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林与小刀一别,竟已数月有余,如今他气息遒劲,步履沉稳,看来伤已痊愈。
“进来说话。”小刀让小白进门,那老头已不知去向。
小白迟疑一番,迈过门槛,跨入门内。
外层院落不大,也没什么特别,两边写了大字:军事禁地,闲人止步。可奇怪的是这里没有别人,门外都看不到路人。
小刀似乎看出小白疑惑,边进内院边解释:“往日有军士驻守,这几日适逢上元灯节,长安热闹得很,又取消了宵禁,都派去守城巡街了,甚至要从潼城凋些兵将,这里只剩下我和师父。”
小白点头表示明白,可既是禁地,他怎好进来。
“倒不涉及军机大事,只是供着历朝功臣画像以及灵位,不想被打扰罢了。”小刀再度解释。
小白知道白云楼为谁所建,想来肯定少不了白莳的画像,他有心瞻仰那位开国将军,那位不被史书接纳的帝王心结,但这话没法出口,只好憋在心底。
第二个院子依旧简洁,唯独多了一尊香炉,里面燃着新香,后面的院子便是白云楼所在,抬头能看到九层青砖石塔。
小刀并未带小白继续前进,而是进了一处小间歇息。
“为太平拳馆寿宴而来?若想了解长安风土人情,我可以带你逛逛,正好无事,权当感谢杏子林救命之恩,而且我也要去一趟拳馆,说不定顺路。”小刀说。
“哦?你也拜寿?”小白疑惑地问。
小刀背靠朝廷,来头不小,为何会去太平拳馆祝寿?是私情还是……
“无关其他,是位故人与拳馆有点牵扯。”
小白明了,拳馆开在潼城,长安门户,名声不算小,与小刀联系起来似乎也说得通。
“我倒想看看这上元灯会,奈何代表杏子林,拳馆客人,却不在拳馆,实为不雅,理应快些回拳馆。”小白说。
“晚些我送你回潼城。”小刀说。
“不必劳烦,馆主之孙与我同来,由他护着无须担心。”
“无妨,我也要去的,择日不如撞日。”
又聊了些琐事,小刀带着小白出了院落,那个叫四三的老头再也没出现过。
天色将晚,在街口与黄浩然汇合,小白介绍二人相识,因为年龄相仿又都习武,倒也能聊得几句话。
身为唐国都城,长安是天下最为繁华的城池,也或许是上元节的缘故,夜晚竟比白天还热闹几分,尤其朱雀大街,灯笼映照如白日,行人不得过。
千灯万彩集朱雀,倒映天穹胜绛河。
小白体弱,白天骑马赶路,入夜在车水马龙的灯河里逛了些许功夫,已觉几分困乏,倒是知琴兴致很高,常钻进人群猜灯谜凑热闹。
四人出城,在拳馆驿站处牵马往潼城赶,北风嗖嗖,这才恍然正值正月里的寒夜,不过路人仍有行人。
“有句话我一直想问,我们先前可曾见过?”黄浩然忽然问小刀。
小刀愣了一下,“或许曾经长安城擦肩而过,除此之外想不到在哪见过。”
“我对长安也算了解,从未听过你的名字,大概的确不曾见过。”黄浩然有些困惑,明明头回见的陌生人,却总觉得有股奇怪的熟悉感,说不出个所以然。
“诸位慢走,诸位对长安熟悉,容我打听一个人。”对向路过一匹黑马,马上是个年轻男子,背着一柄长刀,错过前小刀与他对视一眼,那人忽然回头用略带生硬的唐话问。
“打听人?你是?”黄浩然先开口问。
“我姓伊,叫南城,各位可曾见过一位叫北枳的女子,唐话和我相似,左眼角有颗痣,耳垂有半月耳坠,个头与我一般高,是个习武的女子。”他翻身下马,好让小白四人看清他的身高。
黄浩然微微摇头,表示不曾见过。但要说起对长安的熟悉程度,小刀更有发言权。
“北枳,用剑的?”小刀问。
南城眼神一亮,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对的,你见过?什么时候?她往哪里去?”
“前年秋天确实在长安见过,但也仅此而已,不知去向。”小刀职位神秘,注意过长安来的域外之人,尤其会武功的。
南城神色转黯,略显失望,拱手谢了小刀,翻身上马,加入四人队伍,“既然不在长安,便没必要去。”
“你与北枳,是从西边来,还是东边来?”小刀问。最近几年,都城常见口音十分奇怪的域外来客,或商贾,或流民,江湖客倒不多。这南城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武功应该不弱,江湖年轻一辈没有对得上号的,他多打听几句。
“北枳是我妹妹,出生在东海之外一座岛上,从小对唐国十分喜欢,两年前跟着商船偷来唐国,至此没了消息。”南城回答。
小刀微微皱眉,“你何时来的唐国?都在哪些地方打听?”
“她走后一个多月我出来寻她,多在南方小城打听,不曾来过北方。”南城看了一眼小刀。
“东海小岛,前后脚过来。”小刀陷入沉思,不再多问。
南城低头看了看踩在马镫上的脚,人不是只分左右脚么,怎来个前后脚的说法,自己的唐话还要多学啊,随即也低头骑马,不再多言。
黄浩然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半天,没问出来,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走了没一会儿,离城渐远,行人稀疏,一阵急促马蹄打破这片静默,五人望向那片夜色,靠近了看到一匹黑马,马上同样是个年轻人,与南城不同,这人身材高挑。
“师兄?”小白唤了一声,来人正是小黑。
小黑看到小白,脸色欣喜地回了一声师弟,随即看见小刀,眼神变得锐利,再看到南城,本就不大的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
“你!”小刀从马上跳起,踩了南城马背,顺手把南城的刀抽出,向着小黑砍去。
小黑的马还未停下,策马而过的瞬间,短剑与刀刃相交,溅起一阵火星。
小刀稳稳落在道上,小黑也翻身下马,警惕地看着小刀。
黄浩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作为习武之人,看得出小刀与小黑都是高手,于是把众人的马赶到路边,准备当个观众。
刚才小刀取南城刀时,南城有心想要阻止,但或许觉察到小刀的武功不弱,也或许感激小刀告诉北枳的消息,他借了刀。
“你来长安作甚?”小白知道小黑与小刀的恩怨,他不管这些,而是问小黑为何出现在这里。
“师叔有急事要忙,我闯完鬼司,闲来无事,便来找你。”小黑防着小刀,抽空瞥了一眼小白和南城。
“他怎在这?怎么和你们一起?”小黑问。
“你认得他?”小白问,自然是指南城这个陌生人。
“泸州那人就是他杀的。”小黑直白地说。泸州那人蒙着面,可看到这柄刀,还有南城的身形和给人的感觉,小黑确信南城就是泸州的黑衣人。
小刀转头看向南城:“果然是个歹人。”说着举刀向南城砍来。
南城身形一晃,转瞬出现在道外荒草丛里,小刀的刀劈了个空。
“师弟准备回潼城?”小黑抽空跟小白聊天。
“是了,过完寿诞再回杏子林。”小白答。
小刀怒哼一声,转头又向小黑攻来。
“嗯?上次没要了你的命,还来找死?”小黑口上这样说着,手里的剑招却多是防守,很少进攻。
刚走两招,小刀觉察小黑已经破境,实力精进一大截。然,并非只有小黑因祸得福,小刀鬼门关走了一遭,亦有所进,报仇算账的同时正好与同龄好手切磋。
“都有本事哦,唯独保守了些,打热烈点嘛。”南城得了空闲,不急着走,而是攀到一棵树上看热闹,或许他的武功不如场间二人,但逃命的遁术十分自信。
黄浩然不敢说话,屏气凝神看着这场意外打斗。他是习武之人,拳馆长辈不乏实力出众者,他能看出小刀小黑武功不差,树上的南城刚才躲刀十分伶俐,今又在边上说风凉话,定也不遑多让。
他是拳馆少主,天资聪慧,年轻辈里的好手,他知道天外有天,世上有比自己出众的同龄人,可这么些年别说见过,听过的也一只手数的过来,都是些佛宗气宗核心弟子,如今忽然出现几个未曾闻名的新秀,哪能错过观摩机会。
其实小黑不想动手,小白怕死人,怕血,他不想在小白面前见血。还有,他看到小刀与小白相谈甚欢,懊恼的同时又忌惮小刀是小白的朋友,所以多是闪躲招架,现听到南城说风凉话,便将气撒在南城身上,正好多个人分担小刀攻势。
“泸州那人是你杀的,还想置身事外。”小黑提剑向南城攻去。
小刀闻言,跟着小黑顺势杀了过去,将一部分刀势卸在南城身上。
“拿我的刀,反倒杀我,没道理。”南城的刀在小刀手里,武功也不及黑刀二人,但身法十分诡异,刀光剑影里,片叶不沾身。
小刀越打越气,他打不过小黑,又摸不到南城,渐渐不再藏拙,几刀下去,木屑横飞,南城藏身的大树被剁成几截。
南城吓了一跳,怒喝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还拿着我的刀,怎对我处处杀招?那黑大个才是你的……”
小黑不等他说完,喝了一声“看剑”,剑光也向南城倾泻而去。
南城立马回了一句“不看”,狼狈闪躲。
小刀知道他的第一仇人是小黑,于是又将刀砍向小黑。小黑肯定防着小刀,及时躲了开去,同时一直粘着南城。
黄浩然张了张嘴,略微苦涩地感叹:“好像是心剑境高手。”
他以为同龄人的实力略有高低,却不会有大的境界差距,可这场忽如其来的打斗,打破他的认知,他看见的江湖,不再是小小潼城,也不是都城长安。
大道旁的打斗,吸引了过路行人,不远处站了五六个,在窃窃私语,普通百姓哪见过这般场面。
“都别打了,至少别在这儿打。”小白喊道。
小黑自然听小白的话,第一时间收手退出。小刀也听小白的话,他有朝廷背景,不想伤及无辜,道边不是打架的地方。南城只为打听北枳消息,不想惹事。
三人停手,南城伸手:“刀还我。”
小刀看了看小黑,或许觉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就将刀抛回南城。
又是一阵急促马蹄声,还不止一匹。
大路上四五匹马疾驰而来,都穿着甲胄,是唐国士兵,也都带着血。
“上元灯节,都城重地,如此莽撞,发生什么事了?”小刀喝住几人,在怀里摸了个腰牌亮了一下。
士兵堪堪止住马匹,却没下马,作了个揖回答:“太平拳馆起火,馆里四十多人全被灭口,依照密令,潼城守军要向都城传讯,赎我等……”
小刀脸色大变,不等兵士说完赶紧喝道:“速去传讯。”
黄浩然同样脸色大变,翻身上马,向着潼城方向奔去。小刀也飞身跃马,跟着黄浩然去了。
“师弟……”小黑看了看小白。
“太过蹊跷,去看看罢。”小白跟小黑上马,带着知琴往潼城赶。
南城看了看远去的士兵,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另一边离开的几人,最终跟上小白与小黑,也向潼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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