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青不是江厌的对手。
江厌是练过的，且绝不是林佑青这种半路出家只学过几年的业余选手。
林佑青对上饿了几天的江厌，在都手握兵器的情况下，还是落得个惨败的下场。
她肋骨断了两根，左手小臂骨折，右耳暂时性失聪，右眼充血不可视物，其他大大小小的击打伤几乎遍布全身。
江厌的伤相比她就轻多了，伤虽不少，好歹四肢健全。
林佑青被江厌掐着脖子，电击棍早就不知所踪，还能动弹的右手抠住江厌的手腕，很用力，修剪平整圆滑的指甲都掐入肉里。
江厌扯掉林佑青的口罩，他要看看绑架自己的疯女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到底是谁！
口罩扯下的瞬间，江厌看见了一张超出他理解能力的脸。
怎么是她？
怎么会是她？
怎么能是她？
江厌片刻的失神让林佑青捕捉到了。
“呃啊！”林佑青几近嘶吼着、全力撞进江厌怀里，推着江厌后退，将人抵在杂物堆上。
“噗”地一声，一根铁管从江厌左胸穿过，再擦过林佑青的脸，削下她一块脸皮。
那是一张旧椅子的腿，管状，防滑垫脱落，管口锋利。
林佑青轻易挣脱江厌的桎梏，退后两步看着穿透江厌胸口的铁管。
温热粘稠的血顺着铁管往下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哈！”江厌把视线从林佑青狼狈的脸上，转移到胸口的铁管上，忍不住笑出声。
实在太好笑了，这操蛋的人生，实在太好笑了。
“哈哈哈……”江厌的生命力，随着他逐渐微弱的笑声，随着他流出眼眶的眼泪，快速流失。
他想去掀开林佑青的棒球帽，想看看她额角的疤，这想法太过强烈，模糊了他的感知，于是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能没能抬起手。
江厌死了。
林佑青站着没动，看着江厌一点点咽气，直至江厌彻底失去气息，她的眼泪才滚出眼眶。
她杀人了。
她故意的。
她知道那里有根铁管，且足够锋利。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明天就是元旦节了，她必须留下江厌，活的留不住，那就留下尸体。
江厌有同伙，且知道他被绑架到了这里，钢筋剪就是证明，而她又是实名租住的这间别墅，调查出她的身份是迟早的事。
她甚至怀疑江厌的同伙就在附近，见江厌久久不出现，保不齐就冲进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妈怎么办？自己要是被抓了，妈怎么办？
不能被抓。
林佑青止住眼泪再看江厌的尸体，眼神坚定，也冷得狠厉。
她不会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布置现场，能以假乱真的、误导警察的现场，当然这很难，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绑架、囚禁、杀人，足够判她死刑了。
“是江厌，死了？”丁和龙的声音在地下室门口骤然响起，语气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他听见地下室没有动静了，还以为是江厌把女人给杀了，结果是……江厌死了？
江厌被这个女人杀死了？
丁和龙应该兴奋的，毕竟江厌死了呀，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不住全身哆嗦。
在见着表情跟恶鬼一样的林佑青拔腿朝自己冲过来的同时，丁和龙踉跄着后退几步，一把甩上地下室的门并反锁住。
他用后背抵着门，抵抗着从里面传来的一下接一下近乎癫狂的撞击和嘶喊。
他颤抖着摁住塞耳朵里的蓝牙耳机，“一，一爷，江厌死了。”
那端的一爷早在他第一次说出江厌死了就知道了，可他还是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半分钟后，蓝牙耳机里传出一爷的声音，一改往日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温和，冷得令人心惊。
“我马上过来。”
跟了一爷十年，丁和龙当然知道江厌对于一爷的重要性。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全身哆嗦了，因为他下意识想到了江厌的死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爷很快就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丁和龙的表弟，一爷的保镖兼助理，徐森。
丁和龙亲眼见到一爷，才敢松下抵住地下室门的力道，腿软脚软地迎上去。
“一，一爷……”丁和龙后背全是汗。
一爷四十岁左右，穿着随性舒适，手工皮鞋、西装裤、羊毛衫和长款大衣，低调高级的黑白灰色系，他个子挺拔，五官俊朗，像韩剧里走出来的儒雅大叔。
只是面色太冷。
“开门。”一爷没看他。
“诶！”丁和龙赶紧打开反锁的地下室门。
血腥味铺天盖地而来。
同血腥味一同扑过来的，还有一个浑身狼狈的女人。
她明显受了重伤，右脸脸肿得看不出原貌，左胳膊不能动弹，冲过来的步伐和动作僵硬滞涩，想必还受了内伤。
不过她的求生意志似乎很强，或者是蠢而不自知，面对三个成年男子，还敢拿着电击棍冲过来。
一爷没有躲，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跟在一爷身后的徐森，擦身进入地下室，像一阵疾驰而过的风。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带着金丝眼镜，看着很斯文。
面对女人的攻击他不躲不避，迎上去抓住女人的手腕，看似随意地往身后一拧一掰，就卸了对方的肩关节。
徐森松手，一脚踩在女人后背，将人硬生生踩趴在地动弹不得。
徐森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头终于动了动。他不理解，就女人这么垃圾的身手，怎么能杀死江厌？
他下意识看向江厌，却被一爷吸引住目光。
一爷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
他瞳孔微缩。
一爷站在地下室中央，目不转睛地看着被钉在杂物堆上的江厌。
江厌垂着头，垂着胳膊，像没了提线的木偶。
血从他胸口的贯穿伤流出来，润湿他半个身子之后，在地上铺开成一大滩，在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压抑的暗红。
一爷在暗红的边缘站着，两行眼泪从他眼眶里溢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几息之后，一爷两步上前，抓住江厌零乱湿透的长发往上一拽，露出江厌苍白却安详的脸。
安详？
面部肌肉放松，双目闭合，唇角微扬，安详之中还有几分解脱。
解脱？
一爷感受到了冒犯。
他抓着江厌的头发，把人从杂物堆上拽下来甩在地上。
昂贵舒适的手工皮鞋踩在江厌的脸颊用力一碾，江厌安详的表情瞬间变得诡异而狰狞。
“你是在嘲笑我？”
一爷的眼泪越来越多，滴在深灰色的大衣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斑点。
他抬脚，再次用力往下一踩，正中江厌高挺的鼻子，力道十足，把鼻子整个踩得塌陷下去。
“废物，废物！”
“十三年，整整十三年啊！”
“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死？废物……”
安静的地下室里，只有一爷毫无规律和逻辑的谩骂，以及皮鞋踩在□□上的让人牙酸的响声。
丁和龙已经吓得彻底呆住了。
徐森似乎早已见惯不怪，面无表情地、尽职尽责地压制着林佑青。
林佑青动弹不得，又刚好正对着江厌，眼睁睁地看着江厌端正英俊的脸被一爷一脚一脚地踩成一团烂肉。
她想吐。
更多的是害怕。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且下场凄惨。
爆炸案凶手已死，爆炸不会发生，那自己大概率是不会重生了吧。
妈……对不起。
“徐森。”
一爷力气耗尽，也发泄够了，他一抹湿漉漉的脸，抬头看来，一双眼睛通红。
“我要她给小厌陪葬。”
一爷盯着林佑青，就像看一只微不足道的，却不慎被其狠咬一口的虫子，即蔑视又憎恶。
“用小厌喜欢的方式。”
林佑青的背脊寸寸发凉。
“是。”徐森示意丁和龙拿来掉落一旁的钢筋剪，弯腰扯过林佑青的手摊开在冰冷的地面上，然后手起剪落，林佑青小指无名指和中指就断了。
十指连心。
剧烈的疼痛让林佑青失控，可她双臂被废，不论怎么挣扎扭动，都逃不开徐森的桎梏。
她只能徒劳地嘶吼，像野兽一样。
她的食指，拇指，手掌，手腕，手臂……一寸一寸地被徐森用钢筋剪给砸碎。
林佑青嗓子哑了，出不了声，也没力气出声，她只能瞪大眼睛，努力去看清一爷和徐森的长相，把他们的样子死死刻印在脑海里。
如果她还能重生，如果还能重生，她必取他们狗命。
必取他们狗命！
林佑青不知道自己是坚持到哪个阶段才断气的，她到后来已经痛到麻木，四肢像一滩不属于自己的死肉。
等她再有意识，已经不再是昏暗潮湿的地下室，而是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
窗外残阳似火，是夏天。
林佑青重生回了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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