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几乎是在耳膜上炸开!
林浣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冷金属箭簇擦过耳垂带起的死亡气流,带起几缕断发。
“夺!”一声沉闷的钝响,精钢打造的弩矢狠狠钉入她身侧那株两人合抱的巨树主干,箭尾兀自高频震颤,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箭簇入木处,一圈诡异的墨绿色晕痕迅速扩散,周围的树皮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碳化,散发出刺鼻的焦糊与**混合的气息。
剧毒!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林浣猛地矮身,后背紧贴湿滑冰冷的树干,手指已下意识扣住腰间藏着的□□。
她强压着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惊呼,锐利的目光顺着弩矢来路,闪电般射向侧前方陡峭的崖壁。
浓得化不开的瘴雾如同灰绿色的帷幔,在嶙峋怪石和虬结古木间缓缓流动。
就在那悬崖中段,一块突兀探出的鹰嘴岩上,一个身影如同从亘古黑暗中走出的剪影,悄无声息地矗立着。
他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几乎与嶙峋的山岩融为一体。身上裹着某种不知名野兽的深褐色毛皮,边缘粗糙,带着原始的剽悍。
脸上覆盖着半张同样材质的、遮住口鼻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绝非人类应有的眼眸!
瞳孔深处,竟流转着点点细碎的、冰冷而纯粹的金芒!如同将无数熔化的黄金碎屑封冻在无底的寒潭之中,透着一股非人的、亘古不变的漠然与审视。
那目光穿透层层湿冷的雾气,牢牢锁定林浣,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比刚才那支毒弩更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和……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本能的渺小与恐惧。仿佛被一头栖息在时间之外的洪荒凶兽,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再近沉眠地半步,”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奇异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林浣脑海中响起!
并非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冰冷的意念直接凿进她的意识深处,“断汝生途,骨殖饲蛊。”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神经。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崖上的身影手臂随意一扬。
一个物件划破雾气,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地滚落到林浣脚边湿漉漉的腐叶上——一枚婴儿拳头大小、色泽惨白、显然由某种生物骨骼打磨而成的铃铛。
铃身刻满了极其复杂、如同活物般扭曲盘旋的螺旋纹路,那纹路的走向、那股古老而邪异的气息……竟与林浣贴身藏匿的、汪亥生笔记中反复描绘的“子母蛊沙漏”底座上的核心纹饰,同出一源!
骨铃无声,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着林浣的视线。
这是警告,是界碑,更是一个触目惊心的证据——沉眠地,就在前方!
而守护它的力量,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古老、诡异、且充满敌意!
崖顶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迹,在愈发浓重的瘴雾中悄然隐没,只留下那双碎金流转的冰冷眼瞳带来的无形重压,沉甸甸地压在林浣心头,比这湿冷粘稠的空气更令人窒息。
前方的路,彻底变了模样。
参天的古木扭曲得如同痉挛的巨人,虬结的根系暴露在外,如同巨蟒缠绕,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滑腻、闪烁着幽绿磷光的苔藓。
空气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步踏下,脚下不再是坚实的泥土,而是深可及膝、散发着浓烈腐殖质恶臭的黑色淤泥。
淤泥中不时鼓起一串串浑浊的气泡,“噗嗤”破裂,释放出带着甜腥铁锈味的沼气,熏得人头晕目眩。
无数藤蔓从头顶垂下,粗如儿臂,表面布满倒刺,颜色却是诡异的紫黑或靛蓝,如同浸透了干涸的血液。
藤蔓间,密密匝匝地倒挂着拳头大小、形似蝙蝠却无目无耳、只有一张布满细密利齿口器的怪虫,它们无声无息,但林浣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的“注视”聚焦在自己身上。
更诡异的是那些依附在树干和岩石上的菌类。
它们形态狰狞扭曲,有的如同腐烂的脏器,有的如同凝固的脑髓,散发着斑斓迷幻的荧光。
光芒流转间,竟隐隐构成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轮廓,无声地哀嚎、狞笑。
林浣背包里那半块取自陈巳遗物的墨玉符牌,此刻隔着厚厚的布料,竟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在抗拒着这片区域弥漫的某种力量,又像是在隐隐呼应着什么。
她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脚下的淤泥仿佛拥有生命,带着强大的吸力,试图将她拖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腐殖层下,不时有硬物硌脚,她曾用匕首小心拨开,露出的赫然是半截惨白的、布满细小孔洞的人类臂骨!
孔洞边缘光滑,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口器啃噬过。空气中毒瘴的浓度越来越高,即使她口中含着特制的避毒药丸,太阳穴也传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水波晃动的幻觉。
“嘶嘶……”
左前方一片色彩最为艳丽的巨大荧光菌丛下,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林浣瞬间警觉,匕首横在胸前。只见那片覆盖着厚厚发光苔藓的腐殖层缓缓隆起,一条足有水桶粗细、通体覆盖着暗沉金属光泽鳞片的巨蟒状生物“游”了出来!它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个不断开合的、螺旋状的狰狞口器,口器内层层叠叠布满细密的、闪着幽蓝寒光的利齿。
更可怖的是,它那金属般的鳞片缝隙间,竟生长着无数细小的、如同茶树嫩芽般的诡异肉芽,随着它的蠕动而微微颤抖!
这绝非自然造物!
是陈氏污染与沉眠地古老蛊毒杂交催生的怪物!
林浣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如石,不敢有丝毫动作。
那“金属鳞蟒”庞大的身躯几乎擦着她的脚踝滑过,螺旋口器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似乎在空气中捕捉着信息素。
鳞片缝隙中那些诡异的茶芽状肉芽,随着它的移动,不断分泌出粘稠的、泛着油光的墨绿色液体,滴落在腐殖层上,立刻腾起一股白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林浣眼角的余光瞥见右后方一丛剧烈蠕动的藤蔓阴影里,几点幽绿的光芒无声亮起——是那种倒挂的蝠口怪虫!
它们似乎被金属鳞蟒惊动,细密的利齿摩擦着,发出高频却无声的震颤!
林浣心脏骤然一紧!
就在蝠口怪虫即将振翅扑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嗤!嗤!嗤!”
三道乌光,如同死神的叹息,毫无征兆地从林浣头顶浓密的树冠中射出!
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乌光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三只刚刚脱离藤蔓的蝠口怪虫头颅!
那怪虫连一声哀鸣都未及发出,身体瞬间僵直,幽绿光芒熄灭,如同三块朽木般直直坠入下方的腐殖淤泥中,悄无声息地沉没下去。
金属鳞蟒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杀机,螺旋口器猛地转向树冠方向,发出一声低沉、充满威胁的嘶鸣。
但树冠之上,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瘴雾和垂死的藤蔓在微微晃动,再无其他声息。
是谁?
林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那些守墓人?
他们并未离开,只是在暗中监视?
还是……这片沉眠之地本身孕育着更多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不敢停留,趁着金属鳞蟒被树冠异动吸引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从淤泥中拔出双腿,绕过那庞大的怪物,向更深、更幽暗的腹地挪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踏向地狱的入口。
背包里的墨玉符牌寒意更甚,几乎要将她的脊背冻僵。
她握紧了手中那枚冰冷的骨铃,铃身上古老的螺旋纹路仿佛带着某种微弱的脉动,在这片死寂的绝域中,成为唯一能与她心跳呼应的东西。
不知在死亡边缘挣扎前行了多久,前方的瘴雾似乎稀薄了一丝。
一片令人心悸的开阔地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是一片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寒潭。
潭水粘稠如墨汁,没有一丝涟漪,如同凝固的深渊。
潭水边缘,是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玄冰。
潭面上空,浓得如同实质的瘴气低垂翻滚,形成一片倒扣的、令人窒息的灰绿色穹顶。
潭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被层层玄冰封冻的模糊轮廓,如同深埋地底的远古巨棺。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滔天恨意、刺骨冰寒与死寂绝望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从潭底弥漫上来,沉重地压在林浣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上,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就是万蛊潭!汪亥生与蛊王沉眠之地!千年血咒复仇的源头!
就在林浣心神被这恐怖的沉眠地彻底攫住,几乎要跪倒在地的瞬间!
“呜——嗡——!”
一种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心跳搏动声,毫无征兆地穿透粘稠的空气和厚重的玄冰,清晰地在她脚下、在她脑海中响起!
这搏动沉重、缓慢,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节奏,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潭面上空的瘴气随之剧烈翻涌,连她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与此同时,她手中紧握的那枚守墓人骨铃,竟也开始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同频共振的嗡鸣!
铃身上那些诡谲的螺旋纹路,此刻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微弱的金芒!
潭底!
是蛊王金核!(可以理解成蛊王的内丹)是汪亥生与蛊王共生体的心跳!
这沉眠千年的恨意之火,并未熄灭!
“未至归墟时,莫扰恨海眠!”
那个冰冷、沙哑、带着金属质感的意念之音,如同惊雷,再次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林浣的脑海中炸响!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近在咫尺!
林浣猛地抬头!
就在距离她不到十步远的、一块布满滑腻苔藓的嶙峋怪石之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矗立着三道身影!
依旧是兽皮裹身,原始而剽悍。为首一人,身形尤为高大,如同铁塔,脸上覆盖着半张兽骨打磨的面具,面具的眼孔之后,那双碎金流转的冰冷眼瞳,正穿透浓雾,毫无感情地俯视着她。
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通体乌黑的巨大骨弩,弩弦紧绷,一根同样漆黑的骨箭,正冷冷地指向林浣的心口!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将林浣浇透。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向前挪动半步,那支骨箭就会毫不犹豫地洞穿她的心脏!
沉眠地的恐怖威压与眼前守墓人首领那非人金瞳带来的绝对压迫感,让她浑身僵硬,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潭底那沉重如大地脉动的搏动,手中骨铃的嗡鸣,以及守墓人骨弩上散发出的、几乎冻结灵魂的寒意,在死寂中交织、回响。
林浣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刺痛带来一丝清醒。
她死死盯着那双碎金眼瞳,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紧握着骨铃的右手,向那守墓人首领展示着铃身上闪烁的螺旋纹路。
这是一个无声的交流,一个证明——她并非无知闯入的盗墓贼,她带着与这沉眠地、与那千年血咒息息相关的信物!
守墓人首领的目光,似乎在那枚骨铃上停留了一瞬。
他身后另外两人,兽皮面具下的气息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就在这紧张到极致的僵持中,林浣鬼使神差地,用尽全身力气,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那件被她视若性命、源自汪亥生遗泽的关键物品——那只古朴神秘的子母蛊沙漏!
沙漏底座上,那些同样古老、同样诡谲的螺旋纹路,在沉眠地弥漫的幽暗光线下,微微泛着暗沉的光泽。
她将手中的守墓人骨铃,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轻轻按向沙漏的底座。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死寂中清晰无比的契合声响起。
骨铃底部那复杂的螺旋凹痕,与子母蛊沙漏底座上的凸起纹路,竟严丝合缝,完美契合!
如同失散千年的钥匙终于插入了锁孔!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能量波动,瞬间从两者契合处荡漾开来,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她掌心扩散,甚至引动了潭底那沉重搏动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紊乱!
守墓人首领那双碎金流转的冰冷眼瞳,在骨铃与沙漏底座完美契合的瞬间,似乎猛地收缩了一下!
如同万年冰封的寒潭深处,骤然投入了一颗灼热的陨石,激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古老誓约的震颤!他握着骨弩的手指,微不可察地紧了紧,又缓缓松开了一丝。
他没有再说话。那冰冷的意念也没有再次降临。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浣一眼。
那眼神极其复杂,金芒流转间,似乎包含了亘古的沧桑、沉重的守护、一丝难以言喻的……了悟,以及最终归于沉寂的绝对警告。
随即,他手臂极其轻微地一挥。
三道身影,如同三道三道身影,如同三道融入浓雾的墨痕,悄无声息地向后飘退。
没有脚步声,没有衣袂破风,仿佛他们本身就是这瘴雾的一部分,是这沉眠之地亘古的阴影。
仅仅几个呼吸间,便彻底消失在幽暗扭曲的林木与浓得化不开的灰绿色瘴气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沉重的压迫感骤然一松。
林浣几乎脱力,踉跄一步,才勉强站稳。
冷汗早已湿透重衣,冰冷的贴在背上。
她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掌心。
那枚冰冷的骨铃,底部螺旋凹痕与沙漏底座的凸纹,依旧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仿佛它们本就该是一体。
一股微弱却稳定的温热感,正从契合处缓缓传递出来,如同冰冷的死水中注入了一缕微弱的暖流,奇异地驱散了潭底恨意带来的刺骨冰寒和守墓人杀意残留的僵冷。
她猛地抬头望向守墓人首领刚才伫立的那块嶙峋怪石。那里,早已空无一物。
只有浓稠的瘴气如同活物般无声地翻滚、流淌。四周死寂得可怕,唯有——
风,不知何时又起了。
穿过这片死亡禁地中无数扭曲的枯木、垂死的藤蔓、以及那些散发着迷幻荧光、如同凝固哀嚎的诡异菌丛。
枝叶摩擦,发出连绵不绝、低沉而诡异的“沙沙……呜……”声,层层叠叠,由近及远,最终汇聚成一片浩瀚而压抑的声浪。
这声音,不再仅仅是风穿林海的自然之音。
它低沉、粘稠、充满无尽的怨毒与饥渴,仿佛有亿万只无形的蛊虫在黑暗中同时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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