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卖货的钱还没在怀里捂热,今日便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米是家里顶顶要紧的,十五文一斗的糙米,何云闲仔细挑了六斗,估摸着够一家四口吃上三个月。
油盐酱醋这些调味也不能省,林林总总又花了近二百文。
最后是包饺子要用的猪肉,这是林莲花多次叮嘱过要买来包饺子的,四十文一斤的猪肉,他称了两斤多,张屠户又多给他送了点,凑够三斤。
沉甸甸的物什提在手上,何云闲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当家方知柴米贵,赚时难,花时却这般容易。
回到家后,何云闲第一时间便将采买剩下的钱全交给了林莲花,除开采买的钱外,一文不少。
晚饭自然是他们家盼了许久的猪肉白菜饺子。
一家人围坐桌边,就着醋和蒜泥吃着热腾腾的猪肉饺子,吃得是满嘴油光,心满意足。
又是夜晚,何云闲早早就躺到床上了,躺在里侧,面朝墙壁背对着谢冬鹤。
谢冬鹤这回学乖了,没再傻乎乎地问为何只有一床被子。他默默脱了外衣,掀开被子躺下,手臂极其自然地就环住了夫郎的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何云闲闭着眼睛,只觉得这怀抱宽阔又温暖,熨帖着他微凉的脊背,叫他浑身都暖烘烘的。
谢冬鹤那只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在他腰侧摩挲了两下,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亵衣传来,让他心头一跳,连呼吸都屏住了。
然而,那只手只是停留了片刻,便老老实实地停在了原处,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谢冬鹤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何云闲的发顶,满足地喟叹一声,便不再动了。
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何云闲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淡淡的失落。
但他很快便将这丝古怪的念头抛到脑后,听着身后平稳有力的心跳渐渐入睡,这夜他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隔日早晨,谢家并不像昨日那么匆忙。
他们昨儿一口气把货都卖得差不多了,因此今天就不必那么忙碌了,只需要把家里剩下的兔子和野鸡卖了就成。
林莲花心情颇佳,特意用昨日煮饺子熬的猪油烙了几张饼。
那饼在热锅里烙得两面金黄,咬一口,外皮焦脆,内里却软和,浓郁的麦香混合着猪油特有的荤香,吃得人唇齿留香,手脚发暖。
她又从后院菜园里摘了些新鲜水灵的菜蔬,一并装上板车。
今日货物少,林莲花便只带着谢温温看摊,叫小两口去街上逛逛。
“去街上逛逛吧,整日忙活,也该松快松快。”
林莲花说着,顺手从钱匣子里抓了一大把散钱,塞到何云闲手里。
“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买,不用顾忌。”
何云闲看着手心里那堆铜钱,估摸着得有五六十文,顿时有些局促,像是被烫到一般:“我…我拿着?还是给我相公吧。”
林莲花笑道:“都一样,给你给他有什么分别?快拿着吧。”
何云闲抬眼看了看身旁的谢冬鹤,见他脸上并无半分不快,反而眼神温和,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钱收下,仔细数了数,拢共六十文,然后珍重地放进随身的旧钱袋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喧闹的集市上,一时无话。
他们二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此时更是无话。谢冬鹤身高马大,走得也快,步子一迈就抵得上何云闲两步。
何云闲需得小步快走才能跟上,不一会儿便面泛薄红,气息微喘。
他正想开口让前面的人慢些,却见谢冬鹤兀自在一家点心铺前停住了脚步。
铺子门口,伙计刚端出一锅新鲜出炉的椒盐牛舌饼,甜香混着咸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谢冬鹤想起夫郎似乎偏好甜软的食物,这饼闻着香,夫郎应该会喜欢。
几乎没怎么犹豫,他便转身对何云闲道:“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说完就走向铺子,从怀里小心地数出几枚还带着体温的铜钱。
何云闲只当他是要给娘和温温买,便安静地等在原地。
目光瞥见旁边的摊子在卖鸡蛋,品相不错,价钱也公道,一文钱一个,买多了还能便宜。他想起家里的鸡蛋快吃完了,便走过去,精挑细选了三十来个,花了三十文。
林莲花给他钱,其实是想让他给自个儿买些吃喝玩乐的,家里赚了一大笔钱,他这个大功臣自然也该享受享受。
只是何云闲在何家时,早就习惯了有钱只能买家用,压根没有“享受”这个意识。
那笔钱他全用来买必要的用品,一共有六十文,除开分给谢冬鹤的,买鸡蛋花了三十文,剩下的钱买了两块老豆腐。
何云闲并不是没有想要的东西。
买完豆腐,他一抬眼,就看见街对面有个小贩在卖鸡苗鸭苗。
毛茸茸黄澄澄的一小团,扎堆地窝在一处,小尖嘴里发出稚嫩的叽喳声,看得何云闲心头一阵发软,脚步不自觉地就挪了过去。
那商贩见有客上门,立刻热情吆喝。
“客人,要买苗子吗?三文一只,五文两只!您要可得尽快,我明早就收摊回村了!”
这个价格并不算贵,鸡苗鸭苗在农村不是什么值钱的,母鸡一孵就是一大窝,因此卖着也没什么成本,价格自然就便宜了。
何云闲攥着手里空掉的钱袋子,满心踌躇,他现在已经没钱买了。
他是真想买上几只,谢冬鹤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点心铺里,他大可以喊一声。可他张了张嘴,那句“相公,能借我几文钱吗?”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些钱本就是谢家的,是谢冬鹤的,他怎么能乱花谢冬鹤的钱呢?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只是看看,觉得它们生得可爱。”
说着,他蹲下身,忍不住将手指伸进笼子的缝隙里,逗弄着它们,触感温暖柔软。
那些小鸡小鸭也不怕生,用嫩黄的喙轻轻啄着他的指尖,痒痒的,暖暖的。
这熟悉的触感勾起了他深埋的记忆。
何家曾经养了一窝鸡苗,后爹和娘就叫他去喂那些鸡。那时他在村里没有玩伴,便常常坐在鸡圈里,对着那些暖绒绒的小东西说话。
它们似乎能听懂,他说一句,它们便叽叽回一声。那几只鸡也总抢着钻到他怀里,要他抱着。
有时何玉杰给他的饭里放虫子,他就把那些虫子挑出来喂鸡吃,把一窝鸡养得又肥又胖。可后来有次何玉杰在院里撵他,被一只最大的鸡啄了眼,何大伟便把一窝鸡全都宰了卖掉。
自那以后,何家再没有养过鸡鸭,连原先家里养了十年的看门狗都被煮了吃了。
他是真的想拥有几只属于自己的小鸡小鸭。
正当他看得出神时,谢冬鹤捧着两包用油纸包好的、尚带余温的点心走了回来。他顺着何云闲的目光,看向那些叽喳叫唤的小毛团,问道:“要买苗子吗?”
何云闲心里挣扎得厉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衣摆。
“不买了,只是看看。”
点心一共两包,何云闲便以为这是给林莲花和谢温温买的。
“回去我把点心给娘和温温。”
他正要接过两包点心,却不想谢冬鹤伸手拦住他,单独把一包放在他手上。
“这份是单独给你买的,我想着,你应该爱吃,就给你买了。”
何云闲愣住了,完全没料到这点心竟是特意为他买的。他怔怔地接过,拆开系着的麻绳,一股更加浓郁的甜香混着椒盐的辛香扑鼻而来。
油纸里躺着五片做得极为精致的牛舌饼,酥皮层层叠叠,仿佛一碰就要碎开。
这么精致的点心,价格绝对不便宜,一包怎么也得六七文钱,要知道一枚鸡蛋也才一文钱。
这么贵的点心是从没有他的份的,他也只见过何玉杰吃过。
他小心地捻起一片送入口中。牙齿轻合,酥皮便簌簌落下,内馅是炒香的芝麻、糖霜和一点点椒盐,咸甜交织,香酥可口,比他小时候看何玉杰吃点心时,那想象中的滋味还要好吃百倍。
谢冬鹤看着夫郎小口吃着点心,一双乌眸因为满足而微微弯起,像两弯月牙儿,即便没吃着这点心,心中也觉得甜蜜。
何云闲吃了一片,觉得味道极好,便又捻起一片递到谢冬鹤嘴边:“你也尝尝。”
谢冬鹤就着他的手,低头咬了一口。他其实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但只要是夫郎给的,他便觉得是天下至味。
何云闲将最后一片也递给他,谢冬鹤却摇摇头:“你吃。”
两人分食着最后一片点心,椒盐牛舌饼酥得掉渣,笼子里的小鸡小鸭立刻涌上来争抢他们掉下的渣子。
他们回去时,何云闲叫他走慢些,免得他跟不上。
只是到了半途,谢冬鹤又忍不住走快了,他走到前头好几步时,一扭头看到身边的夫郎不见了,顿时大惊失色。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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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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