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林琛耳中，将他从与零那窒息般的近距离对峙和诡异灼热感中强行剥离。颈侧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零拇指擦过时留下的那种混合着冰冷与灼热的战栗感，如同跗骨之蛆，沿着神经末梢向全身蔓延。
他猛地回头，只见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楼道的黑暗，伴随着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快速逼近顶层平台。
“林队！林队！”苏颖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喘息，率先冲了上来。她身后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枪口警惕地扫视着空旷而危险的平台。
当手电光柱聚焦在林琛身上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琛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金属框架，脸色在强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额角布满冷汗，呼吸急促。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颈侧那道被粗糙金属擦破的血痕，在惨白的光线下异常刺眼，鲜血正顺着皮肤蜿蜒而下，染红了衣领的一角。他整个人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狼狈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林队！你受伤了！”苏颖脸色大变，立刻冲上前，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她的目光扫过林琛身后那巨大的、映着城市模糊光晕的金属框架，又迅速扫视四周——空旷的平台，散落的碎石，远处边缘那个巨大的空洞…没有任何其他人的踪迹。
“人呢？”苏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我们接到便利店报警，说有人袭击店员后逃窜，描述…和你很像！追踪你的备用手机信号到这里…”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眼神里的疑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如同冰冷的针，扎在林琛心上。
林琛抬手，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颈侧的血迹，刺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他避开苏颖伸过来的手，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跑了。从那边跳下去的。”他抬手指向平台边缘的巨大空洞。
“跳下去？！”一个特警忍不住惊呼出声，快步冲到边缘向下望去。下方是错综复杂的脚手架和堆满建材、钢筋的深渊，高度超过二十米！“这…这不可能！下面是死路！”
“他…不是普通人。”林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笃定。他想到了零那超越常人的速度、力量和非人的协调性。从这种高度跳下，对零而言，或许并非绝路。
苏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她看着林琛颈侧的伤口，又看向他指间沾染的、属于他自己的血迹，眼神复杂。“林队，你的伤…需要立刻处理。还有，现场…” 她示意技术队人员立刻开始勘查。
“先处理伤口！”苏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从随身急救包里拿出消毒棉签和敷料。林琛没有拒绝，微微偏过头，露出伤口。当冰冷的消毒棉签触碰到火辣辣的伤口时，他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这刺痛，清晰地提醒着他零最后留下的那个充满侵略性和亵渎感的触碰——冰冷的拇指，带着他的血，重重擦过伤口！
那股诡异的灼热战栗感仿佛再次被唤醒！
“嘶…”林琛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单纯的疼，更像是一种被标记、被侵入的不适感。
苏颖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动作一顿：“很疼？”
“没事。”林琛的声音有些发紧，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
就在这时，苏颖的通讯耳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苏姐！楼下有发现！在跳落点附近，发现微量血迹！还有…一点奇怪的灰白色粉末！”
林琛猛地抬头！灰白色粉末！
苏颖立刻回应：“保护好现场！取样！立刻送回局里分析！” 她看向林琛，“是…他留下的？”
“是‘零’。”林琛吐出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老鬼现场也有同样的粉末。老周那边应该有初步结果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苏颖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法医老周”。
苏颖立刻接通，并打开了免提。
“小苏！你在现场？林琛跟你在一起吗？”老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凝重。
“在，周老师，您说。”苏颖看了一眼林琛。
“那个灰白色粉末！结果出来了！老天爷，这东西…太邪门了！”老周的声音都在发颤，“质谱和元素分析显示，它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有机-无机杂化纳米复合材料！具有超乎想象的化学惰性和物理稳定性，几乎不参与任何已知的化学反应！它的核心结构…模拟了人体细胞膜的某种关键磷脂成分，但被高度改造和强化了！”
林琛和苏颖的心同时一沉。
“更可怕的是它的功能！”老周的声音拔高，“它像一层活性的‘隐形斗篷’！能主动吸附并分解接触到的生物信息分子——皮屑、汗液、甚至…DNA片段！这就是为什么‘零’在现场几乎不留痕迹！这粉末会‘吃掉’他留下的生物信息！至于那股刺鼻气味，是它分解代谢时释放的副产物，具有强烈的信号干扰作用！”
“那…烟蒂上的唾液…”林琛沉声问。
“是陷阱！是故意留下的！”老周斩钉截铁，“他利用了这种粉末的特性！只在想留下‘林琛’痕迹的地方，刻意不使用或者清除掉粉末！而其他地方…干干净净！这他妈是科技犯罪！是降维打击！”老周忍不住爆了粗口。
“还有！”老周喘了口气，语气更加沉重，“我在数据库里交叉比对了这种材料的合成路径和专利信息…虽然被刻意隐藏和分散，但所有线索的源头，都隐隐指向一个名字——‘创生生物科技集团’！这个集团的基因工程和生物材料研究…是国际顶尖水平，但背景极其神秘，尤其是一个代号‘镜之城’的绝密项目…”
创生集团！镜之城！
这两个名字如同重磅炸弹，在空旷的天台上炸响！
林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父亲林远航模糊的实验室记忆碎片、老鬼临死前的“镜中人”警告…瞬间涌入脑海，交织成一团乱麻！
苏颖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创生集团…那个横跨生物制药、基因编辑和高新材料的神秘巨头？”
“没错！”老周肯定道，“林琛，小苏，你们面对的‘零’，很可能就是‘创生’或者‘镜之城’的产物！一个…披着人皮的、高度精密的生物武器！他留下的粉末，就是他的‘身份证’！”
通话结束。天台上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技术队还在忙碌，灯光闪烁。苏颖看着林琛，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难以置信，也有一丝…更深的忧虑。林琛的嫌疑并未洗清，反而被卷入了更庞大、更恐怖的阴谋漩涡。
“林队…”苏颖刚开口。
“我知道。”林琛打断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仿佛刚才的冲击从未发生。“我的嫌疑还在。我会配合所有调查。但现在，”他抬起手，指尖再次触碰颈侧已经被苏颖简单包扎好的伤口，纱布下传来阵阵刺痛和诡异的灼麻感，“‘零’是唯一的突破口。他受了伤，留下了血和粉末，跑不远。”
他必须抓住他！不仅是为了洗刷冤屈，更是为了…看清！看清这个与自己纠缠不清的倒影，看清这背后操控一切的黑暗之手！
“封锁现场，仔细勘查。重点排查跳落点附近的脚手架和通道。他不可能凭空消失。”林琛快速下达指令，仿佛他还是那个指挥若定的刑警队长，“调取周边所有监控，尤其是工业区方向。老周那边关于‘创生’和‘镜之城’的所有资料，立刻汇总给我。”
苏颖看着林琛眼中重新燃起的、混合着冰冷杀意和一种近乎偏执光芒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明白。林队…你…小心点。”
林琛没有回应。他走到平台边缘，再次望向零消失的那片深渊般的黑暗。下方，特警的手电光柱如同探针，在杂乱的脚手架和建材堆中扫视。
一无所获。
零，如同真正的幽灵，消失了。
夜风猛烈地吹拂着林琛的头发和衣襟，带来刺骨的寒意。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身后那面巨大的、布满灰尘的金属框架“镜子”。
镜中，映出他孤独的身影。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颈侧的白色纱布在月光下异常醒目。
他一步一步走近那面冰冷的“镜子”。
镜中的倒影也一步一步走近。
林琛停下脚步，与镜中的自己几乎鼻尖相触。他能清晰地看到镜中人眼中翻涌的风暴——愤怒、杀意、被卷入巨大阴谋的冰冷，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因零最后触碰而留下的灼热悸动，以及那句如同诅咒般萦绕在脑海的低语：
“希望你能看清。”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触碰冰冷的镜面。
镜中的倒影也抬起手，指尖与他相触。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无法熄灭颈侧伤口下那诡异的灼热，也无法驱散心底那份被强行点燃的、对镜中人的探究欲。
“看清…”林琛对着镜中的自己，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近乎自语的迷茫和更深沉的决心，“我一定会…看清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看清这‘镜之城’…到底藏着什么鬼！”
指尖用力，在冰冷的镜面上，留下了一道模糊的、带着血痕的指印。那指印，覆盖在镜中倒影的颈侧，仿佛与零留下的印记重合。
月光惨淡，映照着镜中林琛孤绝的身影，和他眼中那燃烧着毁灭与求知烈焰的、复杂难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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