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们互相之间都还有些不服气,身上也都带着伤,但还是碰拳了。”
老虎看着自己的一只拳头,目光沉沉:“没想到这拳头一碰,兄弟再也没有分裂过,他一辈子都在做我的兄弟。”
“就连我家人和身边的其他朋友都认可的兄弟。”
“是真正的好朋友啊!”尹煜佑感慨着,脑袋里想起了自家的那个傻儿子。
灿灿瞥了尹煜佑一眼,脑袋里却蓦地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人。
跟耳夹和老虎的关系有些像,那个人也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是因为他生性其实凉薄疏离的关系,他们两人的关系并没有耳夹和老虎这么亲密。
星星永远是孤傲的,像天狼星那样两颗一起发光的是少数。
老虎点了点头,“没错,但我还是更喜欢用兄弟这个词,我们的关系并不是普通的朋友这个词可以形容的,比那个还要铁一些。我最早承认他这个人除了他细腻聪明的优点之外,其实也是因为他在那副难以琢磨的外表下也藏着真诚。”
“如果不真诚,我也会接触他,但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铁杆关系了。”
“他发生了什么?”看老虎一直在扯一些没用的,灿灿没忍住,直接问了自己比较关心的部分。
心情压抑的老虎脑子有些瘫痪,他问什么就下意识地顺着说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反驳,“那家伙家庭情况很不好,而且这件事就像一个诅咒,贯穿了他的一生,让他短短的二十多年人生一直不太幸福。”
“他人生中的第一块生日蛋糕是我送的,当时我带着几个伙伴,去他家里给他庆祝。我们特地挑了他爸爸妈妈都在的时间,想着朋友和家人齐聚,这样热闹,他妈妈当时还为我们炒了各自爱吃的菜。”
“他许愿,希望爸爸妈妈和他永远在一起,结果……他的家庭很快就变得四分五裂了。”
“第二次许愿,他希望妈妈和自己在一起,结果他的妈妈抛弃了他。从此之后,他很少过生日,也不敢再许愿。”
“他觉得家庭不幸是因为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是因为自己的出生,是因为自己许了愿,总之,他觉得一切都怪他自己,我怎么劝都没有用。”
老虎无奈地笑了一声,笑声苦得让人听了心情就很难受,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那家伙其实很固执。”
“可这是父母的问题。”灿灿大胆发言。
老虎点了点头,“他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很温柔,但是他爸爸的问题相当大。不光耳夹讨厌他,我也很讨厌那个男人,他一巴掌害我兄弟成了残疾,还害得他的人生灰暗了一辈子。”
“但我能怎么办,那是他的亲爹。”
“耳夹从出生到长大,养他这件事那个男人有一半的功劳,我不占一点股份。所以我没有资格说什么,只能替他生气,替他难过。”
老虎坐累了,他换了一下姿势,改成了盘腿,他的双手随意地抓着脚,抬起头来看着窗外夕阳沉默之后,即将消失的一丝晚霞,他觉得,那抹残霞很像左耳夹最后一次许愿的时候。
“来了帝盛以后,见到欧阳,他久违的又一次许了愿,许愿他能给这里带来光明,顺便给苦哈哈的自己带来光明。结果,那个愿望居然也失败了,而且欧阳死了,他又觉得害死欧阳有自己的原因在,他也是罪魁祸首。”
“所以他才总和我提起欧阳?就是因为觉得愧对他?”尹煜佑问道。
老虎没有动作,而是说道:“是的。那个死心眼自从欧阳死了之后开始畏惧自己说出口的话,畏惧许愿。他彻底不再许愿,嘴里还说什么言灵,我说他是跟着我看漫画看坏了脑子,他说他害怕自己言灵的力量。”
老虎叹了口气,“那家伙以前话挺多的,发生了欧阳那件事之后才变得不爱说话的。”
“他说他上辈子或许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老天惩罚他,给他特殊的命格,让他不幸,让他化身为诅咒,但凡许下的愿望也都变成了可怕的诅咒。”
“他跟我说,一次两次是巧合,但是第三次就难说了。”
尹煜佑不由得想到耳夹的模样,他平时虽然总是笑嘻嘻的,但是的确不爱说话,看得出来心里藏着事情,而且是难过的事情。
因为灿灿和他的感觉有些像,同样稍稍接触就看得出来藏着事情,但是灿灿更让人猜不透,话也比耳夹多。
耳夹给人感觉是一颗苹果,表面上看着色泽很好很红润,切开就会发现里面已经腐烂了,并且散发出浓浓的臭味。
有些看起来乐观的人其实是重度的抑郁症患者。
不过尹煜佑没有想到,那么乐观,脑子那么活络,看起来无所无能的耳夹,居然也有脆弱不堪的时候,而且脆弱得简直像个孩子,跟他平时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这是他没有见过的左迩遐。
这么听下来,他感觉出来了,那家伙很爱面子,还有些要强。
尹煜佑的感觉没错,左耳夹的确是个要强的人,要强到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要强,要强到连最好的朋友老虎他都不希望对方百分之百的解析他。
于是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知道他曾经帮助过流浪汉的事情,更加不知道他帮助那位流浪汉的原因。当流浪汉躺在医院里,医生们因为他没有手术费为他的生命着急的时候,耳夹想起了过去那个同样没有人照顾,孤身一人的自己。
他其实偷偷回过一次那家医院看望流浪汉,只不过没有让热心的门房大爷发现。他站在流浪汉的病房外面,默默地给他送上了心里编织的鲜花和一双看似冰凉,其实赤诚似火的眼眸。
爸爸妈妈没有办法给我更多爱,我几乎是一个人过来的,除了有个傻小子在身边能逗我笑一下,提醒我自己原来还活着。
我就像片飘落的树叶一样被命运眷顾才长大到了现在。所以现在遇到你之后我发现,最起码我可以给你一些爱,你这个比我更加不幸的倒霉蛋,你很幸运,最起码你还有不少人坦坦荡荡的爱着你。
透过流浪汉病房上的小窗户,他看到里面的人在看护的陪同下睡得香甜。耳夹在心里对这个陌生的同胞说道:朋友,你体会不到爱这并不是诅咒,而是一种祝福。
他深深地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熟睡的憨甜样子深深地刻在眼眸中。透过这个流浪汉,他看到了自己被爸爸妈妈围着关心的样子,床上的人似乎成了小时候的他。
可是他的家庭已经破碎了,于是甜蜜的幻想被现实的石子击打,随即碎裂开来,变得黯然失色。
这让耳夹心里猛然泛起大量的酸涩,酸涩淹没了他的心和脑子,让他几乎站着就要哭出来了。他没有再停留,赶忙扭头离开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洁白安静的走廊里,他双手插着兜,像块没有被教育过的顽石一样,吹着口哨丝毫不讲究素质地走在原本需要保持安静的医院,之后像猫咪一样轻盈地跳出侧门的门槛,绕开旁边的石板路,偏偏踩上了翠绿的草坪。
把小草一茬一茬压下去,有种做造物主的感觉,这让他感到很开心。不过他没有伸手去拔那些草,压弯了总还活着,拔掉了它们就彻底没救了。
就像生活对人一样,就像有钱人对底层人一样,肆意压踏,很少拔断,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苦了自己,乐了高层。
草*的世界!
这块顽石臭骂着,发泄着一直以来憋闷愁苦的心情,但同时心里却还有些浪漫。那部分浪漫的心思正在大胆地反驳这个社会上大部人愚昧的思维,和众对抗:
谁说痴呆和傻就一定是不幸的?就因为大部分人都“正常”吗?那如果这个世界上傻子比较多,那“正常”的岂不是才“可怜”,才不正常?才需要“同情”和“救助”?
因为感觉不到爱,因为不懂,那些被大众在无形当中狠狠鄙视了的人们,他们有大部分人没有的幸福,世人笑他们痴颠,他们却笑世人辛婪,只有他们可以像婴儿一样无忧无虑,没有烦恼的过一辈子。即使疼痛,即使哭泣,转头就会忘记。
没心没肺,空如纸胞,这样不是很好吗?
耳夹已经完全走出了医院,心里的痛让他不敢面对阳光,而是低下了头。微风拂起他短短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裳,正午的艳阳照不亮青年的眼眸和脸,他站在阳光下,沉溺在悲伤里,固执的把自己变成了一座不肯打破桎梏的石像。
而且是街边没有人会在意,保护,甚至会被小孩子肆意欺负,扔石子,朝身上撒尿的那种石像。
人和石像,是不同的。
明明正值青葱年华,脊背却永远挺不直,原生家庭带给耳夹的伤害一辈子都修复不了,他试图做人,却误入了歧途。
终于枯绝。
老虎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玩世不恭的他在谈起兄弟过去的经历时,心情也沉重得像被压了一块青石板。
哭不出来,又笑不动。
“他的一切不幸都是那个垃圾的原生家庭造成的,他家很穷,爸爸的性格还很差,很暴躁。酗酒、赌博、打架闹事,除了嫖之外都沾了一遍,嫖我也不敢肯定就一定没有沾。”
老虎恨恨地磨着牙,“总之,他的那个老爹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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