进去洗澡。
陈苼帮唐林把衣服脱下来，连内裤也是他脱的，他总是想帮唐林做好所有事，凡事都不让唐林亲力亲为，洗完澡后，他们在床上接吻，唇齿交/缠间，带着薄荷牙膏清凉的亲吻渐渐加深，直到把人亲到嘴发麻，脖子上红斑点点，陈苼才放手，最后自己到厕所泄火。
陈苼带唐林到镇上买了些贡品和纸钱，沿着少有人迹的小径，歇歇停停爬到奶奶安葬的山。
陈苼烧了二十把冥币：“奶奶，在那边过好日子，我很想你，记得常到我梦里见我。”他们坐在那里陪奶奶聊了很久的天。
陈苼下到山腰，来到他爸妈的坟地，在哪里待了一个小时，再后，他们沿着小路翻到另一座山，到唐林爸妈的坟地。
唐林把贡品摆出来，学着陈苼把纸钱叠放好再烧掉，陈苼则点香烧蜡。
“爸爸，妈妈，”唐林轮流轻抚双亲合葬的坟茔，“现在你们在那边做什么呢？过得开心吗……我过得很开心，有哥哥陪着我，和我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快乐……”
“叔叔，阿姨，”陈苼顿了两秒，“我是陈苼。”请允许我向我爸跟您们说声对不起，他心道。
唐林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临走时，陈苼在坟前拜了拜：“您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唐林，永远爱他。”
返程，夕阳把在山林穿梭的一大一小影子拉得很长。
第二天一早，陈苼带着唐林直往西南，去往未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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