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有些老北京就好这一口,周遥川只是兴致来了,念旧,随意找个地方吃就行。不然非得奔南城东城的,买那尹三豆汁,黑窑厂糖油饼,还有大兴胡同面茶。
护国寺小吃里可选的很多,糖火烧、豌豆黄、驴打滚,甜丝丝的,正好缓解一下沈逝水喝完豆汁儿的后遗症。
旁边还有庆丰包子,也算是大众都能接受的早点,沈逝水自然不会挑剔。
不过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把整碗的豆汁儿都喝得碗底空空……沈逝水仰慕不已。
有这样的忍耐力,干什么都会成功!
吃过饭后,周遥川去银行保险箱把毕业证之类的个人证件通通取走,开好了存款证明等材料,准备彻底搬到上海。
“周老师都没怎么变呢。”沈逝水看着毕业证上的照片,想象着在校园中沉默的青年走在习习凉风中,树影婆娑,光斑洒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空荡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另一侧贴在他的腰线上,郁郁的身影孤独而顽强,别有种让人心疼的气质。
周遥川捏捏似乎变圆的脸,“还是有变化的……我考虑要不要把户口迁过去。毕竟我现在在北京没有住的地方。”
户口页上的地址还写在那处地狱。
“迁过来也好,我们都在上海也很方便。那边我家也都比较熟。”
“也毕竟……社保都断了。”周遥川把户口本合上,“漂泊者找到了港湾,越发留恋这份来之不易。所以沈先生,以后就有劳你……不要让我再成为无家可归的人。”
沈逝水用力点头。
他们在北京走过天坛和陶然亭,去紫竹园破解了分手谣言,上动物园混在小朋友中看满水池的夜鹭,在朝阳公园划过船……
赶在十一假期的尾巴,两人回到上海。
沈逝水联系了律师,帮着周遥川把遗嘱的事情办了。
如他所愿,一部分留给沈逝水,另外的作为善款捐赠。
“我们应该不会有后人,所以留下也没什么价值,不如流动到该去的地方,让更多人从中受益。”周遥川说得十分平淡,却也让公证人员有些惊讶。
“很少有见到这么年轻的人立遗嘱,甚至还把生前预嘱给签了,简直像是看透了生死。”
送他们到门口的沈逝水叹口气,有些出神,“他是这样的。这也是为什么我都由着他,也想尽可能地帮着他,至少让我们能同甘共苦的这些年,给予他更多。”
空气中散发着恋爱的气息。公证人员和律师面面相觑,这位沈老板还真是……性情中人。
次日,周遥川来到寻路总部大楼的会议室,与“生命教育基金会”现场交流。沈流光特地安排了文助理和业务负责人明姐亲自接待。
来的还有基金会的理事长戚老师与几位成员,周遥川稍稍有些紧张,但毕竟是面对过几十个学生的老师,身边还有人陪着,深吸口气就平静下来。
让周遥川意外的是,这个基金会当初还是沈流光大力支持的,据说和沈逝水有那么一点点关系——或许是为了医好沈逝水的心病。
基金会还与安宁疗护的医院、殡仪馆等有合作,可以让孩子们更真实地观察到死亡的课题,比周遥川最初想象的还要充实全面,显然是有专家协助支持,是真正想要做些什么的。
这次交流非常愉快,周遥川决定加入,成为基金会的“特约导师”。
经过一系列手续,沈逝水与马亮约定的回归时间也到了,甚至还晚了点。
“我们回成都,把房子清一清,和老浪说明一下,吃顿饭。”
“希望马导别怪我。”
“他敢?我走了他就得自力更生接广子,万一影响片子质量,肯定掉粉。”沈逝水老神在在,“周老师是我沈二少护着的人!”
周遥川噗嗤笑出声。倒真有富二代那股豪横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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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亮听说沈逝水要暂时离开团队的消息之后淡淡“哦”了一声。
“就猜到这样。沈老板的心都被勾走了,我们是抢不回来了……不过老板,这两天某摄影器材厂的新品发布会……”
“买!”沈逝水答应得快,随后补了一句,“你们可得保护好,回头我来客串的时候还要用用看!”
“那必须的!那沈老板……哎,还说呢,本来还想和你说一声咱们团队来了新人。”马亮故意话只说一半,冲他眨眼。
“那不是正好替我的位置嘛?”沈逝水耸耸肩,“有什么不方便说?”
“因为这位新人是你的旧人呐。”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沈逝水挤挤眼睛,内心猜了好几号人,心想着身边的朋友有些玩音乐的,骑摩托的,摄影的倒不很多。
比如……
“小沈,你回来了啊。”
这个声音是关山驰。
“姐,你怎么想起来……”沈逝水不禁愕然。毕竟上次见到是在年初,关山驰是跟着当地官方的团队拍摄,怎么,看上他的小集体了?
“趁着年轻还是要多尝试,我觉得你们团队不错,大家都挺有意思的,也就来看看能不能加入,最起码先试着处一阵儿嘛。”
关山驰刚把手里设备放下,她身后的小跟班儿进了屋,惊喜地叫出声。
“沈老板回来了!他没有抛弃我们!”艾征天尖叫。
“好久不见,还有点想沈老板呢!”蔚岚喜笑颜开。
马亮他俩一眼,“沈老板这次就是回娘家看看,改天就走,咱找个时间地点,让沈老板请个饭呗。”
“沈老板要走,别啊!我的新款高速无人机——”
“买!”沈逝水无奈抢了一句,“投资还在,只是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艾征天打量着他们,“唉,也是,毕竟是重色轻友的沈老板……”
“啧。我确实重色,但也重友啊。”沈逝水耸耸肩,“说吧,想吃什么,多少钱都行。”
沈逝水愿意豪掷千金,他们却收敛,只是找了家有排面的江湖菜。
要搁傍大佬的某些人来说,不吃个人均好几千甚至过万的玉盘珍馐,不狠狠宰一顿都不值当。鬼知道金主爸爸会不会断供呢!可不得应薅尽薅——但“人间流浪”还得可持续发展呢。
兔肉、蹄花、肥牛、牛蛙、耗儿鱼、口水鸡……多点了几个肉罢了,还有几瓶酒水饮料。
“嗨,我当克猫儿是什么呢,就是蛙嘛!”关山驰从仔姜辣椒干锅里捞出一只肥美的青蛙来,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去咬。
“姐,那个蛮辣的。”艾征天浑身一抖,很有眼力见地开瓶豆奶,恭敬地递过去。
马亮也夹一只,“辣才好嘛!爽得很!”
关山驰把肉吃进嘴里,才猛地感觉到十分霸道的辣味,随着滚滚的热浪将味蕾封印。
多亏有小艾的豆奶!
当然了,蛙肉鲜嫩软弹,辣归辣,好吃也是真的。
沈逝水专门准备了个小碗涮掉辣油,给周遥川投喂。狗粮噎得全场其他人忍俊不禁。
“瞅瞅这贴心劲儿,比我前夫好多了。”关山驰闷口啤酒,打量着埋头吃蹄花的小艾,“小艾,你也有潜力!”
艾征天迷茫地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半块皮,傻不愣登的。
“就这会哄人的劲头。女孩子嘛都吃这一套的。现在的小姑娘要是不吃,老姐姐们还是吃的。加油!”
艾征天红了脸,慌忙吞下嘴里的蹄花,“呼呼……我先搞事业啦。”
关山驰看着他笑,面皮薄的年轻小孩儿真有趣!
她喝得有些微醺,学着其他人的语气,“沈老板,以后有时间,也常来看我们啊。”
沈逝水差点没忍住,怎么谁都管他叫老板了!他又不是寻路的老板,也不是工作室的老板,只是投资人!
“行,我答应,以后不忙的时候,我和周老师会再约,我也会收集新的采购需求,不会把人间流浪忘了的。”
酒过三巡,马亮向周遥川打个申请。
“周老师,我能和沈老板握个手不?”
周遥川点头,“可以啊,抱他都行。”
马亮眼有点红,也不知道是喝得还是辣得,忽地抓住沈逝水的手,情真意切。
“沈老板,你为我们团队付出的很多,我们都看在眼里,感恩在心。往后呢我们还是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们。你和周老师也要保重,要幸福,我们都会想念你……”
沈逝水失笑,却也知道这是马亮他们真情流露。合作的这两年,大家几乎是同吃同住同行,多少是有些情谊在。
“老浪,我等着你把团队带成百大,哪怕我没在,你也得好好拍,晓得不?”
这顿饭持续了很久,临走前,每个人都和沈逝水拥抱,互赠祝福,比毕业时还矫情些。
“周老师,沈老板也拜托你了!”小艾还鞠了一躬,周遥川连忙扶他一把。
“那是当然!”
沈逝水捧着柠檬茶,和周遥川并肩走在灯红酒绿的成都街头。
“在人间流浪的这段日子,也是我和团队共同成长的时光。我和团队的缘分从未淡去,只是暂时告别……周老师,那以后,你还会到处旅行吗?”
“会吧。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周遥川吸着茶冻,悠然神往,“旅行只是一种方式,也是我的天性。”
的确,走向未知是人类的天性,旅行自然也是。
“一起去吧。”
沈逝水的黑曜石般的眼中映着霓虹灯的色彩,声音穿透耳膜,让人为之心动。
“路还长着呢。”
长到可以走过一辈子。
和房东提过退租后,两人开始打包东西。其实需要搬走的并不多,像是电器家具都归房主,个人物品,平时住得少,也提前邮寄了一部分,剩下的东西也就几个编织袋,除了吉他该随身带着,其他的全部邮寄到上海去。
房东还挺遗憾,毕竟在租金猛跌的时候,还愿意用原价租房,又很爱惜房屋的租客少之又少。
“下回你要还来成都租房,先联系我,要是没租出去,我还租给你!给你按市场价更便宜!”
沈逝水笑了笑,没说什么。
价格对他来说倒是次要,毕竟他也有直接买下来的资本。只是空置也浪费,没必要。
临走前,他们又去趟“人间流浪”工作室。
小楼空空荡荡,成员们应该是去外面采风了。
沈逝水慢慢走过每个房间,最后在沙发上坐了坐,留下一张纸条。
“我们在人间流浪,有相遇也有别离。很荣幸和你们相遇,也万分期待着下次重逢。——暗潮”
“周老师,我在成都经历了很多,如今终于要离开了。有关大龙……您想见一见我中学时乐队的朋友么?”
周遥川看出他眼中潜藏的期待与落寞,似乎非常复杂。
“见见也好,你的朋友圈子,我总不能回避。”
“就是之前在评论区唱RAP的两个。如果有时间,我也想带周老师认识他们,也是两个……有趣,但事业道路上与我不同的人。”
“这两位我有印象,确实是有趣的人。看沈先生安排吧。”
“晚些我问问他们,我们也很久没见过面,到时候再吃顿饭。”沈逝水像是松口气。
——不然那个小群里,发红包都压不住他们的八卦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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