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瘫下去,她整个人就团在柳棹歌脚边。
平日里看起来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的山大王,也就这么小小一个,躺下来还不及马车长。
“寨主回来啦!寨主回来啦!”
马车从一静谧小路穿行而过,直达山寨。
那处静谧小路十分特殊,起初他们在一片桃花林中转悠几圈,后又直行进入深山,即将抵达毒瘴林时,又右转不知锦进入何处诡异山林,兜兜转转间竟畅通无阻直达山寨。
越兰溪言笑宴宴,站在马车上,提着一大箱小物件,豪气万丈道:“人人有份!”
柳棹歌站在不近不远处,手持盲杖,抬眼仰望少女,迎着光,连身影都泛着暖光。
“都排好队,每个人都有。”
“小全,来,你的。”
“小妮,你的宝剑。”
“谢谢寨主。”
“不谢不谢。”
柳棹歌没有感受过正常人的生活,连常人最平常的情感都不曾拥有过,他之前时常出入皇宫以及京城最繁华的地带,见过金银玉石无数,天下奇品勾不起他一点兴趣。
从小被首领教导,世间俱是无用之物,不要贪恋外界的诱惑,想要将他打造成一个断情绝爱的、专为皇家斩除不受控制之人。
他誓死衷心于皇帝,效忠于大晋,手上不知沾染了人的血。
错过花开、不曾见过日落,他的摄政王名头只是一个摆设,实际上他夜间出行,每每执行完任务,即可被人送回那个不见五指的暗房。
眼前这一幕是他二十年以来,从未想象过的场景,从未感受过的生活。
“兰溪!”
蒋小乙从人群中冲出来,装作不经意撞了一下柳棹歌的肩膀,兴冲冲地冲向越兰溪。
“可有我的份儿。”
“有。”
蒋小乙的眨着亮晶晶的眼睛。
“我的书,送你了。”越兰溪将刚在马车上看完的话本递给蒋小乙。
他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瘪起嘴委屈告状:“你不在,顾九方老是欺负我,还有陈阿娇,她......”
“蒋小乙!”
一道听了让人发酥的女声让蒋小乙要告状的动作止住,僵硬转头讪笑:“阿......阿娇啊,今日又变漂亮了啊。啊——”
带着香风的巴掌已经落到了蒋小乙的身上。
陈阿娇是一个无论是从长相还是穿着上都极其妩媚的女子,低胸襦裙,肩头只用一层纱罩住,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时不时还会拽一下腕处挂着的披纱,指甲上染着和越兰溪相同的凤仙花汁红指甲,衬得整双手肤白无暇。
蛮横地赏了蒋小乙一巴掌后,秒变回婀娜多姿的女子模样,软倒在越兰溪怀中,双手挂住越兰溪的脖颈,呵气如兰:“寨主可是让我好等啊,今日可要尝试一下我的新方子?”
陈阿娇是越兰溪从杜城救回来的,当时她是一舞姬,舞姬本没有陪客的义务,可是那日一位香客偏偏看中了她,指名道姓要当时的陈阿娇到他房中。
陈阿娇不肯,被妈妈责打,要拖到河中淹死。
当时越兰溪被蒋小乙拉着到了花楼中赏舞,恰巧看到此场景,她和蒋小乙就大闹了那家花楼,还带回了其余女子,养在后院中,平时赏花弹琴、女工纺织不落。
她从没约束这些女子的穿着,她有钱,养得起她后院这些美人的胭脂水粉、四季衣衫更换。
被陈阿娇的手指挑起下吧的越兰溪揽住她的腰:“好啊。”
她和她那些姐妹喜欢搞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或者润肤的,越兰溪就是她们最好的实验品。
柳棹歌远远瞧着,盯住勾住越兰溪下巴的那只手,眼底是意味不明的阴暗。
*
“寨主回来了?”平淡中带着点幽怨。
此时不说已是戌时二刻,就说柳棹歌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房中?
越兰溪被他冷不丁的发声吓了一跳,不知为何,她有些心虚。
可能是柳棹歌的做派太像等待夫君一夜未归后有些怨气的正室。
“你怎么在这?”
柳棹歌早已换上一身干净的中衣,散着乌发,端坐在她床边,眼眸中盛满笑意。
他抬眸看向她,烛火幽幽,越兰溪居然诡异地觉得柳棹歌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牢牢盯住她。
他活像是勾人的妖精,摆出一副任人采颉的勾人姿态,循循善诱道:“寨主,山下的夫妻成亲之后都是睡在一处的。”
越兰溪迟疑了,她也不太确定。
迷惑间,柳棹歌已经款款踱步而来,扯开越兰溪腰间的腰封:“我来帮寨主更衣吧。”
烛光下,气氛暧昧,室内幽香四起.
要不是夜里太黑,准能一眼就看出越兰溪眼底的慌乱,心狂跳不止,像是要挣脱胸膛的束缚。
越兰溪自认自己身长算高的,但是在柳棹歌的对比下,她只到喉颈处的身量便不够看了。
随着她整个人被柳棹歌笼罩住,围绕在越兰溪鼻端的属于柳棹歌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她不自在地侧过头去,默默鼻头,她不能做出比柳棹歌见识短的样子,笑话,她可是一寨之主!
柳棹歌垂眸,好笑地观察着越兰溪的每个小表情,每当他碰上她时,越兰溪总是神色紧绷、呼吸停滞,随着他动作停止,她又松口气。
他动作很慢,慢到越兰溪觉得都要天亮了都还没脱完一件外衫,念及他是个瞎子,又不好开口催他,只能鼓起嘴巴屏住呼吸。
外衣刚被柳棹歌脱到一半,外面就传来蒋小乙的叫喊。
“柳棹歌,你给我出来!”
“柳棹歌!”
蒋小乙"啪啪"拍柳棹歌的房门。
柳棹歌的屋子在越兰溪对面,就隔一个庭院。
没等到自己眼前的房门打开,却听见身后越兰溪的房门被打开,蒋小乙背影有些僵硬,别是吵醒了越兰溪吧,她可不是好惹的。
蒋小乙慢慢转过身去,正想向越兰溪赔罪,却看见柳棹歌从越兰溪房间出来。
“蒋兄找我何事?”
蒋小乙完全愣住了,要知道,从来没有人在越兰溪房中过夜,就连陈阿娇也未曾。
“你......你为什么从越兰溪房中出来?”蒋小乙气冲冲地冲上去,捏住拳头就往柳棹歌脸上挥去。
柳棹歌站定在远处,不躲不闪,嘴角始终挂着那抹笑意。
拳风挥过,却并未落在他脸上。
有些在意料之外,柳棹歌弯弯眼角。
“蒋小乙,你半夜发什么疯。”越兰溪甩开蒋小乙的手,质问道。
越兰溪穿着外衣,半脱未脱,蒋小乙双眼瞪大都快要被气疯了:“他为什么在你房中?还有这次出门,你为什么不带我,要带他去?”
他说的是此次越兰溪揭下的布告,却要带一个瞎子出任务。
自从蒋小乙来了,越兰溪再未带过旁人出去,这次偏偏要带个花架子出去,还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他眼中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了,恶狠狠地望着站在一旁享受越兰溪维护的柳棹歌,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柳棹歌已经被蒋小乙眼中的怒火烧死了。
“就为这事?”越兰溪不可思议。
“对。就为这事。”蒋小乙犟起头颅,顶嘴道。
越兰溪气笑了,扶着门框闭目深呼吸,随后带着假笑叫他的名字。
蒋小乙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声应答。
眼皮还没来得及抬起,若雷电般的拳脚像雨滴一样落在蒋小乙身上。
“我想带谁去带谁去,要你多说话?你要是皮子痒,让顾九方送你到练武场练上几天,还敢质问上我了。”
一顿拳打脚踢,将蒋小乙驱逐出院子,整座院子,三十五位看客,俱支起窗户,趴在窗沿上看热闹。
蒋小乙抱头逃窜,一边指着看热闹的人骂:“看什么看?好看吗?”
顿时院中纷纷回应他:“好看。”
这样闹一通,已是子时,精疲力尽的越兰溪躺在床上对柳棹歌说:“明日你随我一起出发,好了,你也回房睡吧,我困了。”
柳棹歌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拉上房门时,越兰溪已经呼呼大睡了。
*
京城繁华,无人不向往。
越过一道又一道朱红色宫墙,青石地板规整划一。
晨光透过文华殿的菱花窗,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殿外的檐角风铃轻响。
王公公敛起袍角,小碎步从文华殿白玉台阶一步步往上,走进殿内,每一步都踩在金砖缝隙的阴影里。他这才停下脚步,垂首躬身,双手交叠于前,连呼吸都放轻。
“陛下。”
御案后,承启帝一身明黄常服,几缕银丝怎么也藏不住,手中握着狼毫笔,正低头批阅奏折,偶尔抬手翻页时动作利落。
“蒋大将军。”
蒋魏明坐在御案的侧前方,斜眼看他,王公公身子弯得更低了。
“可是摄政王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承启帝面带急切,放下狼毫笔问道。
看起来像是个极为关心小辈生活情况的长辈。
“陛下,摄政王进入了那越贼的老巢,一切安好。”王公公跪在地上,眼中闪过尖锐,对柳棹歌的中毒受伤闭口不提。
“哈哈哈,裴昳倒是好有兴致,居然肯屈尊在一女贼身边。”承启帝朗声笑道。
“罢了,随他去吧,孩子大,心性也野了。”
说罢,又望向蒋魏明:“对了,行之可有下落?”
“禀皇上,未曾,犬子承陛下洪福,定会安然无恙。”
“从边境赶回,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蒋魏明抱拳:“是,臣告退。”
等到蒋魏明远去,承启帝抬眼,眼底的腥风血雨怎么也藏不住:“来人,去给我查裴昳,他要是不听话,杀了便可。”
*
“嬷嬷,我走了啊,你好好照顾自己。”
“寨主,这是药方,到了地方定要找大夫开药,嬷嬷不在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王嬷嬷越说越伤心,虽然一年中会经历好几次离别,但还是心中还是满满的不舍。
苍老皮皱的手抚摸上越兰溪的脸颊,王嬷嬷眼中含泪:“平安回来,听见没?”,我的小寨主哦。
“好。”越兰溪眼波荡漾,手握上王嬷嬷的手,轻声回答道。
马车已经在边上从卯时一直等到巳时,还没有成功出发。
车里都快堆不下了,全是村民们送的。
“真不要了,放不下了。”
原本计划一辆马车轻装出行,不知不觉已经装了三辆车了。
越兰溪嘴巴都快说干了,才终于收完最后一份。
“溪儿。”顾九方处理公务姗姗来迟。
她一脸警惕,看向他空
落落的两只手,才松口气,惹得顾九方发笑:“早去早回,一起过中秋。”
时下接近五月,距离中秋仅有三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越兰溪扬起手拍了一下顾九方的肩膀:“好。”
“只是,这怎么不见蒋小乙呢?”
越兰溪又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这静悄悄的,要出什么事。
“可能伤心躲在房中吧。”顾九方摇摇头,蒋小乙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
“是吗?”越兰溪沉思摸着下巴,不知为何,眼皮跳得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更衣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