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凭着本能操纵方向盘,穿过依旧喧嚣的城市,回到这片死寂的空间。
书房里,那瓶山茶花彻底凋零了,褐色的花瓣散落在桌面上,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客厅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里果然也开始聚集起三三两两的记者,长焦镜头像狙击枪般偶尔反射出冷光。
她被围困了。姜遇也是。
网络上的风暴仍在持续升级。姜遇的个人信息被恶意扒出,她的家人开始受到骚扰,代言的品牌陆续发布“暂停合作”的声明,如同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每一个新出现的词条,都像一把盐,撒在宋今禾鲜血淋漓的心上。
她无法想象姜遇正在经历怎样的地狱。
凌晨三点,她的备用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一个被隐藏了号码的来电。宋今禾几乎是扑过去接起,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电话那头,只有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呼吸声。
“姜遇?”宋今禾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
“……嗯。”良久,那边才传来一个单音节,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开。
是她的声音。尽管微弱至此,宋今禾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她是怎么拿到电话的?躲过了多少监视?
“你在哪里?你怎么样?”宋今禾连声问,急切地想要确认她的安全。
“休息室……我没事……”姜遇的声音飘忽,带着一种情绪崩溃后的空洞和麻木,“就是……有点累。”
这轻描淡写的“有点累”,比任何哭诉都更让宋今禾心痛。她仿佛能看到姜遇蜷缩在角落,独自承受了所有风暴冲击后的精疲力尽。
“对不起……”宋今禾哽咽着,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对不起,姜遇……那天晚上,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她想解释晚宴上的无奈,想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悔恨与煎熬。
“我知道。”姜遇轻声打断她,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不怪你……我们都……没办法。”
我们都没办法。
这认命般的语句,让宋今禾的泪水流得更凶。
是啊,在这个巨大的、扭曲的机器面前,个人的情感和意志,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力。
电话那头传来姜遇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吸气声,她在哭。但那哭声被死死按在喉咙里,变成了一种更令人心碎的呜咽。
“他们……要我发声明。”姜遇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巨大的恐惧,“否认一切……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甚至……要暗示是你……单方面的纠缠……”
宋今禾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这是经纪公司最可能采取的、弃车保帅的策略。将所有的脏水引向一方,保全相对“价值”更高,或者更容易控制的一方。而显然,她这个“圈外人”,是更好的牺牲品。
“你会吗?”宋今禾问,声音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压抑的哭声。
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在公司和现实的压力下,姜遇没有选择。
就像当初她不得不说出“只是朋友”一样。
一种冰冷的绝望,伴随着对姜遇处境的心疼,几乎将宋今禾淹没。她不能让她独自承担这一切的后果,更不能让她在承受巨大心理压力的同时,还要被迫做出违心的、伤害她们感情的事情。
“听着,姜遇,”宋今禾深吸一口气,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沉稳、坚定,带着一种穿透电波的力量,清晰地传递过去,“无论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无论你发出什么样的声明。”
她一字一句,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句话烙在对方的灵魂上:
“别怕。”
“有我在。”
这不是一句空泛的安慰。这是一个承诺。
承诺无论姜遇在压力下做出何种选择,她都会理解,都不会怪她。
承诺无论外界风雨多么狂暴,她的心会永远和她站在一起。
承诺即使她们被全世界背弃,她宋今禾,也会是她最后的港湾和底线。
电话那头的哭声停顿了一瞬,随即,是更加汹涌却不再那么压抑的释放。
姜遇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稍微放松的支点,不再需要独自强撑。
“今禾……”她哭着叫她的名字,充满了依赖和无法言说的委屈。
“我在。”宋今禾轻声回应,握着手机,仿佛这样就能隔空拥抱住那个颤抖的身体,“我永远都在。”
她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通过电波,听着彼此压抑的呼吸和哽咽声。在这被全世界围剿的深夜里,这两道微弱的声息,是她们对抗整个冰冷世界的、唯一的温暖和力量。
这通电话没有改变任何外界的局势,风暴依旧,恶意仍在肆虐。
但它像一根细细的、却无比坚韧的丝线,重新连接了两颗在风暴中飘摇欲坠的心。
“别怕,有我在。”
这六个字,在接下来的黑暗日子里,将成为姜遇内心深处,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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