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今夜有风
等到江夏清真正站到陆靳年任职的大学门口,等着自己的表姐江妍来接自己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人多么冒失的行为。
他捧着自己买过和收到过无数次的茉莉和栀子,闻着馥郁的芳香,像是回到了大学自己去接陆靳年下课的时候。
命运兜兜转转,他们好像终于可以再次走到一起。
可上天偏爱捉弄人,江夏清走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生命科学学院的门口,却收到了陆靳年去外地交流的消息。
江夏清自嘲地笑了笑,抱着那束花往回走。
江夏清这些年很少回A大,哪怕有时候因为工作或是老师的嘱托回来,他也很少好好看看母校的变化。
而他现在,终于有了勇气,可以好好地走在这里,回顾他们的过往。
门口的那家咖啡厅里原本只有一个小书架,这些年却专门在一楼开辟了一个地方摆放各类书,不过那面单向玻璃的落地窗依然保留着,此时正映着他的身影。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这一次他终于选择了尊崇自己的内心。
其实早该这样的。
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响起。
江夏清迈步走进了那家咖啡厅,翻到了一本汪国真的诗集。
距离他收到那本书已经有十多年了,他没想到这家书店居然还能有这个版本的书。
江夏清翻着书,认认真真地看着泛黄的书页上学生留下的笔迹。
“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的话,成为旅伴是不是一种最好的选择呢?”
下面跟着一行潦草的字,“你甘心吗?”
可提问的人没再回复他。
“三年了,他的背影我还是忘不掉。”
“希望翻到这本书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在风中在雨中,在冰雪中,从从容容……“
江夏清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的争吵、安慰或是祝福,却在翻到一页时突然愣住了。
“想他的每一个夜晚,都幻想着A国的风能够代替我吹向I国,可惜太远了。”
“远到我花了七年才再次正式地站在他面前喊出他的面前。”
书页上的楷体印的很漂亮,文字里的情义数年却依旧炽热。
“初夏的日子里
今夜有风
只是不知这风
明天能吹到你那里吗
还有一片淡蓝的心情”
可江夏清的视线却被右下角那行苍劲有力的字体吸引着。
他伸手摩挲着那与其他字迹相比很新的笔迹,仿佛能触碰到执笔人手掌的温度。
江夏清无比确定,这是陆靳年的字体。
他拿着这本书颤抖着想要买下这本书时,却被店员告知这些书都是供顾客交流的,如果实在喜欢,可以拍照。
江夏清有些遗憾,却也没拍下来。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去了见到写下那行文字的他日夜思念的爱人了。
……
他绕了很久,去到了曾经闹过乌龙的小酒馆,又跟来时去到的花店的老板娘聊起了天。
生鲜市场的排骨和藕已经不算太新鲜,江夏清有些遗憾地离开。
等到他终于无所事事地回到了家,电梯门从他面前打开,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
……
江夏清眨了眨眼。
眼前的景象像是一层梦境。
陆靳年站在他的门前,手里捧着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盒子,听到声音抬眼看他。
江夏清好像突然丧失了行动的能力,直到陆靳年上前一步将他拉出来,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发什么呆,想在电梯里过夜吗?”
陆靳年带着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江夏清清了清嗓子,“你怎么不先回家?”
可陆靳年并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江妍说你下午来找我了,为什么呢?江夏清。”
他又看了一眼江夏清怀里的那束花,“为什么要包一束茉莉和栀子呢?”
“江夏清,”看着眼前人盯着自己一言不发,陆靳年又笑了笑,“说话,这不是梦,你也没喝醉。”
看着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长进的江夏清,陆靳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答了他的问题。
“因为接到了江妍的电话,所以我赶回来了。”
“因为太想你,所以我还没来得及把行李放回家就来敲你家的门。”
“可是你不在,”陆靳年垂着眼,柔声道,“你为什么不在呢?江夏清。”
江夏清像是一个机器人,在收到了指令后才终于开口,“我……我去了我们以前去过的地方。”
他甚至走到了他们俩曾经一起居住过的公寓楼下。
“这样吗?”陆靳年伸出一只手抚上江夏清的脸,让他慢慢地抬起了头,“你知道我手上的是什么吗?”
看到江夏清眼底的疑惑,陆靳年笑着开口,“哥哥让我进去,我就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江夏清才意识到自己让一个等了自己这么久的人站在门外是一件多么失礼的事情,他慌乱凑到密码锁跟前,刚准备人脸识别却陆靳年拉住了。
陆靳年轻轻地扣住了他的头,给了他一个在梦中都不敢奢求的吻。
“所以,我要先要一个吻。”
随后放开昏昏沉沉的江夏清,任他手忙脚乱地去解锁。
等到两人进到客厅,陆靳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是干花。
茉莉和栀子。
“江夏清。”
他听见陆靳年叫他的名字。
“这是你七年前送我的那一束。”
看着江夏清,陆靳年牵着他的手去触碰那些依然失去光彩的花。
他想到那枝被自己偷偷带走有托付给朋友做成标本的栀子。
“在我铺开那些包花纸的时候,在想,”陆靳年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为什么这个人既要残忍地离开我,又要在包花纸深处藏那些字条。”
“任何对于我们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留下了,为什么又要在走的时候带走一枝栀子却又只带走一枝栀子呢?”
他感觉到江夏清的手指很轻的颤抖了一下,便更加用力地握住。
“如果我没有铺开那些包花纸,如果没有仔细看,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看到那些话?”
说到这里,陆靳年突然有些后怕。
“江夏清,凭什么,”他双眼猩红,“你凭什么藏住这些字条?凭什么只带走一枝花。”
“你在把这些字条塞进包花纸的时候,你是希望我看到呢,还是希望我永远不会看到呢?”
“是后者吧。”
“明明与我有关,我为什么不能看到呢?”
“那如果我真的随手将包花纸扔了,你真的愿意自己的心意像是垃圾一样被糟蹋吗?哪怕你真的愿意,你有问过我吗?”
“江夏清,你真残忍。”
“我真想一辈子都恨你,”陆靳年的声音颤抖着,“可是我真的,我真的好爱你啊,江夏清。”
“我好爱你这个骗子啊。”
陆靳年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这是第一次,江夏清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陆靳年的泪水美丽剔透,像是价值连城的宝石。
他痴迷于这颗泪珠,甚至想伸手去接住,放在珠宝盒里日夜呵护,可他又实实在在地不远在陆靳年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他不想让陆靳年伤心。
江夏清低头,像是陆靳年曾无数对自己做过的那样,轻轻吻上了他的眼角。
和放在花束上的那张纸片一样,那些被藏起来的字条同样是聂鲁达的诗。
却有天差地别。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
这是陆靳年一眼就能看到的。
“夜晚的鸟群啄食第一阵群星,像爱着你的我的灵魂,闪烁着。”
"月亮转动他齿轮般的梦。最大的星星借着你的双眼凝视着我。当我爱你时,风中的松树要以他们丝线般的叶子唱你的名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而这些,是陆靳年险些永远也看不到,永远也无法知晓的心意。
江夏清鼓起勇气,像是在那个充满木质香的小房间一样抱住了陆靳年,“对不起。”
他亲吻陆靳年的额头,感受着唇下的体温。
“陆靳年,我买过很多张去A国的机票,我去过很多次你在的城市。”
“加州和佛罗伦萨隔着大洋,但我真的去了。”
“你心里那股从A国吹向I国的风,在我每次走在你学校的那条街时,我都感受到了。”
“陆靳年,”他用力地抱住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我也很想你。”
“在这七年的每一个夜晚。”
“我爱你陆靳年。”江夏清的吻诚挚热烈,“我们还会有很多个七年,还会有很多束茉莉和栀子。”
“我真的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江夏清牵着他的手,去触碰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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