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林若风确实带着一个空胃到了沈常逢的店。
但店门却关着。
门外聚了很多人,一个高壮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高举右手,大吼道:“来来来,大家来看看啊,就是他妈这家店,我儿子和他同学前两天在他这里吃了碗这个什么麻辣烫,他娘的,从昨天开始就上吐下泻,送到医院,医生说是什么食物中毒,同学们,你们有些人经常来这里吃的吧?我劝今后不要来了,他们家店啊,不干净!”
学生们交头接耳,有的人听完这话,摇摇头走了。
向巍从店里出来,他比那男人矮一些,气势倒不弱。
“来来来,这位大哥,你口口声声说在我妈家吃坏的,拿出证据来,拿出来我们派出所见!”
那中年男人抱着手,嗤笑一声,对着围观的学生,尖酸道:“来来来,你们看看,吃坏肚子不第一时间关心顾客,还在这里威胁家属,这是负责任的态度吗?有本事查监控啊,查一下看看我儿子是不是在这吃过东西啊!”
向巍冷笑,喝道:“查监控也是警察的事,你要这么干是吧,好啊,我们老板已经去派出所报案了,你去那里找他好吧,别来这里给我煽风点火,真有事我们绝不赖账!”
“你们他妈就是个黑店!”男人腮帮子绷紧,跳下台阶,学生们给他让出一条路,他回头,啐一口,“这事咱们没完!”
人群散去之后,林若风推开店门,向巍坐在里面拨电话,但对方不接,他烦躁地把手机往桌上一丢,险些滑下去。
向巍见她,眉目缓和一些,说:“林老师,今天你算是来错了。”
林若风在他对面坐下,问:“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刚刚那个神经病。”向巍咬牙道,“他娘的想讹钱想疯了,说什么他儿子前两天在我们店里吃麻辣烫,结果吃成食物中毒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我寻思这怎么可能呢?老沈比谁都注重食物安全,那么多学生来吃,也不见谁来说啊,就他事情多。”
林若风问:“他不是说有两个学生吗?”
向巍说:“这个我不清楚,那个学生家里没人来闹。”
“沈常逢在派出所吗?”
“对啊,那男的今天来闹第三次了,让他好好说不理人,老沈没办法,只能报警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林若风坐了几分钟,忽然一阵冷风刮进来,她回头,是沈常逢回来了。
她几乎第一时间就站起来,他满脸疲惫,却抢先一步说:“没事。”
“老沈,那傻逼后来去找你没?”
“找了。”沈常逢说,“民警让我们先协商。”
“就他那样还能协商?”
“所以我让他拿证据出来。”
“他显然不会拿啊,明摆着要讹钱。”说完,向巍低声骂了句脏话。
“需要我帮忙吗?”林若风问。
沈常逢摇头,“不用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去隔壁给你买一份。”
事情似乎比沈常逢想象地更难解决。
对方家长每天都来闹,起初还真是小范围闹,后来就整条街地跑,吓得很多想来吃东西的学生不敢来,一周后,沈常逢被迫关了店。
那家人坐在对面冷眼瞧着,甚至放出话,说不关店不赔偿,他就举报沈常逢,让卫生局的人来查他。
这个十二月的开头,于沈常逢来说,并不怎么美妙。
周末,林若风敲响沈常逢家的门,他很快将门打开,看着一些憔悴。
林若风把粥塞他怀里,说:“赶紧吃了,吃完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沈常逢一言不发地吃完东西,收拾好东西和林若风一块出了门。
“怎么样,对方还是咬死不放吗?”
沈常逢点头,“证据拿不出来,也不配合协调,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林若风问:“那你就打算一直陪他耗下去?”
“不会。”沈常逢说,“我打算下周开门,他再来我就报警,反正他每次来闹我都有视频。”
“我觉得他们,像是故意的。”林若风说,“他就故意这么耗着你,应该是等你撑不住,把店关了,我问了我同事,他们说那个男人经常在这条街上搞事情,前几年有家店也被他这么闹过。”
“后来呢?”
“那家店搬走了。”
“那他的目的应该也是这个。”沈常逢说,“我还偏不怕了。”
林若风看向他,说:“那你也不能坐以待毙啊,总得掌握主动权。”
“嗯。”沈常逢说,“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可以啊。”林若风说,“去哪?”
“就前面那个小区。”
林若风这才意识到,沈常逢一直在带着她往前走,目的地则在五百米之外。
“他家在那?”
“嗯。”
“他知道你住这里吗?”
“知道。”
“你不怕他来你家堵你?”
“那刚好方便我报警了。”
到小区,沈常逢带着林若风左拐右拐,最终停在16栋楼下。
“几楼?”林若风问。
沈常逢说:“12楼。”
“了解地这么透彻?”
“知己知彼嘛。”沈常逢说,“你在这里等我。”
林若风摇头,“我和你一起上去,有个照应。”
“不用,我怕他们动手。”
林若风有些恼火,说:“那你还叫我来干什么?我知道我一定会上去的。”
“……那行吧,你就跟在我后面。”
“嗯。”
上楼很顺利,沈常逢敲响那个学生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个子不高,眼神自上而下地打量着沈常逢,毫无礼貌道:“你找谁?”
沈常逢好声好气说:“找阳新家里人。”
那人说:“我就是他家里人。”
“我是那家麻辣烫店的老板……”
“啪!”
与关门声一同响起的,是那女人愤然一句:“我没什么和你好聊的!”
林若风说:“出师不利啊。”
沈常逢笑着叹了口气,继续耐心敲门,他家人耐性好,邻居都听不下去出来了。
对门打开,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你们找他们干什么?”
林若风说:“阿姨,我们找他们有点事。”
老太太说:“那你们还是别敲了,他们家是我们这栋出了名的没礼貌,他家小儿子还在上小学,整天在班上偷东西,老师天天来家访,人家有一次直接把老师给赶走了……”
林若风灵机一动,冲沈常逢使了个眼色,问老太太:“阿姨,我班有个学生前些天和他家大儿子一块吃麻辣烫,犯急性肠胃炎了,但现在找不到原因,我就想来问问他是什么情况,可他也不开门,请问您这几天见着那个孩子没有?”
“见到啦。”老太太说,“他刚刚还乐呵呵地跟他老爹一块出门了呢。”
“乐呵呵的?我那学生说他也肠胃炎了啊?这么快就好了?”
老太太说:“他有个屁的肠胃炎,再不济也是前两天可能吃坏肚子了,他爹到处说食物中毒住了院,我看根本不是,他那天中午还好好的,难不成下午进医院,晚上就出院了?那食物中毒就那么容易好?”
林若风问:“您是说,他没有住过院是吧?”
老太太冷哼,“住没住院我不清楚,反正肯定没那么严重,第二天一早,还在这大门口把我我孙子掐哭了呢。”
“怎么这样啊。”林若风顺着说,“那看来我今天是敲不开这扇门了。”
“那是的,你还是让你们班那个孩子多跑几趟医院吧,他们家没人说的。”
“好,谢谢您啊。”
“没事,我这正要下楼买东西,你把那电梯按了,我们一起下去吧。”
出了小区,林若风问沈常逢怎么想。
沈常逢说:“我不能跟他一直耗下去,实在不行就找个律师,下周得把店开起来。”
“好,那下周再说。”
新的一周,气温再降下一点。
沈常逢把店门打开,不知从哪里来了三个人,拎着棍棒一言不合就往店里冲,有意识地将店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通通砸坏。
沈常逢狼狈地与他们对抗,却只护住一台电脑。
他冷静地报了警。
警方走访完,将监控拷走,又让他跟去派出所做了笔录。
然后他就回去将店门锁了,什么也没收拾。
第二天,他收到消息,那几个人是蒙着脸来的,需要查一段时间。
其实沈常逢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但他也确实找不到那群人。
他把店给关了,窝在家里着手准备找律师的事。
小县城普法都是问题,更别提有专业的律所,他只能往市里找。
沈东电话打来时,他刚好囫囵吃完晚饭。
“喂。”沈常逢冷言道。
沈东问:“听说你最近摊上事了?”
沈常逢:“嗯,马上就处理好了。”
沈东的叹息声清晰地透过话筒,“听我的,给点钱私了了,不然他们会一直缠着你。”
沈常逢:“我不。”
“……你在纠结什么啊,到底是做生意重要,还是你那点面子重要?”
“正义最重要。”
“……”沈东在那边骂了他一句,“你他妈以后别跟别人讲你是我儿子!我哪有你这样死脑筋的儿子!”
说完便将电话给挂了。
两分钟后,沈常逢收到他转来的一万块钱的转账。
他没收,亦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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