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到8点半了,关郁青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回去,乘电梯下去的时候也没碰到什么人,一出健身房顿时天都黑了,路灯亮起,她往左拐一打眼就能看到那小助理在咖啡店门口的路灯下站着,关郁青拧了下眉,将棒球帽压了压。
“喏,谢了,不过没进去,三楼进口处有门禁”,关郁青将门禁卡还给她,边说边将她往前边的公交车站拉,她不从,关郁青没好脾气,“你站那,多扎眼。”
“关记者,就算你没进去,那也不能怪我,之前答应的事情还是要算数。”别看这助理扎着侧麻花辫,看起来挺单纯的,但一出事怕是要甩锅的。
“那肯定,我骗你干什么。”关郁青朝她笑笑。
“你干嘛非要去三楼,三楼就是明星健身的地方,就比较私密而已。”那助理打量着关郁青,“你该不会是私生饭吧?”
“你看我像么?”关郁青笑笑,抬头看了辆停站的公交车,“先走了,回头联系你。”
公交车是她随便上的,做了几站后关郁青下车换乘,外面已经下起小雨,周五市中心堵的厉害,尤其是景湖路到仰山路这段,是本市最繁华的商业区,车灯照耀着雨丝,斜斜密密,恰巧,公交车堵住的地方,关郁青抬抬眼皮就能看见华夫卡尔顿酒店,仍旧那般金碧辉煌。
可上个雨夜,那里发生了一起跳楼案件,血水染不红却被雨水带走,死亡撼动不了它一点,却十分滑稽的为它增添神秘。
蒋云从17层跳下去的画面开始在关郁青脑海里死机一般的重现,直到和另一个画面重叠出现,她额头泛起密麻的冷汗,指甲好像掐进掌心。
闷轰一声,公交车启动了,她像是被人晃醒一般睁开了眼,车里的人越来越少,关郁青后脖颈卡在公交车背,帽子挡着大半张脸,她几乎一动不动的坐着,直到下车。
雨有点大,在车上她还感觉不到外面的雨多大,关郁青拢了衣服,将包顶在头上,但还是淋的飘摇。
小区门口的路灯今夜坏了一盏,另一边的那盏路灯显得有些孤木难撑,值班的仍是新来的保安,这里面就他一个外地来的且年轻力壮,最适合值夜班。
过了小区里面的四方广场,关郁青脚步突然变快了些,眼看着马上就到单元门口,关郁青不顾下雨,边跑边从包里掏东西,身后明显有人跟着她,而且还穷追不舍!
这次的感觉比以往那几次都更加强烈,甚至关郁青侧侧眼睛就能够看到身后那人的影子在朝她靠近,就像巨大的怪兽在一点一点覆盖她,然后将所有的边边角角吞没干净。
前面就是单元门,关郁青加快速度,使劲跑进去后躲在另一扇没打开的铁门后面,双手紧紧握住狼牙棒,眼睛雪亮地瞪着,噼里啪啦的雨声让她感到胆战心惊,她迫使自己冷静,有些沉重的呼吸声被压制下去,却让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声更快了。
那人的影子投进来的一瞬,关郁青抡起狼牙棒猛地朝那人一砸,只听见那人吃痛的闷哼一声,反手就钳制住自己的手腕,楼道内的感应灯忽然亮了,关郁青一下看清那人的脸,雨珠占满,低压着眉头。
关郁青惊的瞪圆了眼睛。
“你......怎么会?”她刚才吓怕了,现在说话声音还带着颤音。
陆寅潮看着她这幅惊恐的样子,默不作声地想将她手里的狼牙棒拿走,但她紧攥着掰不开手,“先给我。”
陆寅潮一只手托着她手背,另一只手试图让她松手,关郁青手里一空,整只手还有些紧绷后的抖动。
她刚才打他的力气不小,后背左边肩胛骨那处明显感觉到有液体流出,看见关郁青杵在那不动,陆寅潮摸了下狼牙棒上沾的血,问道:“家里有酒精么?”
关郁青反应过来点点头,“有。”
关郁青把陆寅潮带回家,屋里的灯一开,她才发现他们两人一个比一个狼狈,浑身湿透,衣服上的雨水滴答滴答下滴,陆寅潮因为挨了他一棍子,整个人显得十分凌乱,尤其是他左边肩胛骨那处出了血。
“你先坐,我去找药箱。”关郁青换了拖鞋,也没管陆寅潮。
陆寅潮嗯了声站在门口没动,打量了下她现在居住的环境,两室一厅,**十个平方,客厅放了一张长沙发和茶几,投影仪和白色铝制简易书架,还多了两面镜子。
陆寅潮回头看了眼门上挂着的锁,又低头瞧了眼脚下被踩湿的地毯,关郁青从屋里提出药箱来的时候正看见陆寅潮搁在门口低头寻摸,“穿着鞋进来就行”,关郁青将药箱放茶几上,给他拿了把椅子,“你看看这些药够么,不够我从网上订。”
毕竟人是她伤的,怎么说都要负责。
看着关郁青将一些瓶瓶罐罐都摆在茶几上,连云南白药和布洛芬都上桌了,药品倒是又多又全,陆寅潮有点哭笑不得,他走过去将椅子向后一扯,坐下说道:“又死不了,用这么多药干什么。”
“你......”
关郁青停了手,直起身子站在他面前,两人一高一低,陆寅潮抬头看见她那双眼神一倔一倔的,一时间垂了眼,“好了,去洗个澡吧,别感冒了。”
“?!”
这在她家,她想什么时候洗澡就什么时候洗澡,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关郁青扯唇,“我身体好的很,倒是你,打小就弱不禁风。”
听说陆寅潮很小的时候是在草药缸子里泡大的,身体虚弱的很,怎么现在......简直和小时候两模两样。
陆寅潮没被她激怒,反倒是笑笑扶着椅子起了身,“那行,那我先洗。”
“......”关郁青看着陆寅潮朝洗手间走去,她皱了皱眉,一下把他叫住:“回来!”
“我去洗。”关郁青从阳台扯下条毛巾,快速越过他,临进洗手间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门一关又被她上了两道锁。
陆寅潮看着紧闭的门,牵唇笑了笑,单手抓着衣服边一下把上衣脱了,搭在椅子靠背上,站在一面长镜面前看了下后背的伤,上面留存着狼牙棒的尖牙印子,面积不大不小,但力度不小,陆寅潮冷了下眼,拿过酒精往伤口上倒。
消毒后又撒了点止血的药粉,就算完事了。
阳台上还挂着她的内衣,陆寅潮收了收眼,看到阳台墙根摆的几盆杜鹃花,还有蒜苗和芦荟,他蹲下身伸手摆弄几片叶子,却发现芦荟盆里藏着的监控器。
陆寅潮再一次看向那扇紧闭的洗手间,她好像洗了很久,窗户被他打开,风吹不动他潮湿的头发,外面的雨潲进来落在手边。
关郁青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下意识找了下陆寅潮的身影,他站在阳台,背对着她,这样的姿势让关郁青一下看到了陆寅潮后背的伤,是一大片红。
“你当时怎么不叫我一声?”她有些自责。
陆寅潮回头的功夫顺道将窗户关了,他看了她一眼,穿戴整齐,连裙子都是到脚踝,除了头发被毛巾包裹着,唇色有些发白。
“你跑这么快给我机会叫了么?”陆寅潮给她倒了杯热水,递上去,“再说,你当时那么怕,我再出声岂不是更吓人。”
关郁青没吭声,当时的情景她只顾跑了,跑的越快越好,根本不会理会周围的声音。
“所以......你为什么那么怕?”陆寅潮盯着她问。
递上的水杯僵在半空,关郁青没有接,却在发愣,陆寅潮轻轻叫了她一声,没人应后顺着她视线落在自己的腰间。
那是一小排类似牙印的瘢痕,不留神看看不出,关郁青晃了神,随之涌上心头的是巨大的阴霾,也就是在她自以为救了陆寅潮那天傍晚,关郁青知道自己家里出了事。
一夕之间,医药厂被扣,家里破产,父亲入狱,母亲也不知所踪,追债的人寻着味儿找到老家,这一连串的字和词在当时就像一颗一颗硕大无比的冰雹接连不断的砸向她,那时候的她,看着紧关的大门和扔进的玻璃碎片,狗叫唤了几声就没了音,爷爷奶奶也大气不敢喘,她吓的连哭都不敢哭。
后来,家里被洗劫一空,所有值钱的玩意全都被拿走了,那些人想把她带走,爷爷奶奶把她锁在柜子里,拼死护着她,关郁青咬着手臂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听见外面砸桌子摔椅子,一通乱砸,要不是赶上村支书带警察来,估计那几个都要把房顶给拆了。
关郁青记得很清楚,尤其是当她看着奶奶那头在风中飘扬的白发,爷爷手臂上的红口子,以及被砸翻的家,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少年那股倔傲又抗拒接受一切突变的心,促使不成熟的她做了一个极其不成熟的决定,她打算走,打算去找父母,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关郁青留下不成熟的书信,带着零钱,走过她曾数次走过的路,来到当时爸妈送她下车的车站点,车站周围各种摆摊儿的,卖糖果瓜子熟食的,还有土特产和各种中药片的,关郁青摸了摸自己兜里的钱,又咽了咽口水,打消了想买串糖葫芦的念头。
可谁知道,冤家路窄,关郁青竟然在这里遇见陆寅潮,他还拍了拍自己肩膀递给自己糖葫芦。
“吃不?”陆寅潮问。
“啊?”关郁青一愣。
“啊什么?吃不吃。”
“你良心发现了?”关郁青还记得在巷子里陆寅潮不搭理她的样子,怎么会莫名其妙递给自己糖葫芦,“对了,你怎么会在这?”想到这,关郁青突然警惕起来,扯着他衣服往四周寻摸了一圈,“也是,你也不认识我爷爷奶奶。”
陆寅潮或许被她搞烦了,扯开她拽着自己的手,拿着糖葫芦转身就走,临了还留下句,“你快跑。”
“跑?”
跑什么啊?
关郁青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不过多久,她顺着陆寅潮离开的方向,看见他上了一辆银色的面包车,里面露出来的男人一把撸过陆寅潮的脑袋。
她早就听爷爷奶奶说过,平县丢了好几个孩子,都是被抓去挖肝剖腰子,关郁青搁在原地一顿神,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撒腿就往警务站跑,还不忘瞅一眼车牌号。
但还没等她跑几步,就已经从侧面扯住胳膊,那人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可没想到力气这么大,一上来就把她嘴捂住,扣着她胳膊,又用小腿推搡着她往反方向走,车站人多也杂,来来往往的人路过看见只当看个热闹又走过,这次关郁青是真的害怕了,她又踢又踹又咬又抓,连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拽下来,周围看热闹的人多了,那人捂着她嘴只笑笑说孩子顽皮不听话。
她使劲用指甲去扣那人的手背,想发出点儿声又被狠狠捂住,她快透不过气了,直到听见拨开人群攒动的声音,在人群中突然看见爷爷奶奶的身影和一群警察。
见到警察,那人干脆连反抗都没有,一把将关郁青一撒,拨开人群就跑,关郁青喘了两口气,眼看着那辆银色面包车就要开走,“那那还有人!”
好在,前面路口有警车夹击,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人抓了,关郁青看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她挣脱了奶奶的怀抱,气势汹汹的跑到陆寅潮面前,然后不由分说的逮住他腰间肉使劲儿一咬!
就像逮住猎物般的凶狠,她心里真是恨的要死,刚才那一瞬间,关郁青连什么挖肝剖腰子的情节都脑补出来了。
陆寅潮倒吸气,拽着关郁青头发就往后扯,“你!”,他侧头看着自己腰间渗出的血,拧着眉恶狠狠的盯着关郁青。
“叫你骗我!骗子,小骗子!”关郁青一口獠牙沾满鲜血,红晃晃的刺眼,眼泪哐哐往下掉,眼睛里却不甘示弱,又倔又委屈的死死瞪着他。
陆寅潮估计也恨得她咬牙切齿的,要不是有警察叔叔把他拽开,看他那架势估计要上前和关郁青干架。
奶奶瞧见关郁青给人咬出了血,上来就打她背,又一下把人拉开,不过,关郁青倒是听见那警察叔叔训他比奶奶训狗都狠,她还瞥见警察叔叔拧着陆寅潮耳朵把他提溜上警车......
……
“要不要摸摸?”陆寅潮看她神情有些低迷,干脆直接抓住她手腕往自己腰上伤疤处放。
等手指真触碰到他肌肉的那一刹,关郁青下意识抬起眼眸,眼底含泪,但显然已经回了神。
“怎么,你咬的还不敢摸了?”陆寅潮没笑,静静看着她。
他在等她反应,却好巧不巧地等来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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