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葭禾拎着刚劈好的柴捆往膳堂走时，特意绕了段路。
杂役房在后山最偏的角落，老远就能听见木槌砸衣服的 “砰砰” 声，混着皂角的涩味，和醉仙院的酒香截然不同。她把柴捆放在指定的草垛上，眼睛却在人群里扫 —— 苏媚儿说的那个洗衣妇，就在不远处的石板上捶打衣物。
那妇人看着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灰布衫的袖口磨得发亮，右手腕上绣着半朵暗红的莲花，针脚细密，不细看只会以为是块污渍。她捶衣服的动作很慢，目光却时不时往剑峰的方向瞟，像在等什么人。
“新来的？”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葭禾回头，撞进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苏媚儿说的那个劈柴壮汉，他手里的斧头比她的木剑还长，斧刃上沾着没擦净的木屑，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皂角味里格外刺鼻。
“路过，” 许葭禾往后退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握住袖里的木剑，“来送柴。”
壮汉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她的手，直到她转身要走，才突然开口：“练剑的？”
许葭禾脚步一顿，没回头：“瞎练。”
“杂灵根练剑，” 壮汉低低地笑了，笑声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声音压得像闷雷：“新入门的毛头小子，别总往杂役房凑 —— 有些火，不是你这五行都沾的体质能碰的。”
她没接话，快步走出杂役房的范围，后背却莫名发紧。刚才那壮汉的眼神，不像看一个普通弟子，倒像在看一块…… 待价而沽的货物。
绕到膳堂后墙时，一道灰影突然从墙角窜出来，拽着她往阴影里躲 —— 是苏媚儿。
“你吓死我了！” 苏媚儿拍着胸口，手里还攥着块没洗完的抹布，“那壮汉夜里总念叨‘离烬’，我听着像是什么邪门教派的暗语……我昨夜蹲墙角，听见壮汉跟洗衣妇磨牙，说什么‘阵眼的引子就差最后一味，得借青云的灵气裹住，不然瞒不过天机’…… 那洗衣妇还冷笑，说‘上面的人早就打点好了’。”
许葭禾心里一沉：“阵眼？”
“不清楚，” 苏媚儿压低声音，“但肯定没好事。拜师大典结束后，我会在在东侧门等你，我们到时候制定下一步计划。” 她眼里闪着光，完全没注意到许葭禾的脸色变化。
许葭禾摸了摸颈间的情丝蛊，那东西不知何时变得冰凉，像块贴着皮肤的碎冰。离烬族、祭品、血莲教…… 这些词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让她想起地牢里那些关于 “剜仙髓” 的碎片画面。
“我知道了。” 她塞给苏媚儿一个刚从膳堂顺来的肉包，“你小心点，别硬碰硬。”
苏媚儿咬着肉包跑远了，灰布衫的衣角在拐角处一闪就没了。许葭禾望着杂役房的方向，那里的木槌声还在 “砰砰” 响，像在敲打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回醉仙院的路上，她特意绕去练武场。萧澈正在台上练剑，银色的剑光裹着灵气冲天而起，台下的弟子看得啧啧称奇。钟离妩站在最前排，手里摇着团扇，目光始终追着萧澈的身影，手腕上的银丝镯轻轻晃动，泛着极淡的红光。
许葭禾突然想起苏媚儿说的 “情丝蛊”—— 当年苏媚儿给她下蛊时，蛊虫也是这样泛着红光。
她没再停留，转身往回走。路过公告栏时，看见自己的名字旁又多了些批注，有人用墨笔写了 “杂灵根不配”，被另一个人用朱砂划掉，改成了 “云鹤真人之徒，谁敢妄议”。
许葭禾盯着那行朱砂字，突然觉得这青云门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而醉仙院的酒坛堆里，云鹤正对着块玉佩嘀咕：“师弟啊，你说这丫头要是哪天遇到危险了，我是救还是不救？救了违反你的吩咐，不救……” 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赶紧扔回怀里，只能叹气，“罢了罢了，喝酒喝酒。”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许葭禾归来的身影在院门口撞了个正着。
“去哪了？” 云鹤揉着发红的眼睛问。
“送柴。” 许葭禾举起手里的木剑，剑尖还沾着片从杂役房带回来的枯叶，“师父，我今天练会了新招，给你看看？”
她挥剑时，枯叶被灵气卷着飞起来，在夕阳里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云鹤看着那道弧线，突然觉得手里的酒碗有点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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