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完成任务，是不是会有惩罚？”晏辞问的很模糊，“我不知道世界瓦解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010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这个世界瓦解了你怎么办？”
“你会……死吗？”
林唯只是这么看着他，眸子很黑，好像要与这即将来临的夜色融为一体了。
“说句话好不好？”林唯的沉默让他心慌，“你……”
“你知道吗，要么你死，要么我们一起死。”林唯没有抬眸，只是盯着地上不断落下的雨滴，“晏辞，你应该让我们一起死的。”
“是吗？”晏辞几乎是自嘲的笑了笑，“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我以为我在你心里还算是一个温柔的人，至少在我关你之前还算是个温柔的人。”
林唯当时拿走的枪现在就在他的口袋里，他知道就算是他现在拿出枪来指着晏辞，晏辞也不会还手。
“那还是我死吧，虽然说殉情是很浪漫，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着。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自私到想要把你一直留在身边，甚至之前……”他叹了口气，好像是把所有的情绪的都叹息出去，“你好好活着，林唯。”
“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不论什么都留不住你，你应该回去的。”
雨好像下大了，劈里啪啦的敲在伞面上，让林唯听得心烦。
晏辞也知道林唯的枪放在口袋里，这是林唯的习惯，不是在口袋里就是在他腰后别着。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他不喜欢现在只会沉默的林唯，这个撑着伞，只是低着头的林唯一点都不像他，“怎么总是我在说啊。”
林唯垂着眸子，他知道晏辞的话很对，这不是他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他的，他应该要回去的，他应该要杀了晏辞,然后回到那个属于他自己的真实世界里才对。
他缓缓抬起眸子，听见“啪”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去看什么掉在了地上，眼前视线一晃，温热的躯体包裹住他：“抱一下吧，林唯。”
“其实这几天我很想你。”
林唯垂在身侧的手被拉起，晏辞的手也好凉，他肩上沾上了雨水，林唯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原来方才掉在地上的是晏辞的伞。
冷硬的东西被放在手心里，他从倒在地上的伞上收回视线，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枪。
“你把选择权交给了我，不是吗？”他松开握着林唯的手后退了一步，“这是我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也不怪你。”
细雨密密的下着，打湿了晏辞的头发，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沾在眉骨上，桃花眼在水雾中还是那样好看。
“我教给你很多射击的技巧，现在是检查你成果的时候了。”
他闭了眼，明亮的桃花眼熄灭，只有黑夜中的雨。
他了解林唯，林唯会犹豫，也可能会哭，但他知道林唯一定会开枪。
他一直都知道林唯的想法，从林唯被自己软禁，开始装乖开始，或者准确说，应该是更早，在他跟010合作的时候，甚至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唯的想法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要回去的。
林唯握着枪的手在颤，他缓缓举起枪，一瞬间大脑空白，凭着直觉上了膛，手指搭在扳机上。
现在的他对枪了如指掌，不是刚穿进来的时候甚至连保险栓和上膛都不知道的傻子了。
晏辞教给他的射击技巧他忘了个干净。
“闭上眼开枪，林唯。”
“你会晕血的。”
林唯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腕，伞丢在了地上，他眼前除了晏辞只有不断落下的雨珠，他缓缓阖上眼，周边静得只能听到雨落下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我爱你，晏辞。”
“砰！”
枪声震耳欲聋，子弹切断了雨幕，刺入对面人的心脏。
几乎是在开枪的瞬间，林唯就睁开了眼，他环抱住晏辞不断下滑的身体，殷红的血染红了晏辞的衬衫，也沾染了林唯的衣服。
那股熟悉的恶心感翻涌上来，他却不敢移开眼。
晏辞的睫毛很长，现在沾着雨滴垂落着，鲜血和雨水掺在一起，在他们身下扩大。
“怎……怎么还不回去啊……”
他感觉到好冷，冷到骨子里的那种。
“怎么还不回去……”
他有些怕，他看着怀里的晏辞，怕那个世界才是自己的幻想，怕那个什么机械音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他怕这个才是他真正的世界，而他亲手把自己的爱人杀死了。
他快要分不清哪个才是属于他的世界了……
“喂！你快出来啊！”
“为什么我还不回去！”
他冲着浓重的夜色喊。
“别这样……”
他感觉到自己脸上好像有什么滑下来了，应该时是雨水吧，但好像又带着点温热。
过了好久，久到林唯浑身已经没有了知觉，只是凭本能抱着晏辞，那个机械音才出现。
【请玩家尽快完成“杀死晏辞”任务】
【警告！世界正欲瓦解！】
“我完成了，快让我回去！”
这个地方好冷，晏辞的身体也好冷，他怀疑要是再待一会，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玩家完成“杀死晏辞”任务，即可返回】
机械音只是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什……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飘在空荡荡的雨夜里，无人回答。
他垂眸，好像突然懂了什么，他去翻晏辞的手机，在口袋里翻到了，也好在晏辞的手机没有进水，他指尖颤抖的拨通了120，又给晏母拨了过去。
“喂？”
晏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穿过他的手掌掉了下去，他盯着自己的手，好像有些变透明了。
“小辞？有什么事吗，小辞？”
“伯母……”他的声音像是从破旧风箱里挤出来的一样，嘶哑的从声带里发出来，“晏辞他……”
“小辞这孩子，打了电话也不出声。”晏母嗔怪道。
晏母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晏母的电话挂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一遍的对晏辞重复，即使晏辞说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还是想跟他道歉。
对不起，他是一个自私的人。
对不起，他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
对不起，他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
对不起……
救护车来了，他看着晏辞被抬上车却无能为力，周边的所有人好像都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浑浑噩噩的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护士用晏辞的手机联系了晏父晏母。
他看着晏辞被推进了抢救室，不一会又看到了晏父带着泣不成声的晏母来了，他蹲在角落里，死死的盯着抢救室亮起的“手术中”的灯牌。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回去了，那个机械音一直在说，他的任务是杀死晏辞，他是开枪杀了晏辞不错，但这个任务他只完成了“杀”，还有“死”。
只有晏辞死了，他才能回去。
他的手在细颤，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扣着指甲，他没有勇气再对晏辞开枪，如果晏辞能活下来，那大不了就一起等着世界瓦解，一起死。
这个看着爱人受伤抢救的过程，他觉得甚至比他开枪的时候还要难熬。
晏父一直在安慰晏母，晏母哭得眼睛都红了，林唯缩在角落里盯着自己的脚尖，到了医院，他反而没有了眼泪。
那个手术中的绿灯亮了很久，灭的瞬间晏父晏母就冲了过去，林唯自然也是。
“抱——”医生的话他只听到了这一个字。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
【返回传送中】
“啊——疼！”他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扶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脑袋很晕，眼前的事物也看不真切，他扶着桌子缓了一会，视野才渐渐明晰。
熟悉的陈列，熟悉的房间。
他……好像真的回来了。
他既然回来了，那就说明晏辞……
他眼神扫到了桌子上，他记得当时自己收拾《杀手》这个游戏的时候穿越的，当时他就把游戏的磁带放在桌子上了，现在怎么没了……
他去翻了电视旁边的柜子，卧室里的抽屉柜子，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瘫在床上，在那个世界里跟晏辞发生的事情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过，他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周边都是静悄悄的，但他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他在床底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看，不过是距离穿之前过了三天而已。
他翻了翻工作群，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不过也正常，他经常请假，估计老板也觉得是他没来得及说一声就擅自请假了，然后在月末的时候扣他的工资。
他推开书房的门，翻出来了很久没用的画架，他工作之后几乎很少在纸上画画了，基本都是在电脑上画。
画架上夹了他不知多少年前买的纸，纸页边角翘了起来，边缘也已经有些泛黄了。
他搜寻着记忆里晏辞的模样，一笔一笔的在纸上画出来，没多久，脚边就堆了好多被揉成团的废稿，头发被揉的有些翘，手上的笔像是不听话一样，总是画不出脑海里晏辞的模样。
他又在家待了几天，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翻看《杀手》游戏的论坛，这个游戏当时很火热，论坛里每天都是热火朝天，现在却零零星星只有几个人在讨论。
直到老板在群里让他去公司把没交的稿子全都整理出来交上，他才骑着自己的小电驴离开了家。
他久违的觉得这个小电驴也挺舒服，他当时为了省点房租，租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骑着小电驴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公司，路上很长一段连红绿灯都没有。
他油门加到底，准备来一个速度与激情，十字路口才走了一半，旁边的车一按喇叭，他猛地一转车把，栽进了路边的绿化带里。
“开车不长眼啊！”他从绿化带里爬起来，有些心疼的扶起自己的爱车，车身被绿化带里的花花草草刮花了好几个地方，他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你得赔钱啊！”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温文尔雅的人：“不好意思，您没受伤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林唯盯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人，不能说跟苏凉一模一样，只能说，就是他！
“苏凉？”
对面的人一怔：“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林唯看他的表情不太像装出来的，况且他也没有必要装不认识自己，那只能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他试探的开口：“你……不认识我了？”
“我应该认识您吗？”
林唯心里冷哼一声，就算知道这个苏凉跟游戏里的那个不一样，但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一番：“你确实不应该认识我。”
不是他拿着枪绑着自己给晏辞带回去的时候了。
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既然苏凉从车上下来了，那车上……
他丢下自己的小电驴，脚步有些踉跄。
晏辞会在车上吗？晏辞会不会也不记得自己了……
手指在触上车门时顿住了，他有些不敢打开了。
面前关得严实得车门，从里面打开，林唯后退了一步，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他感觉自己眼眶有些热，好像要流眼泪了似的。
“好久不见啊，林唯。”
熟悉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不争气的流眼泪了。
他扑过去抱住晏辞。
“晏辞，好久不见……”
——正文完——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还有几篇番外，依旧是日更[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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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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