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男人的夸赞,林霄云轻松笑了起来:
“我本来就很不错。你以后会更认同这一点。”
男人笑意忽停,语气淡漠:“可惜。”
林霄云的笑意消失,不自主问道:“可惜什么?”
男人没回答他,而是转动目光,对上一道无声无息出现在受伤众人身后的高大身影。
“什幽冥,此处不是你为所欲为之地……”
沉稳平和的声音,仿佛从九天垂落,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畔。
这声音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无声驱散了什幽冥到来后就笼罩此处的威压。
他一步一步站了出来,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峦,渐渐靠近。
清辉洒落,照亮了他刚毅威严的面容。
什幽冥面具下的嘴角轻轻勾起,浅色的唇唤出对方的名字。
“风啸天,本座等你很久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冷的粘性。
这漫不经心的声音,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
原本因救星到来而心神稍缓的众人,神经再度紧绷。
风啸天神色不变,灰色宽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本人却如一座大山,岿然不动。
一动一静之间,更显其沉稳。
他对什幽冥没有畏惧,故而只淡然回应:
“风某已在此,何必多言。”
没有更多的对话,仿佛所有的机锋与试探,都已在这两句话间言尽。
下一瞬,两人同时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起手式,他们的身影仿佛凭空消失。
又骤然出现在半空,双掌交击。
“嗡——”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并非刺耳的爆鸣,却像一口巨钟在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狠狠撞响。
空气以他们为中心肉眼可见地扭曲、塌陷,随即化作狂暴的气浪轰然扩散。
地面草卷土飞,连远处重伤倒地的人都感觉要被掀飞出去。
凌霄云觉得自己仿佛被海浪卷中,再度喷出一口血来。
他勉强稳住身体,抬头只看到一灰一黑两道身影,在空中极速交错、碰撞。
每一次接触,都引得周遭气流嘶鸣。
仿佛空间本身,都无法承受他们的力量。
他们的动作快得超出了目光捕捉的极限,令人感到深深的无力。
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上。
十招?或许更少。
最后,是什幽冥一记看似轻描淡写的掌刀,逼退风啸天半步。
他的身形鬼魅般飘然后撤,稳稳落回摇摇欲坠的阎六身旁。
“今日,到此为止。”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目光扫过风啸天,带着一丝意犹未尽。
“不愧是‘北风擎岳’!”
“当真名不虚传,叫本座不虚此行!”
他赞赏着,语气却很冷淡和傲然。
他似乎还有别的计划,便没有再动手。
“幽冥殿主的风采,也是令风某大开眼界。”
风啸天沉声说着,心里却微微下沉。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和什幽冥之间的差距。
什幽冥看似略胜半筹,但谁也不知道什幽冥藏拙多少。
今日同道盛多,自己不能与什幽冥死磕。
什幽冥最后的目光,落回到林霄云身上。
“林霄云,记着,你欠本座一命。”
话音未落,他袍袖一卷,一股柔劲裹住身旁的阎六阎九。
三人身影如烟似雾,向后方的黑暗融去。
转瞬间,他们便已消失在众人视野尽头。
只留下那令人心悸的恐怖余韵,在夜空中缓缓消散。
直到那鬼魅般的身影彻底消失,那如同冻结了空间才渐渐和缓。
“噗——”
几位本就重伤的高手再也支撑不住,连连吐血。
林霄云也脱力般单膝跪地,大口喘息,额际全是冷汗。
尽管身旁有风啸天,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之前单独面对什幽冥时的那种无力感,开始回响似地翻滚在众人心中。
越回忆,便越发恐惧,越发无力。
月光清冷地照着这片草地,照着那些或倒地或萎靡的身影。
风啸天看着众人狼狈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叹息。
什幽冥真不愧是暗夜冥王。
一次出场,便叫这么多人丧胆。
他走向毒发的那人,那人身边已围了两三人。
他们面色沮丧,物伤其类:
“风盟主,赵长老已无力回天了。”
风啸天深吸一口气:“是风某来晚了。”
“盟主不必如此,是魔头阴险狡诈,在解药里掺了毒。”
“若非盟主相救,我等恐遭那魔头毒手。”
风啸天无言。
他想,其实什幽冥要杀众人,自己恐怕也来不及救他们。
但是,他又何必再让众同道丧气呢?
他给伤得重的人渡过内力,扶起人道:
“诸位,请随风某回城疗伤。”
众人相互搀扶,失魂落魄回城而去。
寂静中,只剩下夜风呜咽,为心境惨淡的众人哀鸣。
……
一处隐秘的山间别院,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落入。
他左手右臂中,各自揽着一个人。
进得屋来,他将两人安置在榻上。
动作算不上轻柔,却精准地避开了他们的伤处。
“义父……”尚清醒的阎六就要下床跪下。
男人抬手一按,沉声道:“别乱动。”
阎六身体一僵,又听到男人道:“先到一边疗伤。”
阎六闻言,喉咙艰涩地应了声“是”。
义父最不喜婆婆妈妈,尽管他愧疚自责,却不能再多说了。
他挪到一边,勉力为自己缠伤口。
石呦鸣看向几近昏迷的阎九。
阎九受了很重的内伤,此时已是面白如纸,气如游丝。
嘴角的鲜血染红了下颌,秀气的脸显得脆弱而可怜。
他本就身段纤细,玄色劲衣更衬得此刻的他单薄无依。
石呦鸣不自觉蹙眉,手上却毫不迟疑。
当即并指如风,连点其胸前数处大穴。
精纯而阴寒的内力如涓涓细流,缓缓渡入,护住其濒临崩溃的心脉。
阎九无意识地发出一声闷哼。
似痛苦,又似痛苦得到了舒缓。
听到阎九的痛声,石呦鸣顿觉心上不舒服起来。
那是无数周目悲剧的沉淀,叫石呦鸣有些目眩。
他费力抛开幻象,目光凝聚。
看到阎九苍白的脸上开始恢复生气,他心中郁气散了些许。
在持续给阎九渡内力的当口,他看向阎六。
看到阎六费力给刀伤深可见骨的手臂包扎,额头冷汗涔涔,却闷声不吭,他心中一滞。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
他的孩子们,早已习惯刀口舔血。
这么多周目来,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伤累累累?
如今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心中憋闷。
石呦鸣问自己,是自己越发脆弱而舍不得了吗?
他不知道。
剧烈的疼痛和长久的失血,让阎六眼前金星闪烁,天旋地转。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男人的注视,又不敢相信。
或许,只是随意一瞥罢。
他有些无力地靠在墙边,任由冷汗汩汩流淌,再度浸透衣衫。
寒冷的夜,又将身上的湿意化为冰冷的寒针,刺入骨中。
如果只有他一人,这个夜,只怕是有些难熬了。
好在那个屹立不倒的人影,此刻就在身边。
没事了。
一切都过去了。
阎六有些神智涣散地想着。
石呦鸣自觉给阎九渡内力渡得差不多了,便将阎九扶起搂在怀中。
他的手心抵在阎九的后心,内力微微一逼。
阎九当即呕出几口淤血来,让榻外的地上染上浓重的血腥味。
吐出淤血的阎九软软地瘫在石呦鸣怀里。
是腰间一只手臂稳稳揽住他,他才没有栽倒。
他的身体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着,呼吸也急促异常。
“嗯哼……”
阎九发出似乎即将苏醒的声音。
石呦鸣低头,便看到阎九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剧烈颤动着,艰难地掀开了一丝缝隙。
这双眸子里,没有了石之屏看到的伪装和机敏。
只有重伤下的涣散与茫然,如同迷途的幼兽。
阎九渐渐看清近在迟尺的、覆盖着冰冷面具的脸,有些茫然。
他似乎忘了,为什么面前这个人会在这里。
此时此刻,是什么境地。
像是确认一般,他嘴唇微动:
“义……父……”
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夹杂着艰难的喘息。
此刻的他,像一个普通世家的青年晚辈一般,惹人心疼。
石呦鸣眼底有极快的情绪闪过,但恍若错觉。
只是身上越发柔和的气息,才能证明这一点。
“阎九……无能……”
阎九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告罪。
“无妨。”
石呦鸣很快打断了他。
空出的一只手,抬了起来。
那趋势,似乎是要抚摸阎九的脸颊或头发。
但并没有。
因为那太过亲昵,超越了界限。
他只是极其克制地,用指背在阎九的额角极其短暂地、轻轻一贴。
触之即分。
“没事了,睡吧。”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温度。
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和安心的力量,让阎九的眼皮再度重了起来。
阎九贪恋地望着视野中最后的人影,眼皮沉重地阖上。
这一番下来,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
石呦鸣托着阎九身体的那只手,动了一动。
似要将怀中的身体搂得更稳些。
但他终究是万年寒冰般的沉默,并不那么爱怜地动作。
他的目光,在阎九失去意识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思绪随之飘远。
阎九此刻脆弱的模样,一如阎九很小的时候。
因为男生女相,骨骼纤细,差点被淘汰。
是石呦鸣暗中有意庇护和阎九自己的那股狠劲,让他支撑下来。
阎九,小九……
这个编号,本身就有惹人怜爱的色彩。
至少阎六是有些宠他的,否则就不会冒着危险来救他了。
那么危险的情况下,阎六敢来救阎九,也真是……
太不像幽冥殿的人了。
石呦鸣想着,回过神来,才将阎九放平。
他解开了对方的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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