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海听完后，支着头问：“所以你知道桔梗自创功法的事？”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山鬼不能自创功法。”月见慌道，“我觉得师姐很厉害，她叫我保密的。”
“这种没把握的事桔梗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连茶闵也没说，怎么会告诉你。”棠海问道。
“不是师姐告诉我的，是有一次我给师姐送东西，不小心看到了桌上放着的纸。”月见道。
“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没了，就是想说桔梗师姐不是存心害人的。”
棠海抬眼看向月见，笑了笑，道：“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山鬼没有不能自创功法这一说，她为何受罚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你师父。”
丹木一侧头就看见拾莲盯着他看，他挑挑眉，用眼神询问拾莲有什么事。
拾莲只看了他一会儿就挪开了视线，丹木尴尬地咧了一下嘴，重新把注意放到了棠海身上。
棠海似乎并不想过多解释，告诉月见他知道桔梗不是有意而为后，就让月见离开了。
拾莲的任务完成，也没有待下去的打算，院子里又剩下了丹木和棠海。
丹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拾莲传信的白莲飞到了他手中，像个烫手山芋一样。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棠海笑眯眯看向他，戏谑道：“怎么，刚刚那么点时间，和拾莲眉目传情去了？”
“瞎说什么！”丹木把白莲握在手里藏到了背后。
“没瞎说那你藏什么，这么心虚，很难让人不怀疑。”棠海笑着，细长的手指朝丹木的方向勾了一下。
手中的白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像池子里的游鱼一样滑，丹木抓了几次都没能抓回来，瞪眼看着白莲飞到了棠海手中。
丹木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他明明不知道拾莲说了什么，心里总有股隐隐的不安，好像自己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棠海两指一捏，拾莲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你一直盯着师父看什么，眼睛都要盯出钩子了，上次在仙德小镇我就想问了，说到师父乐意替徒儿主持姻缘的时候，你的反应可不对。”
轰的一声，丹木如遭雷击，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声音，只剩拾莲疑惑的语气在他耳中无限放大。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棠海。棠海还是在笑，只是这笑多了思索在里面。
“不是，拾莲师姐看错了，不对，没看错，我是在看你有没有生气，不是，在看你反应，呃，我是在认真听。”丹木没头没脑说了半天，说完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而显得拾莲的话有些真了。
棠海存心逗他，道：“是吗，看着我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
还能想什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当然是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棠海这样的人，想如果这个人和自己亲吻是什么样子，想他的师父会不会有意乱情迷的时候，想一些更大逆不道的事……
这些丹木统统不能说，他躲着棠海的目光，支吾道：“想你对月见的解释是什么态度。”
“小丹木，你心虚的时候还是很明显的，虽然我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但既然不肯说真话，我就姑且认为你刚刚的话是真的。”棠海不再刨根问底，及时收了话茬。
棠海的表情看不出异常，丹木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那处，其实如果棠海没有和他一样的心思，应当不会想到这里，毕竟丹木小时候也总喜欢在棠海做事的时候盯着他看。
“时间差不多了，丹木，去大殿吧。”棠海起身拍了拍袖子，朝丹木笑笑。
“哦。”丹木也站了起来，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棠海的院子，可他逃了一半，发现棠海也跟了过来。
瞧见他疑惑的眼神，棠海淡淡道：“我和你难道不同路吗？”
“……”丹木无话可说。
幸好去大殿用不了多少时间，不然他真的不知道沉默着走完这段路该有多尴尬。
他和棠海到的时候山鬼已经来齐了，大殿里坐满了人，棠海刚进大殿，所有山鬼便都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行礼，高声道：“师祖。”
丹木觉得面前这段路太长了，明明应该是棠海受礼，但他跟在棠海身后好像得了势的太监，一样享有帝王的待遇。
咳咳，太监狗仗人势头抬得高，他可抬不起头来。
丹木第一次跟着棠海进殿就被这阵仗吓得不轻，所以后来他都会比棠海先来，但今天又碰上了这样的情况，他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下。
“小丹木，头埋那么低脖子不酸吗。”棠海刻意放慢了脚步，在他身侧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就别取笑我了，快些走吧，算我求求你。”丹木能感觉到周围不时有灼灼的视线盯着他看。
“求求你”这三个字似乎取悦了棠海，他终于大发慈悲地加快了步伐，坐到主位上后道：“都起来吧。”
丹木如释重负地坐在棠海旁边，看着下面的人群纷纷起身回座，拍拍小人的脑袋轻声道：“备笔墨吧。”
其实山鬼集会每年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四山主座给棠海说说这一年来各山的情况，有什么未能解决的，有什么没见过的异常，这个过程很短，因为有异常师兄师姐会随时告诉棠海，不会专门拖到山鬼集会。
不过棠海并不轻松，因为他还要把所有的情况上报给阎王爷，尽管平时也有记录，但归纳起来也不是个轻松的活。
山鬼集会上最耗时的是记名，从前山鬼少，丹木很快就能记完，近几年山鬼越来越多，每次丹木都得记几个时辰，不但要记山鬼的名，还得记他的功过和身世。
身世都是用信笺呈上来的，不然大庭广众之下宣读自己的身世实在和裸露着出现在众人面前没什么差别了。
丹木坐在上面写了三个时辰，胳膊酸痛头脑发胀，麻木地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到最后只认识这字读什么，根本不想去思考这些字都有什么含义了。
“好了，最后一个人了。”棠海朝他写的册子看了一眼，笑道。
丹木点点头，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舒展了身子，长叹一口气，道：“终于结束了。”
记完名字后丹木就没什么事了，他坐在上面听下面汇报的琐事，每次他都忍不住想：就这事还要麻烦棠海专门处理？
棠海不愧是师祖，每一件事都能认真听完，换做是他，可没有这样的耐心。
今天的集会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山鬼结伴下了山，棠海还待在大殿整理东西。
丹木跟着人群出来透气，拐过一棵海棠树的时候他听见有两个人在说话。
他本来无意冒犯**，但两人说话的内容听着怎么好像和他有点关系，丹木停下脚步，隐在他们旁边的树干后听着。
“师祖旁边坐着的是不是他的小徒弟啊？”其中一个山鬼问道。
“你这么说可就不合礼数了，人家大你好几辈了，论辈分你也该叫声师祖的。”另一个山鬼忙去捂他的嘴。
“嘘，又没人听见，论辈分是该叫师祖，可我怎么听说这个师祖还没进《山鬼册》，不能是有问题吧。”
进不了《山鬼册》的山鬼，如果不是实力不够，那就是身世有问题。
“不能吧，都说了传闻不要乱信，好像说的你看见另外几位主座进《山鬼册》的过程了似的，人家肯定早几百年前就入了，还专门告诉你不成？”
“无风不起浪嘛，我就是好奇而已。”
“嘴上把点门吧，进没进我不知道，师祖护短倒是真的，被听见了可有的被训了。”
刚开始问话的山鬼讪笑着摸了摸脑袋，两人很快走远了。
丹木从树后走出来，眼中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郁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还真叫他们戳中自己的痛处了。
现在就算棠海办了拜师礼，他还是不能入《山鬼册》，因为他几乎没去收过怨灵，只有和棠海下山的那几次拿了点功德，在山上的那些年他都是在和师兄师姐的切磋中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水平的。
偶尔跟着师兄师姐下山，也只有看戏的份儿。
不行，他有必要自己下山历练历练攒点功德了，这样棠海只要一松口，他就可以直接成为真正的山鬼，不用等到山鬼集会棠海就能把他的名字加进去，到时候这些谣言就真的只是谣言了。
虽然山鬼都是在山鬼集会上署的名，可他能一样吗，他师父可是棠海，只要棠海愿意，随时都能把他的名字添进去。
丹木握了握拳，看看周围没有人了才往棠海的住处走去。
每年的这晚棠海总会彻夜不眠整理白日的记录。丹木还期盼着今年棠海能回来一趟，可一直到第二天醒来，身旁的另一床褥子都是整齐的，一瞧就是没躺过人。
棠海又在大殿凑活了一夜。
之后几天的集会没有丹木的事情，只有第一天需要丹木记名。他寻了个棠海休息的时间，把他想自己下山的想法告诉了棠海。
他都准备好棠海拒绝后的理由和说辞了，没想到棠海听后只道：“好啊，就在定天山看看吧，近日就不让旁山的山鬼来定天山收服怨灵了，小丹木看好时间，不要去太久，山上只剩我一人，怪冷清的。”
冷清个鬼，这几日人多得丹木都不想出门了。
棠海看穿了他的心思，道：“这次山鬼集会不会很久，等结束了山上不就剩我一人吗。”
好吧，要这么说的话，确实冷清。
“不会去太久的，山神庙里没有大的祈福。”丹木道。
“这是已经看好了才来问我啊。”棠海戏谑道。
“不是我看的，是五彩鸟看的，要怪怪它。”
棠海笑了半天才道：“五彩鸟真是给你背了不少的锅。”
丹木不置可否，拿了棠海的平安符就打算下山了。
他一刻也等不了。反正山上无事可干，就该下山干点正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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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不问仙术求旁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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