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谢鹤续已至绛京，剧情正在重新加载——】
【经检测，宿主余绾您好，您作为原著中第三百八十一名女配，即将为您——】
天地在这一刻仿佛都凝滞下来，虽稍纵即逝，却让人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在这一瞬风慢下来的节奏。
系统冰冷平直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捏住喉咙的公鸭，在微妙且短暂的滋滋啦啦安静后，取而代之的是尤为激烈刺耳的警报音。
【嘀——嘀——嘀——嘀——】
【错误错误错误错误！】
一声闷雷在远山之巅轰隆炸响，震得身前窗叶都在咯吱颤动，天色虽一如往常般晴空万里，可这一声声炸响的雷声，触目惊心，恍若是上苍在喧嚣着不满。
刺骨寒风吹动着飞檐下的青铜铃叮当作响，客栈门前的两株葳蕤梨树在风下轻颤，梨花欺雪，纷纷扬扬落下，在地面上叠了一层又一层清绝细白。
任由凉风拂动余绾额前碎发，尖锐的警报音仍执着的在脑海中炸响，单薄衣袍随风扬起，余绾看似平静的神色下隐藏着细微翻涌的浪潮，紧握窗沿边泛着青白的指尖更是泄露出一两分内心动荡。
这已经是她穿书后，系统第二次发出尖锐错误的警告音。
在持续的警报音下，谢鹤续端坐在玉辂中，一袭象征着皇室身份的绛紫色绣金龙腾云纹团圆领袍，眉眼的温润被尊华荣贵取而代之，将花团锦簇的长街都压下去两分。
锋利流畅的下颚微抬，谢鹤续抬目看着她，珠帘碎玉模糊了些许眸中深意，不露锋芒，脸上无甚波澜神色，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如同不知深浅的幽谭，危险中但觉居高临下之感。
两道同样冷漠平静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在瑟瑟凉风下，一上一下，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不知过了何时，也可能只是短短一瞬，警报音终于在梨花落尽后彻底停了下来，系统声音再度响起——
【反派太子已回京，剧情重新加载完毕。】
【经判定，您作为书中觉醒的炮灰女配，需要承担帮助系统拨乱反正，修正原著剧情的重要任务。】
余绾卷翘浓密的眼睫为之轻颤，呼吸也不由滞住，目光跟着玉辂移动远去，静静等待着系统的下文。
间隔整整半刻钟的功夫，系统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宿主余绾您好，经检测，您的终极任务已经重新激活，请您在三十日内完成下一次刺杀，违令将被天道彻底抹杀！】
幔帘轻晃，玉辂渐渐远去，徒留满街欢腾。
余绾神色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仪仗行远后将窗户合上，转身与鸳尾一同食用店家送上来的早膳，闲聊中语调不见异样，直到鸳尾起身离去后余绾静坐片刻，方才唤出系统。
“经判定，您作为书中觉醒的炮灰女配，需承担帮助系统拨乱反正，修复原著剧情的重要任务。”余绾细细咀嚼着字眼，重复着这句话若有所思，“此话何意？之前怎么从未在你口中提起过觉醒二字，更未听你提起过这个所谓的重要任务。”
安静半晌，系统久违的声音终于在脑海中姗姗来迟。
【从你知道原著开始，从你知道自己炮灰女配的身份开始，你就不再只是那个跟随原著剧情发展的傀儡木偶，不再是为推进原著剧情而存在的书中女配角色[余绾]，你已经可以摆脱剧情独立思考，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存活在这个世间，故而被称为“觉醒”。】
余绾再问：“原身也是如此吗？”
系统沉默一瞬，方才回答。
【是的，角色[余绾]的觉醒是必然选择。】
“那便更让我不解了。”余绾挑了挑眉，“需承担帮助系统拨乱反正，修复原著剧情的重要任务。这句话摆明所谓天道更希望书中世界能够跟随原著剧情发展，书中所有人物不论身份都能按部就班的走向自己早已注定好的结局，角色[余绾]的觉醒绝对是会干扰原著剧情发展的存在，为何[余绾]的觉醒是必然选择？”
这一次，系统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但依旧回答道：【因为角色[余绾]在原著剧情中本就是一个横生变故，她是否能够觉醒自我意识并非天道与我可以掌控。】
余绾点了点头，紧跟着问道：“那[余绾]为何会成为天道与你都无法掌控的变故。”
系统收了音，在一片安静中，余绾等待许久都未听见系统的回答。
整整过了一刻钟，系统声音终于再次道：【涉及天道轮回的规则，我无法此时为你解答。】
口中溢出一声短促地轻笑，余绾并不失望，从善如流地继续道：“那就问一些你可以解答的问题。例如，你身为系统，并非是顺应剧情而生，原著中的角色[余绾]也非是自出生以来就绑定了系统，而是在角色[余绾]这个变故出来后，系统才出现。”
系统回答简洁：【是，我因天道无法掌控[余绾]而生。】
余绾再问：“你听命于天道？”
系统：【是。】
系统干脆利落的回答令余绾的询问稍作停顿，敛下眉眼，余绾继续问：“原身呢？她是否与你一样，也是听命于天道。”
系统不假思索：【角色[余绾]与我并不相同，更不会去听命天道。】
余绾沉默下来，眸色闪着微光。
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身前的毛笔，奈何不论余绾怎么回忆，脑海中的记忆都无法促使她再清晰明确浮现出画像上女子的五官容貌。
系统对于余绾忽而终止的提问有些意外，冰冷的声音难得有了一些情绪波动，生硬询问：【你的疑问得到解决了吗？】
余绾似笑非笑：“我若是说没有，你会继续深入回答我吗？”
系统听出余绾话中的讽刺，沉默下来。
放下轻纱幔帘，余绾解了衣衫散了发髻躺在床上，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放心，就算没有解决，我也不会再为难你了。”
青绿色的帷幔随着钻入屋内的凉风波动，余绾的身影被层层幔纱遮挡，让人无法探知她的神色情绪。
过了许久，就在余绾即将要沉沉入睡时，系统的声音这才唐突响起，很轻，似是在叹息——
【希望如此。】
***
晋安大道两侧亮着一排火红的六角灯笼，游人如织百姓如水，长街上的行人不减反增，小商小贩沿街叫卖，冒着热气的肉包和甜腻的糖水随处可见，酒楼茶馆宾客盈门，香木马车更是数见不鲜。
见惯了席门穷巷，行走在繁华富贵的长街，余绾站在卖花灯的摊贩前仔细挑选，转眼间，却又被旁侧香气袭人的糖糕甜水摊子勾引去，驻足选了好几种花样的糖糕。
鸳尾手里握着一只雕刻精细的小木剑，见余绾咬了几口糖糕便皱起眉头，不禁失笑道：“早便跟你说了，王家婆子最是小气，做糖糕时常会吝啬饴糖，做出来的糖糕也不够软糯，你还总是不信，每次路过都要挑上几块，又次次失望吃不下去。”
余绾艰难咽下一口，看着手里余下的六七块糖糕泛起了难：“怎么这样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新鲜可口，就像是放置许久未曾热过的馒头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鸳尾瞧了一眼：“兴许是前些日子卖剩下的。不久前是上巳节，绛京每到这个时节便热闹非凡，许多商贩都会早早备下好些吃食，王家婆子做的糖糕不好吃，定然剩下很多，怕是都留着捡给你了。”
叹了一口气，余绾将难以下咽的糖糕重新包好。
说笑间，二人停在一家酒肆前。未曾掀开幔帘，便能听到里头的喧嚣和热闹，鸳尾早就订好了位置，由酒肆伙计领着上了二楼雅间。外头难寻的瓜果摆在桌前，几碟香糯甜蜜的糕点。
鸳尾推开临街的一扇窗户，指向街边一角道：“就是那处宅子。”
余绾捏起一块糕点，行到鸳尾身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绛京难得破败的一角巷子里，虽离得远了一些，但凭借着长街灯笼的微光依稀能瞧出院落的大概布局，以及里外把手的护卫。
鸳尾道：“赈灾金丢失一案至今迟迟没有一个定论，陛下虽派遣雍穆王彻查此事，但依旧密令玄卫司调查此案。楚平云是个孤儿，幼年被楼自恒认下为徒，被朝廷视为楼自恒一党，又如今不知所踪，自然逃脱不了干系。他的住处已被玄卫司查封看管，想要潜进去怕是不易。”
余绾尚在寒山寺时便吩咐鸳尾命人暗查楚平云府邸，奈何路途遥远，鸳尾传信刚至绛京不久，玄卫司便将楚平云的府邸查封，连带着几处私宅都未曾放过。玄卫司雷霆手段，处事严密，又在天子脚下，想要只身潜伏进去，无疑于难如登天。
鸳尾不禁叹气，看向余绾：“这可如何是好？”
夜幕之下，梨花作雨，沁人心脾。在夜风催动下，飞檐之下悬挂的青铜铃戛玉敲金，泠泠作响。远山隐匿，近水涟漪，数朵细白自眼前纷纷，余绾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子——
逢天家喜事，绛京夜晚更加热闹繁荣。虽说废太子回京不知是否会被复立为太子，但一应尊荣盛然，陛下有心与民同乐，官府张灯结彩，长街之上自然昌盛喧闹。
数个时辰过去，玉辂虽早已入了皇宫，仪仗也被迎进了相国寺，但围观的百姓经久未散，簇拥在长街上寻欢游乐。鳞次栉比的茶坊酒肆下宾客盈门，独有一行人的身影逆行其中，格外醒目。
一行人身着玄色鹰爪袍，高坐枣红大马，气宇轩昂，眉目间隐隐带着刚毅，勒马于人群中，左右张望。为首的是一位女子，一头墨发被玉冠束起，劲装勾勒着宽大厚实的臂膀，腰间佩戴着弯月刀，她手中握着一柄缰绳，正疾言厉色地训斥着眼前跪拜的男子。
鸳尾顺着余绾的目光看去，认出此人，不禁哑然：“她就是梅独开。”
见余绾看过来，她低声道：“此人乃是玄卫司一等鹰卫，也是玄卫司里头唯一一个以女子之身册封的鹰卫，武艺超绝，心思细密，早先独得陛下信宠，只可惜前两年因喝酒误事触怒龙颜，被陛下下旨撵出玄卫司赶出绛京。许久未见，她竟又重新杀回绛京来了。”
上下打量着女子，鸳尾眯了眯眼：“瞧她这身打扮，怕是已重回当年恩宠。”
几句怒骂后，女子忽而目光一凛，迅速勒马掉头，驾马朝长街西头狂奔而去，身后一干人等急忙驾马追赶。
骏马飞驰，百姓无不闪躲避让，不过几瞬后，便消失在熙攘的长街上，没了踪迹。
“......梅独开。”
余绾指尖轻轻点着窗台，敛下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余绾忽而轻笑一声，道：“还真是个好名字。”
繁星点点，冷月铺地。余绾与鸳尾并立在窗前，俯瞰着车马如粼的长街，游人如织穿梭其中，许是宫中的宴席已经散了，熙攘的人群中多了些许达官贵人的香木马车穿行。
而其中一辆马车尤为奢华霸道。
两匹高头大马上挂着五只鸾铃，檀木为车身，皂缯为车盖，便是车帘都用了锦绣绸缎作为底，加以金丝线描绘勾勒出一枝栩栩如生的金桂。
百姓远远便已瞧见那辆马车前悬挂的，用朱红墨水书写的那方姜家令牌，连忙闪身避让，退出一条路来，不敢阻碍马车前行。
夜风徐徐，将车帘吹开一角，马车内熏烟袅袅，露出一张姣好白皙的年轻女子侧颜。
侧卧在软榻上，丫鬟伺候左右，女子珠翠满头，一身华光。
耳边传来鸳尾轻笑：“你和她还真是冤家路窄。”
雅间里的烛火灭了两盏，余绾半边身子落入黑暗，神色晦暗不明。目送底下的马车远去，余绾并未言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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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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