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在邓语婷脸上，她还在出神地想着如何向黎清欢解释父母可能的顾虑，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是发出那句关于过年见面的邀请。
几乎是下一秒，黎清欢的回复就跳了出来：
阿黎:【嗯。】
简洁得一如往常。邓语婷放下手机，思绪依旧纷乱，没再去看屏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沉浸在自己的担忧里，直到手机再次震动
阿黎:【？】
阿黎:【怎么不回了？睡了？】
阿黎:【平时可没见你睡这么早。[微信自带哭泣表情包]】
邓语婷拿起手机，看到最底下那条带着哭泣小黄脸表情的消息，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心头的沉重仿佛被这意外的、带着点委屈的表情包冲淡了不少。
“噗……阿黎啊阿黎，”邓语婷心里软成一片，指尖飞快地打字回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自从谈恋爱之后，你这座冰山怎么越来越像我了？还会发哭哭表情包了？可爱死了！”
邓语婷:【没睡呢！在想事情。睡不着啊，陪你聊会天呗~ [可爱.jpg]】
邓语婷:【阿黎，问你个事呗？你还记得我们大学刚认识那会儿吗？那时候，你好像总是，嗯……挺关心我的？虽然你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偷笑.jpg]】
邓语婷:【我还记得有一次，好像是深秋吧，风特别大，我穿得少，在图书馆外面冻得直哆嗦。你刚好路过，二话没说就把你那件藏蓝色的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了！那件衣服好暖和啊，还带着你的味道……后来我洗干净还给你的时候，你发现我在袖口里面偷偷绣了个小小的‘Y’，你还记得不？】
消息发了出去，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黎清欢的回复才跳出来。
阿黎:【……你居然还记得这个。】
阿黎:【其实那时候，我并没有交出真心跟你相处。你也应该能感觉到，我对谁都差不多，很疏离。】
阿黎:【至于那次，为什么会这样，嗯……可能是当时看到你一个人缩在那里，有点可怜吧。或者，那时候的我本身的状态也很奇怪。说不清。】
看到“可怜”两个字，邓语婷的心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她当然记得那个场景——她刚巧看到黎清欢和许海川在走廊尽头低声交谈，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那一刻她误以为黎清欢对许海川有别样心思，巨大的失落感让她像个鸵鸟一样躲到了角落，结果就被路过的黎清欢“捡”到了。后来才方知是在那里讨论课题。
阿黎:【不过，你过去和现在，都对我很好。特别是……那次车祸假死之后，你出现在天台救了我的那次……我印象很深。所以……大概从那之后，就对你……关切一点吧。或者说，是真正把你放在了需要关注的位置上。】
邓语婷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那点被“可怜”二字刺到的小委屈，瞬间被后面的话抚平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复杂的、带着点空落落的感觉。
原来大学时期那点她珍视的“特殊”，在阿黎看来，不过是疏离背景下的偶然恻隐。而真正敲开她心门的，是那次生死边缘的并肩。这认知让她既释然又有些微的怅惘。
她沉默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打。
邓语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拥抱.jpg] 而且，天台那次，换做是谁我都会冲上去的！】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暂时隐瞒父母的态度。
——算了，等阿黎来了，一切自然会明朗的。现在说，徒增烦恼。
她这样告诉自己。
﹉
一天后，夜色温柔。从机场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邓语婷，终于和来接她的黎清欢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冬夜的空气清冽，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黎清欢侧头看着身边明显有些疲惫的邓语婷，眼神柔和：
“既然要去见叔叔阿姨，等我们都有空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年货吧？毕竟我也很久没见他们了。”
嗯，好啊。”
邓语婷点点头，脚步却有些发飘。
今天赶飞机、打车、奔波，她的脚早就酸痛不已了。她看着黎清欢挺拔的背影，忽然起了点小心思……
“阿黎，你背不背得动我呀？我脚好酸……”
黎清欢停下脚步，转头看她，路灯的光晕在她清冷的眉眼上镀了一层暖色。她伸出手指，带着宠溺的力道，轻轻点了点邓语婷的额头：
“说什么傻话。你比我轻那么多，还能背不动你？”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微微屈膝蹲下，背对着邓语婷，侧过头回眸看她，眼神里带着无声的邀请，
“上来吧。”
邓语婷眼睛一亮，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毫不犹豫地轻轻一跳，双臂环住了黎清欢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了她温暖而坚实的背上。黎清欢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轻松地将她背了起来，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趴在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背上，邓语婷舒服地叹了口气，把脸贴在黎清欢颈窝处，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冷杉香气。街道安静，只有黎清欢沉稳的脚步声。
走着走着，黎清欢的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语婷，叔叔阿姨他们在你回去这两天，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什么？”
邓语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才闷闷地开口，
“没……没提什么特别的，就是他们问了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就说……嗯，说你挺好的，工作忙但都顺利。”
黎清欢的脚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邓语婷能感觉到她托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更稳了些。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就在邓语婷以为她不会再追问时，黎清欢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他们没有再问别的了？”
“没有了嘛！他们……他们就是想着你什么时候能过去看看。”
黎清欢闻言，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最终只是应了一声：“嗯。” 她没有再追问。
又走了一段，邓语婷感觉黎清欢背着自己走了挺远，有些心疼地问：
“阿黎，你累不累？累的话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一会儿。”
黎清欢微微侧过头，路灯的光映亮了她线条优美的下颌和带着一丝无奈笑意的唇角。
“不要把你的恋人看得这么轻吧，邓医生。这才走了几分钟？我又不是什么七老八十的老人，背自己的女朋友走这点路，还不至于累趴下。”
邓语婷被她的话逗笑了，刚才那点因为隐瞒而产生的不安也暂时被驱散。她收紧手臂，凑到黎清欢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你当然不老啊，你永远是我心里最年轻、最帅气的阿黎。”
夜风拂过，带着冬日的凉意，但相贴的两个人，却只感觉到彼此传递的温暖。城市的万家灯火在远处闪烁，映照着她们相依偎的身影，走向属于她们的那个小窝。
黎清欢背着邓语婷，脚步沉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邓语婷伏在她背上，感受着这份安稳，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犹豫再三，她还是忍不住问
“阿黎……你……真的相信同性之间的爱情吗？”
问完，她又觉得多余，明明答案早就知道。
黎清欢脚步未停，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当然信。我向你告白那天就说过了，爱情本来就不该被任何东西束缚，性别更不是问题。”
“怎么了？叔叔阿姨……提到这个了？”
邓语婷闷闷地“嗯”了一声，环着黎清欢脖子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他们说性别是其次……主要是，他们接受不了我和你在一起。因为你……你的家庭情况比我们家更困难……他们怕，怕我跟着你会过得很艰难，会很辛苦很难受……”
“我告诉他们了！我跟你在一起一点都不煎熬不辛苦！可是，我爸他好像不大信……所以才说让你过去……”
黎清欢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稳稳地向前。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她呼出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
“嗯，知道了。到时候过年，我会去跟他们好好谈谈。”
但这句承诺似乎并未完全驱散邓语婷心头的阴霾。过了一会儿，她带着更深的忧虑开口：
“可是阿黎……我还是好担心，我担心我们的关系……会不会就因为我们是同性，就特别脆弱，特别容易，破裂？”
“你也清楚的，一来，我们在一起的事，身边几乎都知道了。他们问我的时候，不是问幸不幸福，就是惊讶于我们是‘同性恋’这件事本身……好像我们的感情，首先被定义的不是爱，而是‘同性’这个标签。”
“二来是因为我们的职业，你是站在阳光里守护正义的刑警队长，而我只是一个在手术室里和死神抢时间的普通外科医生……身份好像总隔着点什么。我总怕……怕自己站得不够高，够不着你，配不上你……”
“这其实……从大学暗恋你的时候，我就开始怕了……那时候我那么拼命地努力，废寝忘食地学习，就是想着……只要我足够优秀，足够强大，就能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能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了……我以为努力就会有结果的……”
邓语婷的声音哽咽了：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事与愿违才是人间常态吧……我到现在也还是这样，总觉得自己不够好，缺点太多……总想着要再努力一点，再拼命一点。好像只有这样，幻想中的那一天才会到来——那个我能和你真正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
黎清欢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她从未想过，那个明媚开朗、像小太阳一样照亮她的邓语婷，那个在手术台上冷静自持的邓医生，内心深处竟藏着如此深重的不安与自我贬低。
这长达七年多的暗恋背后，是这样一个不断追逐、不断自我鞭策、又不断自我怀疑的灵魂。
黎清欢小心翼翼地将邓语婷放下，转身面对她。
路灯下，邓语婷眼圈泛红，泪水无声滑落。黎清欢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邓语婷脸颊上的泪痕，
“语婷，”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
“你错了。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高尚’，更不是站在什么‘阳光里’。”
她直视着邓语婷含泪的眼睛，一字一句，剖开自己从不轻易示人的内里：
“我缺失了你拥有的温暖家庭，除了你之外，缺失了很多，所谓的‘真心’，更缺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对‘爱’本身的感知能力。你看到的那些‘优秀’，不过是我在黑暗里独自挣扎、拼命向上爬的过程罢了。我从未觉得自己足够好，恰恰相反，我总觉得……自己缺失太多，浑身都是不足。”
“更何况当我知道你暗恋我的时候……那段时间，我的自卑感，并不比你少。我黎清欢，从来都只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去、在职责里寻找意义的普通警察，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我……真的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好。”
邓语婷怔怔地看着她，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黎清欢微凉的手指，急切地反驳：
“不！不是的！你很好！真的很好很好！你对我负责，给我关爱，包容我的所有……是我自己太看轻自己了……”
她哽咽着，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翻涌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她抬起头，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抚慰和温柔，轻声说道：
“阿黎，你值得拥有，美好的一切。”
最近没什么灵感了，除了想到这个写的比较长比较详细的拒绝的情节和之后的情感问题外，后面的情节还在继续脑补，大家体谅一下[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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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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