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时简和周唐静又是手架着手互相搀扶着回的家,饭桌上他们讲起小时候的事情,一时刹不住,回到家的时候又是一个深夜。
躺回床上,时简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张子安的那句“他们在一起十几年了,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
次日周唐静一早就出门了,时简因为晚上睡得少,醒来后也一直在躺在床上不肯起床,直到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
起来到阳台上一看,院子里黑压压的来了十几个人。
原本嫌吵,想出门看看情况,顺便发一发心中的憋着的那口气。
不看还没啥,一看周国富被他们拉着又是拍照,又是发传单。
时简想起前两天学校才宣传过小镇最近来了一群骗子,专门骗老年人的钱。吓得她脸也不洗,头也不梳,直接跑到楼下把周国富拉回来护在自己身后。
看清来人,她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这些人身穿警服,手举横条,手里拿着宣传册,正在做禁毒宣讲活动,镇上每年都会安排一两次这样的活动,以前上学的时候,她是在学校参加的。
周国富被四五个警察团团围着,讲解员正在给他讲毒品的危害,教他认毒品的形状,完事还拉着他拍照。
讲解员见到时简,立马调转目标,把宣传册一张一张往时简手里送。
她拿起一看,都是一些制作精良的宣传册,上面详细介绍了市面上常见的几种毒品,主要介绍了毒品的样貌,还有它的各种危害。
除了文字介绍,最显眼的还是那些不堪入目的图片。
时简粗略扫了两眼,大早上还没吃饭就被看恶心。这样的活动在这里每年都要进行一两次,时简早就见怪不怪。
“这位小姐,毒品危害……”
她看没什么事情,想提脚回去继续补觉。却突然被被一名男警拦住了去路,男警拉着时简的手,对着她把十几年不变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男警讲了一半定睛扫了一眼时简,突然来了一句“咦,小姐,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我看你眼熟的狠”
时简心里鄙夷了一声,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么老土的搭讪。
警察依旧一脸狐疑的看着她,在脑子里把他见过的女人都搜刮了一遍,也没找到跟眼前的女人一样的面容。
时简紧了紧单薄的睡衣“没没有吧,我没见过你”
谁知那人却直直盯着时简道“但是你看起来好眼熟”。
这时一女警经过这里,女警将时简拉到自己的身后,朝男警大喊道“看什么看?信不信我跟队长告状,让队长罚你负重”。
男警察不服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就是看她眼熟”。
女警一身干练的短发,看上去有点泼辣道“我看你看谁都觉得眼熟”
男警丢下一句“我看你眼生得很”,然后就走开了。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在自言自语道“可能真看错人了”。
女警转身朝时简笑了一声才解释道“不好意思,他不是坏人,就是……”女警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时简乘着周国富回屋拿水给几人喝的时候,找机会冲回了楼上。
她回到房间,腾的一下跳到自己的床上,留下楼下吵吵闹闹的一群人。她本想继续回到床上睡觉,被他们这么一搞完全没了睡觉的兴致,索性换了衣服下楼。
楼下陈大亮还在认真执行宣传活动,周国富对这种活动莫名的上心,每年的这一天他都要热情招待上门的警察。
终于将人送走,时简吃过饭,在小院看了会书,却听到门口传来有人吵闹的声音。
时简出门一看,原来是几人迷了路。给几人指了路,他们很快又再次出发了。
谁知人才坐回来没多一会,又听到院子外面吵闹的声音,她出门一看竟又是那几人。
这里的住户不多,人家住的也比较稀疏,如果不是熟悉的人的确很难找得到路口。
时简当做好事,领他们上门。
她顺着小路走,七拐八拐,不一会就到了一户门口,带着他们敲开了孙阿公家院子的门,是孙阿公的小孙子开的门,孙阿公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几人尝试大声给他讲,不管讲什么老人都听不到。
孙阿公的小孙子才刚刚学会走路,几人看着愣头愣脑的小家伙,最后大家也只得放弃,留下几张宣传册离开。
出了门后,时简本想开溜,几人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求她在帮他们带带路,她拒绝不开,又带着他们去下一家。
宽敞的马路上,时简在前面带路,身后几个女警察叽叽喳喳在抱怨出门到现在还没吃饭,时简又带着他们去最近的餐馆吃饭,吃完饭才接着赶路。
下一户是吴阿公家,时简在前面带路,因为谁也不认识,只顾着低头赶路。
“周老师喝点水”突然有人给他递了瓶水,时简抬头,只见那个短头发的女警正看着自己。
时简接过水,说了声谢谢开始喝水。
女警一直没走,见时简喝完水,朝时简介绍道“周老师,我叫张大凤,你叫我大凤就可以”
张大凤讲起话来脸上有两个梨涡,时简看了一眼,觉得她声音听起来泼辣,但是样子却一点也不泼辣。
她看上去瘦瘦高高,皮肤有点黝黑,当时五官很精致。
时简低声道“你叫我时简就行”
张大凤突然道“周老师,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时简狐疑的看着她,很确定自己没见过她。
张大凤道“我弟弟在你班上”她顿了一会继续道“张大明”
时简恍然,可能是刻板印象,忽然觉得张大明的确跟眼前瘦瘦高高的女生长得挺像。
大凤继续道“周老师,我弟弟可喜欢你了,每天回家都要念叨周老师一百次”
时简走在路边道,漫不经心道“是吗?”
其他几人听到这话都围了上来,一人道“你是老师”,另外一个“老师真好,起码能有一个完整的周末,哪像我们”
虽说是冬天,可白天的太阳依旧热得跟火炉一样,时简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淡淡道“你们也很好”。
“周老师我们真的没见过吗?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陈大浪原本走在最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上来,撇了几眼时简。
“你还来?”张大凤白了他一眼。
“我又没看你”陈大浪不服气道。
时简笑而不语,故意落后几步,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终于最后一家也结束了,时简迈着沉重的步伐从最后一个邻居阿公家出来的时候,太阳终于往西边的位置偏了一些。好在她只需要带带路,每到一家邻居阿姨都拿出好吃的招待他们,时简吃了东西就坐在凳子上等着,直到他们宣传结束。
老人虽然不懂,但是热情好客,每到一户人家,他们都会被热情招待,十几户人家下来竟花费不少时间。
众人开始往回走,每个人不是在捏胳膊就是在捶腿,队伍一时间变得懒懒散散的模样。
突然陈大亮的电话响了,时简走在前,只听到他啊一声,好似过年待宰的猪仔,心里有万千不甘。
挂断电话,陈大亮转身愁眉苦脸对众人道“队长说了,继续!”
时简插着腰走前前头,她的身后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甩甩胳膊,扭扭腿,时简继续往前走。
夕阳下,黑色的吉普迎面而来,很快停在众人跟前,车里坐着一人,那人带着墨镜,看上去十分严肃的模样。
汽车路过时简的时候,时简撇了一样车里,才一眼她感觉那人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在心里萌芽,时简心里慌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带着墨镜的男人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男人下车取下墨镜,黑子的墨镜下出现一张帅气的面孔,他的眼睛深邃而锐利,仿佛能透视一切。
高鼻梁、浓眉、紧闭的嘴唇,都让人感到他身上散发的强烈魅力。
他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精力旺盛、充满力量的人。
男人摘掉墨镜后后,伸手梳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黑色的手套,慢慢地戴在手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却又充满力量。
时简忍不住盯着看了好久,却感觉越看越眼熟,时简察觉道男人的目光朝自己射来,才下意识低头不去看他,可是因为自己走在前面,刚好跟男人面对面站着,时简感觉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想逃离男人的目光,可是现在移动位置有太刻意,好在关键时刻张大凤及时出现挡住了她半个身体,时简并在张大凤身后躲了起来。
高云天在车上看到女人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不过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其他人原地休息,陈大浪跟高云天汇报情况,情况汇报完毕,陈大浪低声问了一句“队长,咱们明天在继续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是啊,队长,大家都累了”
……
“行了”高云天厉声喝制了哼唧的几人,几人原本还存着委屈,听到高云天发火,吓得都不敢在说话。
“大家辛苦了,待会带大家去吃好吃的”高云天察觉自己太过于严厉,放低声音道。
原本还在低沉的气氛,听到这话立马变得躁动起来,几人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去哪里吃。
时简见高云天正低头在安排工作,准备自己偷偷溜走。
“周老师要走了?”谁知张大凤见她要走,急忙喊住她道。
时简提起的脚还未放下,她怯怯转身只见众人目光都盯着她,她尴尬道“我学校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今天周末学校还有事?”时简抬起的脚未落地,高云天已经挡住她身前的路。
“也 不是什么事情,我想回去处理 下 其他的事情”时简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不是着急的事的话,周老师一起去吧?附近我们都不熟,周老师当帮个忙?” 男人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简恨自己从小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最后还是跟着他们上了车。
几个警察坐上警车很快就离开了现场,时简被张大凤安排上了高云天的吉普,路上高云天专注开车,时简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气氛一时有点低沉。
“听歌吗?”高云天抬头看了一眼时简问。
“不听”时简淡淡道。
好在汽车上了高速后就加速前进,两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眼看着目的地到了,时简松开安全带准备开门下车,毕竟这种尴尬的氛围待久了,容易憋出病。
她刚要下车,却被高云天拦住“在车上等着”
时简回头只见高云天已经关门下车,她看着他跑远,不一会又见他跑着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他回到车上,从白色的塑料袋里掏出一个冰激凌给时简。
时简犹豫了一下拿过冰激凌,竟然是她爱吃的口味“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口味?”
高云天顿了一会,淡淡道“我看女生都喜欢这个味”。
时简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有些闷,她低声问“你很了解女生?”
高云天抬头看了一眼时简,没有说话。
时简低声找补了句“我的意思是你们的工作平时应该不常遇到女生”
却听到高云天沉着声音道“周老师,你要是不想说话可以不用勉强”
时简抬头看他,只见他脸上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
时简两人在车上等了好一会,其他人才到。
从警察上下来的时候,一个搀扶一个,下了车,光屁股直接坐到地上。
高云天看几人模样,脸一沉“哼哼唧唧像什么样?”
陈大浪一屁股从地上起来,赶紧催促其他人起来“别坐地上,起来起来”
张大凤起来后在陈大浪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还准备踢第二脚,被陈大浪给躲开了。
“队长,你哪来的雪糕,我也要吃”陈大浪见高云天脸色平静,上前去抢高云天的雪糕,却被高云天一脚踹飞。
高云天回到车上将白色的塑料袋扔给众人,几人每人拿了一个雪糕,走到一旁开吃。
进村的路上有人带路,时简也乐得轻松,直接走在队伍的后面躲起来。
时简跟自从上次见到高云天冷着脸办案后,就对他产生了一些畏惧的情绪,他冷着脸的样子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简直比他在缅甸那个时候还要恐怖。
事后时简专门打听过高云天的情况,很多人对他的评价都是,这种人只适合当偶像膜拜,要是每天跟他生活在一起得被他吓死。
“队长,你看周老师眼不眼熟?”陈大亮吃着雪糕走着S线,一会朝前一会在后,见时简,指着她问高云天。
两人对视一眼,时简心虚低头赶路。
张大凤指着陈大浪道“陈大亮你是不是有病,看谁都眼熟,队长你要好好罚他”。
陈大浪不服气追着要打张大凤,张大凤直接跑开让陈大浪追不上。
小镇生活着好几十个少数名族,有的寨子一个寨子就生活着一种少数名族。
这里就是一个纯少数名族的寨子,佤族人的寨子。
村民一直将他们带到寨子活动室,室外是一个空旷的广场,等他们到的时候,村上的人已经齐了。
宣传会上,主要由陈大浪负责给他们宣讲禁毒活动的内容。
陈大浪负责讲其他人则配合他的工作,他开始讲的时候用的是普通话,可是后来讲着讲着就变成了少数名族的语言。
时简觉得很疑惑“他听得懂他们讲话?”
张大凤站在时简身侧,她道“他是佤族”
时简恍然,一直觉得他长得挺特别,又说不出来那里特别,现在细看才发现他的五官有一种少数名族的精致感,就是皮肤有点黑。
时简没事可做,索性找了个墙角躲起来。下午的太阳还很炙热,时简伸手去挡,可是却没什么用。
突然她的头上落下一件东西,是一顶草帽,那草帽看上去还是崭新的。
时简抬头,高云天站在她的左边,负手看着前方。
陈大亮正在给村民讲解毒品的危害,讲的佤族话,她听不懂,抬头看到高于天听得非常认真就问道“你听得懂?”
高云天低头看了一眼时简,一本正经道“听不懂”
时简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看你听得那么认真”
陈大浪开始分发宣传册,其他几人也去帮忙,时简在抬头,高云天已经不见了。
时简私下寻找他的身影,才一眼看到他立在人群中正在给老乡讲解说,他一身黑色体恤休闲裤常服,修长的腰身立在人群里显得鹤立鸡群。
那天的禁毒宣传活动非常成功,活动结束的时候时简准备悄悄离开。张大凤当着所有人将时简推了出去“今天多亏了周老师,我们是不是要好好感谢下周老师”。
所有人朝时简道谢“谢谢周老师”,时简尴尬立在原地。
最后还是高云天拯救了她,他把她拉出人群,然后对着众人道“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走了”
时简本想拒绝去吃饭,张大凤拉着时简的手硬是把她送上了高云天的车,众目睽睽之下,时简只好自己爬上车去。
时简就这样半推半就跟着他们到了一家饭馆,这家饭馆是陈大浪推荐的,陈大浪说不是因为好吃,而是因为贵。
去的路上高云天打了一个电话,所以等他们到的时候,陈大浪他们已经早就到了。
十人桌现在就剩两个紧紧挨着的位子,时简挑了左边坐下。
几个虽然都叫嚣着要把他们队长吃穷,点菜的时候还是手下留情。
吃饭的时候,几人轮着给时简敬酒,感谢她带路。
时简想拒绝,连着几天喝酒,今天头还在疼着,但是找不到借口,她犹豫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出现抢走了自己手上的酒杯。
时简抬头只见张大凤站在自己身侧,豪气道“今晚周老师的就我都替她喝了”
陈大浪第一个不服气,张大凤说他喝不过自己。
陈大浪更不服气了,说着就要跟张大凤拼酒。
在众人的起哄声音中,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开始喝。
人群中不知道谁讲了一句话“两个少数名族之间的较量?你们压谁赢?”
小花“我们大凤喝酒还没输过谁,肯定她赢”
小八不服气道“你对大亮的酒量一无所知”
饭桌一时变得热闹起来,时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低头吃着眼前的那盘。
高云天给她夹菜,时简楞了一下,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经过这一茬,已经没有人追着她敬酒,时简暗自叫好。
不一会服务员推门进来,身后带了两人,其中一人是郑秋,时简见过,可是另外一个她没见过。
那人进来,所有人都起身给她让座。
服务员给添了两个位置,本里就拥挤的圆桌现在更加挤了。
女人的位置被安置在高云天的右侧,才坐下就拉着高云天讲话。
酒席重新开始,女人起身连喝三杯酒后对着众人道“谢谢大家,辛苦了,任务完成得非常好”
美女领导一来,气氛再次活跃开来,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熟人局,最不缺的就是气氛。
女人朝时简敬酒,感谢她帮她的同事带路,她说她叫陈古米,时简也朝她介绍了自己。
结束时,陈古米说自己没开车,众人起哄高云天送。
时简准备打车走,陈古米让郑秋顺路送时简,被时简拒绝了。
时简等车的时候其他人也都还在,他们有的人也是打车走,所以也在这里等车。
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一辆白色的宝马,众人纷纷猜测是谁叫的车到了,在众人的注视下那车来到时简跟前停下。
那车停定之后,车上下来一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色休闲外套,看上去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模样。
时简没想到方木会在这里出现,自从她的脚受伤之后,方木说要每天接送她上下班,被时简拒绝了,不过好几次早上方木还是等在她家门口接她。
今天周末,方木刚好休息,下午的时候他约时简吃饭,时简把自己的情况跟他说了,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方医生,好巧”陈大浪认识方木,上次他受伤还是方木帮他处理。
“我来接人”方木跟几人打了招呼,直接走到时简跟前。
众人以为他两是那种关系,开始起哄。
时简抬头,见高云天、陈古米走在最后,互相耳语。她本来想解释一下她跟方木不是那种关系,可是男女之间的事情越解释越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时简心不在焉上车,隔着玻璃跟她们说了再见。
汽车离开前时简隔着玻璃最后看了一眼车外的人,高云天站在路边,古米挨着他。两人好像在讲什么事情。
张子安饭桌上的话一遍遍回放在脑子里,或许就是她吗?
时简在饭桌上没看清陈古米的长相,现在隔着一层玻璃,她发现她的确长得很好看,穿着一身军绿色军装,剪着一头干练的短发,看上去英姿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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