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繁声揉了一下眼睛，走出出租屋 。又是一大早，他趁年榕还没醒就出门了。
昨天一晚上没睡好，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猝死。
寒风穿透薄雾，他将羽绒服拉链拉高了点。手中提着昨晚积攒下的垃圾，他穿过街道，把垃圾扔到附近的垃圾回收站，然后朝着饺子馆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突然，前方有两个身影紧紧相依映入眼帘，相处了一年多，赵繁声一眼就认出那是小松和小原。
他正想叫住两人，却突然见小松拉了一下小原的手。
声音就像卡在了嗓子眼里一样，没能发出来。
下一秒，小原甩开了小松的手，有点着急地加快了速度。小松连忙大跨几步追上去，然后搂住了小原的肩膀，小原似乎想挣开，却没能成功。
突然小松侧过脸，向小原的脸颊凑过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一秒之后，小松轻轻放开了手，向前跑去，而小原则是一副佯装生气的模样，追了上去。
赵繁声怔怔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眉头紧锁，他跟两人的距离不算远，因此刚才那个静止的画面——小松侧脸时，嘴唇触碰小原脸颊的那一瞬，他看得真真切切。
脑海如同被重锤击中，轰鸣不止。
小松和小原居然是那种关系吗，他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
昨天那个帖子又在脑海中冒起，那些关于同性恋的讨论，此刻竟变得如此真实而贴近。
心心饺子馆后面有条巷子，主要功能是作为附近店铺日常运营后厨余废弃物的临时存放地。每日特定的时间段，这里都会有专人前来清理这些垃圾。
一个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赵繁声迅速整理好早晨产生的垃圾，将其捆绑好，随后向着那条存放垃圾的巷子走去。
正当他即将步入巷子之时，却突然听到一阵人说话的声音。
“都怪你，老板刚刚看到我脖子，还问我大冬天的哪来蚊子。”
另一个声音嘻嘻哈哈：“对不起嘛，我下次注意点，明天提醒你穿高领。”
赵繁声顿了顿，还是没有去打扰两人，心情复杂地退了回去。
过了会儿，小松小原两人就回来了，路过时，他抬头瞥了一眼小原的脖子，果真看到了一枚可疑的红印。
小松小原一回来就各自忙自己的事，赵繁声丢完垃圾回来，就帮着小松一起收拾桌面上的碗筷。
小松一边忙碌一边随意地说：“声哥，这两天看你精神不怎么好啊。”
“嗯……”赵繁声回忆，原本他对别人的私事不太在意，要是以前，就算被他看到了早上的那一幕，他也会视而不见。但看了昨天那个帖子后，他心里始终静不下来。
小松端着碗筷走进厨房，关心地问：“哥你是不是失眠？”
赵繁声跟在他身后，落后他一步，“……算是吧。”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帮助失眠的方法，叫身体扫描法，就是想象有一个扫描仪在扫描你的全身，从头想到尾，我上次试了一回，还挺有用的，哥你也可以试试。”
“嗯。”赵繁声心不在焉地回答。
小松把碗筷放进洗水池里，开始接水洗碗，“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哥你出去吧。”
赵繁声却没走，“我帮你。”
小松见状也没再坚持，两人一边洗碗一边闲聊。过了一会儿，赵繁声问：“你之前说过，你和小原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是啊，我俩还是高中同学呢。”
“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在上大学吧，怎么会跑到这儿来打工？”
小松对赵繁声突然关心起他和小原的过往感到意外，但也没细想，便直言不讳地说：“我犯了些事儿，被开除了，参加不了高考，家里人整天给我甩脸子。我不想待了，就出来了，反正那个家也早待烦了，现在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挺好的。”
赵繁声虽然不清楚小松具体犯了什么错，以至于学校和家庭都这么对他，但他觉得小松虽然平时调皮，但本性并不坏，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小原也是？”
“他……”小松的声音卡了一下，“是啊，我俩犯的同一个事儿，他家里人也不待见他，真是巧一块儿了。”
赵繁声注意到小松脸上微妙的变化，再结合早上所见的一幕，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他好像知道这两人是犯的什么事了。
他不想随意打探别人的**，但是现在，他身边只有这两个人能给他一点指教，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他不知道该问谁。
“你有喜欢的人吗？”他装作无意地问。
“啊……”小松脸红了一下，“有啊。”
赵繁声假装没看到他往厨房外面瞟了一眼，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松想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虽然偶尔也会有点小任性，但是一点也不让人反感，反而会更觉得可爱，我特别喜欢他。当然了，他也特别喜欢我，上个月我生病发烧，他整晚都陪在我身边，陪我输液，看到我难受得不行，他还抱着我哭……”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看向赵繁声，赵繁声却是一脸淡定的模样。
“然后呢？”
小松喉头滚动了两下，有些不确定地问：“声哥，你是不是知道了？”
赵繁声没想直接拆穿的，但谁让他自己说漏嘴了。小松上个月确实发了一次烧，当天他和小原两人都请了假，毕竟两人住一起，小原得照顾他，他刚又说自己喜欢的人陪着他输液，这不不打自招么。
赵繁声心中暗叹，决定还是装糊涂：“你说什么？”
小松叹了口气：“声哥你还是别装了。你肯定都知道了。”
赵繁声觉得有些抱歉，自己真的就是想问点问题，没想揭穿他和小原的恋情。
“不好意思，我早上来店里的路上看到你们了。”
小松想到自己早上对小原做了什么，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哦……这样啊。”
“放心，我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小松挠挠头：“害，声哥我肯定信你，你不是那种到处乱说的人。”
赵繁声点了一下头：“我能问你个事吗？”
“当然，你问。”
“你是怎么知道你喜欢……男人的？”
小松被赵繁声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带着一丝回忆的神情回答道：“嗯，我想想啊……应该是初中的时候吧。那时候周围的男生都在谈论漂亮的女同学和女老师，但我发现自己对那些并不怎么感兴趣，那时候，我就隐约意识到自己和大家可能有点不太一样了。”
“所以你是天生就喜欢男人？”
“应该算是吧，毕竟在我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前，我也没喜欢过别人。哥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好奇。”
小松却显然不信，他说：“判断自己喜不喜欢同性，其实有一个很好的方法。”
赵繁声沉默，一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的样子，过了一会儿，见小松还不说话，轻咳一声：“什么办法？”
小松神秘一笑。
当晚，在年榕的监督下，没有生病的赵繁声被迫喝下一包感冒冲剂，然后拒绝了年榕的换床睡提议，在黑暗的客厅中打开了和小松的聊天界面。
小松只给他发了一条链接，其余什么话都没说。
赵繁声点开那条链接，在等待界面看到网页发出的风险提示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忽视。
随着页面缓缓加载，屏幕上的内容逐渐清晰。只一眼，赵繁声便屏住了呼吸。
界面上一片肉色，全是白花花交缠在一起的身体，赵繁声一时没有准备，因此视觉冲击性极强。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这些视频封面跟他以前看过的都不一样，不是一男一女。封面上的交缠的两个人，都是胸脯平平长着鸟的男人。
他明白了小松的意思。的确，判断自己喜不喜欢男人，就去看GV视频。
他突然感觉自己手中的手机有些烫手，视线定格在那些视频封面上，尽管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犹豫再三，手指还是移到其中一个封面上，他这几天被弄得夜不能寐，这一步，他不得不面对。
在点开视频之前，他先谨慎地将手机声音调至最低，又迅速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最终点了进去。
几秒加载后，视频出来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光亮。赵繁声紧盯着屏幕，视频的画面在他眼前快速展现。
不知道是其他视频都这样还是他选的这个视频有问题，视频一上来就非常直白，两个男人走进房间，关上门就开始脱衣服，接着是抱在一起亲吻，接着是更进一步的动作。
很快，视频里就传来暧昧的声音，画面里的两人兴奋地抱在一起做那档子事，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动作的频率都能看出他们挺舒服的，但赵繁声看着看着，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任何预期的兴奋或冲动，内心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他强忍着那份别扭的感觉，将进度条拉至最后。随着视频的结束，他按下了关闭键，手机屏幕归于黑暗。他重重地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看来他不是同性恋，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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