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碗儿巷,破碗儿巷,家有破碗儿没有缸,一到腊月心发慌……”
破碗儿巷,顾名思义,连个好碗都找不到的地方。
易安就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
她坐在昏黄的路灯下,嘴里啃着干馒头,碎渣掉了满地。
手指却在破烂的屏幕上敲敲点点,直到收到转账成功的信息才露出笑。
一张银行卡和鲜红房本被递到面前:“结婚吗?”
声音冷淡,还有些闷。
“有病。”
“没病。”这人回答:“我是认真的。”
“你真的有病。”
易安不用抬头就知道对方是那个长的有点凶,脑子还不太好用的傻大个。
这几个月对方已经向她“求婚”无数次了。
一样的话,一样的动作,简直就是复制粘贴的。
关键是自己根本和对方不熟,甚至都没说过多少话,她只是知道对方叫李延,仅此而已。
起初她还会冷脸斥责拒绝,后来也就习惯把对方当空气。
毕竟她很忙,没空陪他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感到这人在自己身侧坐下,遮去了大半灯光,她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那人好像说了些什么,可晚风误人耳,脚步太急,她什么也没听见。
李延没动,看着易安远去的背影,指尖星火明灭,心中不快。
又被拒绝了。
他幽幽叹口气,反手就给“求婚的一百种方式”视频下打差评。
什么女孩都爱房和钱。
都是屁话!
要是易安贪点财就好了。
那他们早就在一起。
许是今晚月色撩人,他站在那里,情不自禁的多待了会儿,直到家家户户都灭完灯,他才熄烟离开。
易安将打包的馄饨轻放在小木桌上道:
“无忧,吃饭了。”
门后探出个怯生生的脑袋,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看着她:“姐,你吃过了吗?”
“嗯。”
易无忧小口吃着馄饨,眼底是熬夜刷题的黑眼圈。
易安支着头细细打量她,总觉得易无忧瘦了不少,头发长了,背也弓了些。
“把背挺直 。”她说,有些命令的意味。
“哦。”易无忧挺了下背,又很快的驼下去:“那样不舒服。”
“……”
易安没说话,一双黑眸静静看着对方,看到她头上出了薄汗,就伸手打开电扇。
这是二手市场淘来的,老牌子,也就十几块钱。
电扇嗡嗡声不绝,旋转的扇叶打破了小屋里的闷热。
易无忧将汤汁喝光,擦擦嘴,犹豫着开口:“姐,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说。”易安懒洋洋掀起眼皮。
“那个……我想退学。”
她低下了头,不安的扣手指,碎发遮住了双眼,她就是不敢去看易安。
易安脸色臭的厉害,她盯着对方的头顶,语气加重:“闭嘴!”
“姐。”
易安深吸口气,忍着怒气:“不是叫你闭嘴嘛。”
“姐。”易无忧低下头,嗫嚅着开口:“可是……上高中也太费钱了,我们家又这个样子,还不如早点下学补贴家用。”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易安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旋。
“……”她紧了唇,易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不想知道,也不须要知道。
但无论怎样,她都会让易无忧把书念完。
至少……至少不要像自己一样。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易安把今天打零工挣的零钱塞入她手中:“天塌了也有我给你撑着,这种事以后不许再提,早点谁觉,过几天我带你到医院去看看妈。”
话落,她逃也似的躲进了自己的小屋,不敢停,也不敢回头。
易无忧神色复杂,她看着手中的零钱,展开又揉起来,揉起来又展开,直到钱卷了边儿。
她才缓缓抬起眼,眸中是泪光闪烁。
什么不用操心,不用担忧。
她不是圣贤,做不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石头。
每天看着易安满脸疲惫,甚至有时带着伤回来。
她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密密麻麻的疼。
明明也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却要背着自己这个麻烦,拖着这破碎的家,将自己磨的满手粗茧,叫人心疼的紧。
易无忧抬手擦眼泪,看着紧闭的小屋门暗下决心。
她以后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让易安住上最大最漂亮的房子,穿最好的衣服,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简单的打扫卫生后,易无忧再次埋首在书间。
夏天闷热,房子不隔音,不仅有小电扇的吱吱声,还有邻居的拉家常,谩骂吐槽声。
她将门窗紧闭,又将耳塞戴上,低头刷题。
有的人很麻烦,叫人甩不开。
对易安来说,李延就是个大麻烦,说难听点,他就像个超大号的狗皮膏药,走哪儿跟哪儿。
“你烦不烦?!”易安瞪着眼猛回头:“别跟着我了!”
“……”李延还是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像是逗她玩儿。
易安攥紧了拳头,她忽的回头像箭一样冲李延面前,伸手抓住对方的衣领。
“我很烦很忙,没空陪你玩你追我逃的游戏,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找别人。”
她恶狠狠的,手臂上肌肉鼓起,纵使一米七几的身高低了李延一个头,但她气势丝毫不弱。
李延将双手举起作投降状:“你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
但心?
她从来不需要。
李延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清列的皂角香袭来,而后就是眼前发黑,脸上火辣辣的痛。
他呆滞的摸下自己的脸。
嘶—
痛。
他……好像被打了。
李延顶顶腮帮子,力气还挺大,不过打偏了,要是再向右一点,自己这时候就在地上晕死过去了。
看着易安远去的背影,他觉得下次有必要当面告诉对方,打人也是有技巧的,不能只依靠蛮力。
李延绷紧唇,他是听破碗儿巷的人说易安得了抑郁症,整天晚上躲在房子里呜呜的哭,像只女鬼,他生怕对方出问题,这才来关心她,可易安好像会错了意。
易安不容易,摊上了负债跳楼的爸,重病住院妈,上学的妹妹,换作别人也是撑不下去的。
她很厉害,坚强。
李延很害怕,怕易安真得了手机上说的抑郁症,他不懂这种病,所以连夜开车到市里找医生做咨询。
他坐在医院里,吹着空调的冷风,听到医生说有死亡的风险,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想帮易安,想挤进她的生活。
可易安不同意。
她就是铁打的小屋,任凭你如何叫喊拍打,只要她不愿,那紧闭的门就不会开,哪怕你拿炮轰,也是这样。
他深吸口气,感到烦躁,干脆坐在街沿儿上吹风。
破碗儿巷里的风都是热的,他深吸口烟,烟雾缭绕中,一盆冷水直直泼下,而后就是一头红色大波浪探出来:
“有病啊!没事坐楼下干嘛啊?!想死去马路上啊!呸!晦气玩意儿!”
那女人尖声叫骂着,眉眼是遮不住的市井气。
见李延看过去,她嘴一歪,翻个白眼,骂的更厉害了:“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把你眼珠子挖了喂狗!”
话落“砰”的将窗户关上。
“……”李延额上青筋暴起,这身西装是为了让易安多看他一眼特的买,他还喷了香水做了造型。
现在都被这个疯女人毁了。
他气的不行,只想找那人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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