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简单吃了些,他们二人便早早睡下了。
木屋狭小,床也窄,两人不可避免地紧挨着。经过这几天的亲密相处,何云闲已经渐渐习惯了谢冬鹤的触碰。
只是当谢冬鹤结实的手臂习惯性地环过来,将他揽入怀中时,何云闲的身体还是条件反射地僵了一瞬。背后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后颈。
何云闲努力告诉自己该放松,好好睡一觉。
可记忆深处,母亲那张在新婚夜后泪流满面的面庞,眼里恐惧的神情,依旧如同鬼魅般盘桓不散。
身体的本能远胜过他的意志,他只能尽量放缓呼吸,直到夜深了,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弛,抵不住困倦,慢慢睡去了。
夜里,何云闲果然被魇住了,梦中依旧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逼仄的新房,压抑的呜咽,何大伟混着酒气的粗鲁吼骂,还有母亲抓住他手腕时,那夹杂着酒气的冰凉泪水……
“都怪你,克死了你爹,害我落得这种境地!”
那话如跗骨之蛆缠得他喘不过气,一身冷汗涔涔,仿佛坠入冰窟。
“娘!”
他猛地惊醒,心脏狂跳,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隐约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木屋的轮廓和身边人健壮的身形。
何云闲浑浑噩噩的,几乎分不清身边这人是谁,是何玉杰,还是何大伟?
环在他腰间的臂膀收紧了些,叫何云闲浑身一颤,满眼惊惧,下意识就要挣脱。
“做噩梦了?”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鼻端萦绕着皂角混合着山林间草木气息的味道,而非记忆中令人作呕的酒气与腥臭,令人安心。
何云闲终于发觉,身边这人是他的相公,谢冬鹤。
恐惧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黑暗中,谢冬鹤笨拙地用手掌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童,嘴里含糊地嘟囔:“不怕,我在。”
没有追问,没有不耐,只有最简单直接的陪伴。
何云闲闭了闭眼,缓缓地,将脸轻轻埋进谢冬鹤的胸膛,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
轻轻吸了口气嗅闻着他身上令他安心的气味,像是寻求庇护般,主动地、小心翼翼地往那热源深处偎了偎,手臂也主动回抱住了对方劲瘦的腰身。
谢冬鹤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愣了一下,随即将他搂得更紧,下巴抵在何云闲的发顶。
喉结滚了滚,断断续续地哼着哄孩子的歌谣。
何云闲觉得他这样哄着自己实在奇怪,他又不是谢温温,还要人哄着睡。
男人实在不擅长唱歌,跑调的嗓子难以入耳,何云闲却还是没舍得叫他停下,听着男人因为困倦而沙哑的声音,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这回,他没做噩梦了,便是睡着了,唇角也勾起细微的弧度。
倘若后半夜还要做梦,大抵也是美梦吧。
村里人总说谢冬鹤是个野兽似的傻汉子,又凶又傻,他这次也当真做了回野兽,把夫郎梦里的梦魇吓跑,叫他只能做美梦。
今日何云闲是和谢冬鹤一块醒的,外面天还没亮,谢冬鹤先下了床,门一开,呼呼的冷风灌进来。
外头冷得要命,被窝里却因两人依偎而热乎乎的,叫何云闲实在不想出窝。
何况他昨夜做了半宿的梦,后来虽说在谢冬鹤怀里睡得安稳,但终究没睡踏实,眼皮沉得抬不起来,真想不管不顾地睡到日上三竿。
只是家里还有活儿要忙,他可不能再懒下去了。
这要是在别家,相公都起床准备做工了,家里的懒婆娘还在床上赖着不做饭,脾气差点的,立马就能抄起烧火棍把婆娘撵下床。
何云闲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想要穿上外衣。
谢冬鹤穿好外衣,回头就见夫郎一副困倦不堪,却挣扎着要起床的模样,眼底还有淡淡的青影。
他心头一软,走过去按住何云闲的肩膀,将他轻轻推回暖和的被窝里。
“再睡会吧,今儿我做早饭。”
谢冬鹤不太会做饭,左右家里就他和夫郎两个,简单填填肚子倒不难。
何云闲实在抵不住困意,含糊地“嗯”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唇边传来一股热乎乎的暖意,带着米粥的清香。
他无意识地张嘴,却被那温度烫得轻轻一缩,眉头蹙起。
“烫了?”
谢冬鹤见夫郎眼睛还紧闭着,显然是没醒透,他忙把勺子收回来,仔细地吹了又吹,直到感觉温度适中了,才又小心地递到何云闲嘴边,耐心地喂他喝下。
为了让夫郎能多睡会儿,他这早饭做得简陋,却喂得极其认真,一口接一口,直到碗底见空。
这幅模样可不能叫旁人见着,便是再怎么宠夫郎,也没见这么宠的。
也得亏何云闲还睡得迷糊,否则他也得羞死。
日头升高,暖意透过门缝洒进来。何云闲是被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和咕咕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团蜷成球的艳丽羽毛。
却是那只成了精的山鸡,正窝在床头。
也不知怎么跑出鸡圈的,又何时溜进了屋。正揣着爪子,豆豆眼半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偶尔发出低低的“咕咕”声。
何云闲嫌它爪子脏,怕把床上的被褥弄脏了。
还没等撵它,咕咕鸡见他醒了,站起来就跑到外面去了。
何云闲看到外面的亮光,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睡到日头升起了,屋内静悄悄的,显然谢冬鹤已然不在了。
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浑身舒泰,还稀奇自己睡了那么久都不觉着饿,一看到床头那个空碗,记忆回笼,才猛然发现原来他早上那会儿不是做梦!
是真的有人在他困得睁不开眼时,将他揽在怀中,一口一口,吹凉了米粥喂他。
那个人,是他的相公,谢冬鹤。
何云闲整个人都怔住了,脸颊唰地一下红透,又羞又窘。
他这么大的人,又是嫁别人家里做夫郎的,还要叫他的相公伺候吃饭。
这若是传出去,怕是整个村子都要笑话死。
幸亏谢冬鹤现在不在家,否则何云闲真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他忍不住将发烫的脸埋进被子里,却又发觉,松软的被子里带着他们两人的气息,顿时耳根也红得滴血。
待他平静下来了,面上的温度也慢慢凉了,何云闲便下床忙碌起来。
谢冬鹤去查看昨晚设下的捕鹿陷阱,他也不能在家里闲着,喂完了鸡鸭,离晌午还有会儿时间,家里现在也没别的活儿可做。
他就打算好好准备下午饭,前几天忙,没功夫仔细做,家里东西也少样样都缺,因此这两日都是凑活着吃的。
昨天回家一趟拿了不少吃的,不如趁现在有空,做点新鲜的花样,好好犒劳一下相公。
何云闲想来想去,决定还是煮一锅饺子吃,家里还剩些野菜,他再去抓两条鱼剁成肉糜,和野菜混一块儿调成馅。
之前抓鱼有了经验,因此他这回很容易就抓住了两条鲤鱼,个头不大,只有巴掌大一点。
一边揉面,一边惦记着谢冬鹤的口味。
他这种干体力活的,偏爱吃些重油重盐的,否则干活儿都没劲,因此何云闲特意给他那份馅多放了盐和油。
鱼肉分量少了点,不够他们两个吃的,他就干脆分开做了荤馅和素馅,荤馅给谢冬鹤吃。
何云闲这份心思实在自然,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满心想的都是谢冬鹤。
晌午谢冬鹤就回来了,何云闲端给他一大碗鲤鱼饺子,热腾腾的,尚且冒着热气儿。
饺子并不是常吃的吃食,何云闲也爱吃,只是这会儿却不急着吃,而是略有些忐忑地看着谢冬鹤,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想知道相公爱不爱吃,他做的合不合口味?
那饺子皮薄馅大,捏合处褶皱精巧,像一弯弯小月牙浸在清亮的汤里。
谢冬鹤夹起一个,轻轻一咬,面皮柔韧,内里鱼肉与野菜混合的馅料鲜香顿时在口中散开。
鱼肉剁得细腻,因多放了油盐,滋味醇厚,却又被野菜的清新恰到好处地中和,丝毫不觉油腻。他吃得又快又香,显然对这口味极为受用。
看谢冬鹤吃得满足,几乎是风卷残云,显然是喜欢极了这手艺。
何云闲心尖上不由得泛起一阵阵隐秘的甜蜜,他也低头端起自己那碗素馅饺子,小口吃起来,只觉得今日这寻常的野菜馅,也格外鲜美起来。
谢冬鹤看见何云闲吃的和自己不一样,全是素馅,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问道:“不爱吃荤馅?”
何云闲正沉浸在自家相公喜欢自己手艺的欢喜里,闻言抬头,下意识解释道:“不是不爱吃。这回抓的鱼小,肉不多,怕不够你吃。”
他这话说得自然,全然是出于对谢冬鹤辛苦劳作的体贴,却让谢冬鹤心头一动。
看着夫郎清瘦的面庞,眼下还带着浅浅的乌青,他又怜惜又心疼。
他的夫郎,合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也合该吃最好的。
谢冬鹤也不多言,直接伸手将何云闲面前的碗拿过来,不由分说地拨了一半荤馅饺子进去,又把他碗里的素馅夹出来。
这下,他们二人碗里都是半荤半素,吃得都相同。
夫夫本当如此,同甘苦,共患难,吃什么都得一样。
何云闲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荤馅饺子,脸颊又有些发热。他想说些什么,可对上谢冬鹤那自然无比的目光,话便堵在了喉咙里。
他默默夹起一个饺子送入口中,鱼肉荤香与野菜的鲜甜在舌尖交织,竟比他预想的还要美味。
悄悄抬眼看了看正大口大口吃饺子的谢冬鹤,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饭后,何云闲收拾碗筷时想起正事,问起他那头鹿的事。
谢冬鹤摇了摇头,说道:“陷阱触发了,但没抓到鹿。”
“是鹿挣脱了吗?”
“不是,陷阱旁边有人的脚印。许是有人上山砍柴,不小心触发了。”
闻言,何云闲擦碗的手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心下不由得升起一丝疑虑。
这后山,除了谢冬鹤,村里还有谁敢上来?
寻常村民砍柴都在前山,哪有人会冒险到这野兽出没的后山深处来。
谢冬鹤以为他担心捉不到那头鹿,便安慰他:““我重新布好了陷阱,又在附近多设了两个。有八/九成的把握能抓到那头鹿,你不必担忧。”
[星星眼]有宝宝在看吗,可以吱一声吗?[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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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鱼肉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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