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宋今禾的公寓，那种被窥视的寒意似乎仍附着在皮肤上，挥之不去。那瓶山茶花在暮色中静默绽放，纯白的花瓣此刻看起来竟有些刺眼。
姜遇的手机几乎是刚进门就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周姐”的名字，像一道催命符。她看着屏幕，脸色比刚才在车上还要苍白，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按下接听。
宋今禾站在她身边，沉默地握了握她的肩膀，给予无言的支撑。
姜遇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般，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姜遇！”周姐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带着毫不掩饰的焦灼和怒气，“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朋友家。”姜遇的声音有些发虚。
“朋友？哪个朋友？！”周姐的语气咄咄逼人，“你是不是跟宋今禾在一起？！”
这个名字被如此直白地、带着质问的语气吼出来，让姜遇和宋今禾同时一震。看来，对方拍到的，比她们想象的更清晰。
姜遇咬着下唇，没有立刻回答。
“说话啊！”周姐的声音更加急躁，“有人把照片发到公司了！虽然还没爆出去，但对方开口就是要价！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被人拍到一起去那种地方？！”
“我们只是……碰巧遇到，一起吃了个饭。”姜遇试图解释，声音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碰巧？姜遇，你当我三岁小孩吗？！”周姐厉声打断她，“那种私人庄园，你们‘碰巧’遇到？还一起吃饭、看电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啊？！”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我不管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公司！立刻！”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姜遇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宋今禾伸出手，想要拥抱她，却被姜遇轻轻躲开了。
“我……我得去公司。”她声音沙哑，没有看宋今禾的眼睛，只是慌乱地拿起自己的包，走向门口。
“我送你。”宋今禾跟上。
“不！”姜遇猛地回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一种近乎恳求的神色，“别送！求你了，今禾，别再被拍到了……”
宋今禾的脚步僵在原地。看着姜遇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仓皇逃离的背影，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只能站在门口，听着电梯到达、开门、关门、下行的声音，最终，一切归于死寂。
她知道，风暴，已经掀开了第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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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公司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姐双手抱胸，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旁边还坐着公司公关部的负责人，一个表情严肃、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
姜遇坐在她们对面，像是个接受审判的犯人。
“姜遇，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做事要动脑子！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是上升期、手握十几个代言、粉丝几千万的顶流！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知道吗？！”周姐拍着桌子，唾沫几乎要溅到姜遇脸上。
“我跟宋老师……只是朋友。”姜遇垂着眼，重复着苍白的辩解。
“朋友？男女之间或许还有纯友谊，两个女人，频繁私下见面，还被拍到那种……那种近乎亲密的照片，你跟我说是朋友？网友会信？品牌方会信？！”周姐的语气充满了讥讽，“你看看网上那些关于你们的拉娘配剪辑，那热度你以为是怎么来的？公司之前放任不管，甚至暗中推波助澜，是为了给你维持热度，不是让你假戏真做的！”
公关负责人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开口，语气却比周姐的咆哮更让人心寒：“姜遇，我们不关心你的私人感情。我们只关心你的商业价值。你很清楚，你的粉丝基础，你的形象定位，是建立在‘国民女友’‘梦中情人’这样的人设上的。一旦你被坐实了同性恋情的传闻，哪怕只是暧昧，你知道后果吗？”
他拿出一份虚拟的报表，在空中虚划了一下：“代言解约，粉丝脱粉，舆论反噬，甚至可能被上面列为劣迹艺人，你所有的努力，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都可能瞬间崩塌。你想过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砸在姜遇的心上。她当然想过，正因想过，才会如此恐惧，如此挣扎。
“宋今禾，她是个作家，有名气，有地位，她玩得起！她就算被爆出什么，顶多就是一段风流韵事，说不定还能给她的书增加销量！你呢？你跟她不一样！你玩不起！”周姐指着她，语气痛心疾首，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我没有玩……”姜遇抬起头，试图辩解，眼中带着泪光。
“我不管你是不是在玩！”周姐粗暴地打断她，“从现在开始，你必须立刻、彻底地跟她断绝来往！删除所有联系方式，不要再见面，任何公开场合保持距离，最好是装作不认识！”
“公司会出面处理那些照片，花钱摆平。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周姐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姜遇，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再被拍到任何跟她有关的画面，公司不会再保你！所有的后果，你自己承担！”
“想想你爸妈，想想你团队里靠你吃饭的几十号人！不要为了一段不清不楚的感情，毁了你自己的前程，也毁了别人的生计！”
最后这句话，像是最沉重的一击，彻底击垮了姜遇。她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所有的反抗和辩解，都被这现实的重压碾得粉碎。
前程，责任，无数人的期望……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她牢牢捆缚，动弹不得。
她看着周姐和公关负责人冷漠而决绝的脸，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我知道了。”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姐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知道就好。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个广告要拍，调整好状态。记住，你只是‘碰巧’和宋作家吃了一顿饭，仅此而已。以后，连这种‘碰巧’都不会再有了。”
姜遇麻木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步步挪出了令人窒息的会议室。
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经纪公司的警告，如同最严厉的最后通牒，在她耳边反复回响。一边是她视若生命、刚刚触摸到的爱情，一边是她奋斗多年、承载了太多人期望的事业和责任。
她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无论望向哪一边，都是万丈深渊。
而无尽的黑暗，正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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