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马车,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乐康就登门来拜访了。
邹漪:“……”
“竹茹,你和南星去集市上买些菜回来,晚上我下厨,吃了许久的剩菜,正好清清胃。”邹漪吩咐道“记得买多点。”
“邹姑娘不必如此,我不是来蹭…”乐康尴尬开口。
邹漪转头瞵视,双目直泛精光。
乐康:“…我能在你这吃顿饭吗?不拘口味,我都行。”
邹漪听后满意点头,将他请到了正厅中,打发了两个丫头后,邹漪这才跟乐康说起了今日进宫的见闻。
“双生胎…娘娘身子应当还好吧?”知道了皇后怀了双胞胎,乐康欣喜之余,也不免忧虑。
“若保养得宜,自是无碍。可娘娘一来年岁已不小,二来又不愿卸下权责,生产时或许会有些波折…我会尽全力看顾娘娘的。”邹漪想起自己最后对帝后说的那番话,希望他们能有所防范吧。
乐康听闻后犹豫良久,终是在邹漪的注视下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多谢你”
“不用,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个”邹漪打了个喷嚏,不觉间裹紧了衣袍。
邹漪接着又起身回卧房,回来后手上拿着一沓飞钱和几本簿册。
乐康不解:“你这是…”
“最先咱们说好的,百草堂和宅子的租金我有钱了就给你,外加百草堂收益的一半,这几个月我忙的脚不沾地,直到现在才有空。”几本册子摊开,乐康定睛一看,原来是百草堂的账册“这是去岁百草堂的出入明细,你自己对着算算看。”
乐康没有接账册,他沉默了几瞬后就从邹漪手里接过了飞钱:“不必看了,我相信你。”
见乐康看也不看就将这一沓飞钱塞入袖中,邹漪也呆愣了片刻,而后开怀大笑:“好兄弟,够义气。”
乐康唇角发抖,耳根都红透了:“在下相信姑娘的人品。”
等到竹茹和南星把菜买回来后,本来答应了留下来吃饭的乐康突然变卦,推说他府上有事,邹漪强留不得,只好放他离去,但临走前乐康又约了她上元节时逛灯会,邹漪一时摸不着头脑。
“京城的灯会好玩儿吗”
“在下向姑娘保证,绝对好玩儿。”
“可那天人会不会太多,闹哄哄的还不如在家…”
“无妨,在下可以提前清道。”
“这会不会太扰民了,都说普天同庆佳节,清了道不就没那个味儿了。”
“那我们可以提前去,天街的鳌山灯会历年上元都十分热闹,姑娘不想去看看吗?”
“节日那天的京城治安…”
………
二人你来我往就着上元灯节那天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谈了半天,在乐康耐心的解答下,邹漪最终答应了乐康的邀请,竹茹和南星在他们两身后对视一眼,面色古怪。
“那说好了,那天你一定要来啊。”和邹漪敲定了上元灯节的行程后,二人挥手作别。
……
正月初八,京城百业皆恢复营业,百草堂诸人也陆续从节日的喜悦中抽身,无论愿意与否,皆要各司其职,各安其位。
看着已进九岁的吴姚朝自己眨眼,邹漪摸了摸她的头顶,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跟几位坐堂大夫打了招呼,药童们也都很开心的朝邹漪说了几句吉祥话,邹漪也一个个的轻柔的捏过他们的小圆脸,看到一个长的像年画娃娃的,她不由得多捏了几下。
随着百草堂的规模逐渐稳定,为了不让堂中的大夫太劳累,邹毅在开年就规定了每个大夫每天最多看诊的时辰,将每十日一休沐改成七日一休沐,并将每人的薪酬相对应的涨了些,三人听后表情不一。
“怎么了,诸位有何疑问,尽可说来。”竹茹从桌上拿了六个蜜橘塞给几人,自己也拿起一个剥开。
“东主如此厚待,在下感激不尽。只是,若是有病人因我等看诊时间缩短而有微词又当如何?”孙大夫接过橘子,斟酌许久后恭敬道。
“那就有微词好了。”邹漪塞了瓣橘子入口,满不在乎道。
三人不知所措,拿着橘子对望一眼,有点搞不明白邹漪的意思。
“你们看病时可曾懈怠?”
“不曾”三人异口同声。
“可曾虚言唬人?”
“从未!”三人斩钉截铁。
“可曾误诊误治?”
“决无!”听到这话,三人再次同声一辞,未有片刻迟疑。
“既如此,何忧他人微词。”
三人这才醒悟,领会了邹漪的意思,各自朝邹漪行了一礼,邹漪侧身避过。
做出这个决定,并非是邹漪忘本,而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医者并非无所不能,看病时无论多么诚恳,总是有那么些人胡搅蛮缠,无事生非。
更有甚者让人百思不解。
“这不是有人吗?你们大夫还要吃饭?”
这是一个多次来看诊的男子对百草堂四位大夫说的话。
当时是中午,四位大夫正在百草堂后厅吃饭,那男子应是来看诊的,因还未到时间,所以无人给他看病,那男子生气之下不顾阻拦强行闯进百草堂后厅,怒气冲冲的对饭桌上的四人说了这句话。
除邹漪以外的三人只是青筋暴起了一下,然后头也不抬的继续扒着碗里的饭。
她自己则是修行不到家,忍了又忍,才没把手里的碗砸向那人。
几口扫尽碗中食,邹漪放下碗筷,将那人引到前堂,认真的给他诊脉,认真的给他针灸,然后认真的给他开药方,然后又礼貌的将他送出百草堂,并温和的对他说了一句——你今后莫要到百草堂来看病了。
诊金没收他的。
那男子起初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知道邹漪对自己说了什么,恼羞成怒之下对着大堂门破口大骂,骂了一会后,直到吸引附近百姓近前围观,他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若算上幼时跟在父亲身边看他治病,邹漪的“行医”时间也不短了,期间也遇到过闹事的,但那些人皆远不如这男子的一句话来的震撼。
原来在有的人眼中,大夫是不用吃饭的,晒晒太阳就能活。
邹漪无法预料今后的行医生涯会遇到多少这样的人,她也不想遇到这样的人。
这种人会引起她的愤怒,愤怒会影响她的诊断,被影响诊断则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
所以她告诫自己,以后给人看诊时,无论遇到怎要的场景,自己都要冷静,千万不要生气。
给人看病本就消耗心力,对自家大夫好点总是没错的,至于微词,别人想说就说吧,她不在乎。
剥了瓣橘子塞进竹茹嘴里,又抓了几把瓜子塞进南星怀里,随着百草堂大门敞开,不多时堂中已人满为患,四个大夫外加一堆药童都险些应付不来。
为一位老妇人诊完腿疾后,看着后面乌压压一片排队的病人,邹漪想着,是不是还要再招几个大夫。
上元佳节,转瞬即至。
在当天看完第三十一个病人后,眼看傍晚将至,捏了捏鼻梁,接过竹茹递上来的热面巾敷了敷脸,又换了身衣服,带着两个丫头回了邹宅。
草草用过晚饭,换了件外袍,又叫竹茹帮自己梳了个螺髻,略为抹了些香粉,又随便别了根步摇,插了个梳蓖,就在她对着铜镜描眉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让南星进来”邹漪手里的石黛一顿。
南星进来回报,说是乐康的马车已到大门外了。
手指挖了些口脂均匀涂抹在唇上,看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脸,邹漪还是用手帕擦掉了唇脂。
“姑娘,你为何…”竹茹不解。
“太艳了,我不喜欢。”邹漪说完就带着竹茹和南星出门了。
登上马车,邹漪在这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见过公主殿下”从刚见面的惊讶到行礼,邹漪只用了不到半个瞬间。
“免礼”蜀国公主把她拉倒近前,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可是稀奇我为何在马车上?”蜀国公主打趣问道
“…是”
“不告诉你”
“…”
“你今天的妆饰真好看”
“谢公主夸赞…”
“是不是好奇乐康怎么不在?”
“不错…”
“你猜~”
“……”
车厢中弥漫着让人无措的空气,邹漪尴尬的抠手指,蜀国公主则笑吟吟的看着她,对面前这位姑娘的窘迫感到新奇。
“放心,你等会就能见到他了”朝车夫吩咐了一声,马车缓缓驶动,两个丫头骑马跟在马车两侧,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越靠近天街,爆竹声越响。
无数百姓携老扶幼,几乎是人手提着一盏灯。
有钱的提着装饰华丽的转鹭宫灯,没钱的就只能提着纸糊的灯笼装装样子。
岁除那日吃完团年饭后,邹漪在父母的排位前守了一夜,京城的爆竹声也随之响了一夜。
邹漪估计就算那天她想睡觉也睡不着,今天元宵佳节的烘闹比起岁除那日也是不遑多让。
在靠近鳌山灯的一个酒楼包间里,邹漪见到了乐康。
两女一男各自坐定,三人背后也都站了两个从人,在打过招呼后,乐康啪啪两声拍手,端菜的鱼贯而入,没一会摆满了整个桌子。
当邹漪看见饭桌上的花雕酒时,她就知道,自己答应乐康的约定是对的。
“一时事忙,无法亲迎邹姑娘,还望见谅”乐康举杯赔礼。
邹漪举杯回礼,连说不敢,饮下一杯后又斟了一杯回敬,蜀国公主看着这两人相互敬酒,咧了咧嘴角,然后大快朵颐起桌上佳肴。
“阿姊的胃口真好啊~”乐康的话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既要料理庶务,又要照顾两个孩儿,能不多吃点吗?怎么,吃你点东西心疼了?早说嘛,早说了我就不来了”蜀国公主撕了片肉脯扔进嘴里,阴阳怪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乐康艰难解释道。
“那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哦~我知道了,你长大了,你嫌我了,你开始嫌我了是不是?”
“我没有!”
“还说你没有…”蜀国公主都带了哭腔,也不是是真哭了还是装的。
邹漪:“……”
邹漪因为在家里用过了饭,所以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不停喝酒,在喝了第三杯后就自觉停下了(在她想斟第四杯时只觉后背发凉)。
乐康则是食不知味,纵使他没用晚膳。看着蜀国公主就这么戳在自己面前,他就是吃不下去。
这顿饭他其实没想请蜀国公主。
百里皇后有了身子,故而天家往年元宵的登城楼观景、与民同乐骤然取消。
按理说蜀国公主今晚是要在公主府与家人饮宴的,但最近蜀国公主与驸马有了些小矛盾,穷极无聊之下她就只好去乐康府上找他诉苦。
就这样,她就打听到了乐康今晚约了邹漪逛灯会。
乐康在心里把管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远在郡公府的老管家打了个大喷嚏,奇怪,都开春了,不应该呀,赶紧回房添了件衣服。
两人就这么看着蜀国公主吃完了整整大半桌菜肴。
“好了,满足了,咱们赏灯去!”摸摸撑的圆滚滚的肚子,蜀国公主准备出去走走消消食。
邹漪和乐康无法,只能安静的跟在蜀国公主身后,看着她大步流星的穿梭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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