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兽焉，其状如鼠，而菟首麋身，其音如獆犬，以其尾飞，名曰耳鼠，食之不?，又可以御百毒。
——《山海经·北山经》
裴亦舟的指尖微微收紧，肉眼可见地犹豫了一瞬，只是抓着沈珏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剩下半边身子的狄青轻啧一声，还留在外面的手扯了扯锁住沈珏的灵力链子，像是想要再说什么，却又住了嘴。
只见沈珏抬起另一只手，转过身来反扣住裴亦舟的手腕，瞳孔也在一瞬间变回了黑色，与裴亦舟的视线遥遥交会。
裴亦舟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应，眨眼功夫，沈珏的瞳孔再次变回了赤红，周身灵力骤然散开，下一秒，沈珏一个肘击就撞在他胸口，动作凌厉且精准。
裴亦舟闷哼一声，退开一步，抓着的手也随即松开。沈珏垂下眼睛，转身就和狄青一起消失在灵阵之中。
“……”
两人走后不久，浮在空中的灵阵也随着黑色灵力的散去而彻底消失。空气里只留下细微的灵息波动。
裴亦舟站在原地，眉头深锁。另一边，翟天扑腾着它的四条小短腿，和虾滑一起跑了过来：“汪汪汪汪汪汪？！”
“这两个就这么走了？！”
虾滑看了看灵阵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裴亦舟，表情写满了不可置信：“不是，这个什么青还确实有点厉害哈，居然连沈珏都莫名其妙中了招了。嘶。”
裴亦舟蹲下身来，摸了摸翟天的狗头，看向龇牙的虾滑：“你还好吗？”
“本喵还行，沈珏看来还是有点意识对本喵留手，否则这个灵阵也不会这么快对本喵的伤势其效。”
虾滑龇着牙，倒吸了几口凉气道：“这个臭小子真是的，按道理来说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被操控的呀。这黑色灵力是有些古怪，倒也没古怪到可以操控他的地步吧。”
裴亦舟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道：“沈珏有他自己的打算。”
“哈？”
虾滑皱起眉，还没等它有所疑问，外面就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又重又急促，像是要把门给敲烂，传来的人声也很愤怒：“里面的人赶紧滚出来偿命！”
“总觉得你是故意的。”
沈珏木着脸，眼神空洞看着前方。狄青摸着下巴凑上来，一只手捏住他下颌，左右摆弄着他的头，一边看一边啧啧出声道：“你不是会灵力化符么，怎么这么轻易被鄙人给操控？——嗯，不过长还是长得好看，是个美人儿。”
说着，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握住沈珏的右手，将他手掌翻了过来。沈珏下意识就蜷缩了一下手指，但很快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默不作声地舒展了回去，任由狄青打量：“哎呀呀，哎呀呀，原来如此哈。
“看来那个女人的情报没有错，你还真是被反噬了。”
狄青像是撞见了什么稀罕物似的，把沈珏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怪不得你能被鄙人操控，缘由在此啊。哼，你这可要好好感谢鄙人，鄙人也相当于是把你从执剑司那个可以随时要你命的结界中抢救出来呢！”
这个反噬原来是真的可以要我命么。
沈珏不动声色地想，又意识到裴亦舟现在也在共享这个反噬，思绪一下子就飘远了。说起来，这个反噬能撼动执剑人吗。
不过还没等他想清楚，狄青打了个响指，周围本来是灰暗的一片，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下亮堂起来。沈珏的瞳孔也在此刻瞬间睁大，与一只奇形怪状的鬼脸迎面对上。
这张鬼脸上眼睛部分是空洞的，鼻子也被莫名削掉一半，嘴角甚至裂开到耳后，像是硬生生把整张脸分成两半。四肢纤细，脖子却像是被拉长的橡胶，直勾勾地盯着沈珏，从眼眶里流出的黑色灵力也毫不吝啬般汩汩地流出来。
异灵怎么会在这里？！
沈珏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就绷紧，流露出防备姿态，灵力也不受控制般溢出些许，手上悄然出现一张灵符。那异灵没有丝毫动作，直到狄青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异灵也顺势往后一倒：“哎呀，这群东西感应就是很强，一下子就闻到异类的气味了。”
他手上伸出的黑色灵力像锁链一般套在异灵的脖子上，顺手将其扔到一边。沈珏还没来得及收起手上的灵符，被狄青瞧见后也就不打算收回去了，与之坦然对视。
“哟。”
狄青像是挑了挑眉，看着沈珏这样子语调上扬：“你这么警惕的吗？该不会......”
沈珏微微绷直了身体，看着狄青慢慢走过来，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哼，即使被操控，面对危险的身体直觉还是没有消失吗......有趣。”
说着，他还安抚似的拍了拍沈珏的手：“好啦，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和那些异灵一样都是被鄙人所操控的，不会对你发难的哈。乖，把灵符收起来吧。”
沈珏顿了一下，随即默默地把灵符收了回去。狄青见状还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沈珏的脸：“嗯，孺子可教也。”
......
沈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即狄青伸了个懒腰，长舒了口气道：“唉，拖着这副身躯跑来跑去的，累死了。”
话音刚落，一缕黑气就从“周炎”身上飘散出来，慢慢聚集成一个带着兔子面具的，瘦高的人形。周炎的身体也随之软倒了下去，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鄙人还是很善良的，留了口气。”
那人形抬起脚踹了踹地上的周炎，随后微微一动，整个人朝上方飘去。沈珏抬头就看见前方用小型铁笼堆积起来的一个荆棘王座，上面是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手撑着头的男子。等那缕黑气归位后，男子才坐直身体，长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还是鄙人自己的原装身体比较舒服哈。”
沈珏注意到狄青手上分裂出去无数条黑色铁链，顺着铁链方向看去，他瞳孔皱缩——
只见身后是两条长长的还在运行的传送带，周围站满了被狄青拴住的各色形状的异灵。传送带两端堆满了铁笼，里面全是被黑色灵力污染但尚未变为异灵的耳鼠，有几只甚至已经放在传送带上，随着齿轮转动被送往最中央的透明营养罐里。
那透明的营养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立在中央，几条输送管往里释放耳鼠的灵力。吸收完灵力的耳鼠从另一条输送管中丢出来，被下方的异灵给接住，然后一人一个部分，直接手撕开来，砸吧着嘴，混着血水吞下去。
吃下去的瞬间，那些异灵的身躯也肉眼可见地膨大开来。沈珏看得有点恶心，只得默默地移开眼睛。
狄青坐在高台之上，眯起眼睛看沈珏的一系列微动作和微表情，不过也没看出什么异样出来。他轻笑一声，伸出手指勾了勾，沈珏也在同一时间感受到自己腰间的骤然发紧的力，顺势往王座方向走去。
等人走到跟前了，狄青才托着下巴看向沈珏，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轻啧了一声：“怎么感觉你全是破绽呢。”
沈珏闻言面色不变，心里开始有点莫名紧张。他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就看到狄青往后一躺，双手搭在扶手上，看上去完全放松了：“算了，都已经被鄙人操控了，一点小动作而已，不过都是些身体之前的本能反应。
“不过——”
狄青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已经站在他王座正下方的沈珏，想到了什么似的噢了一声：“说起来，你既然能灵力化符，这里还真有一件你可以做的事。”
“你说，我现在各打它们一拳，它们会开口骂人还是反手给我一巴掌？”
灰暗的监牢内，两只异灵一左一右守在铁门外。被关在里面的的徐悠悠随手从旁边拿了块不知是草垫子还是啥，一把垫在下面，然后毫不避讳地一屁股坐了上去。她看着已经克服对奇形怪状的非人异灵恐惧的方桥，后者跃跃欲试地把手伸出铁门外，莫名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在触碰到它们的一瞬间就会被它们身上的黑色灵力给污染的。”
“咦！”
方桥猛地缩回了手，整个人往后一倒，啪一声坐到了地上，伸出手指着外面，声音开始结巴：“我，我的天啊。”
“咋，你被污染了？”
徐悠悠看着方桥这样子，心下一紧，赶紧凑了过来，抓住他的手上下查看：“就说了不要碰嘛！你要是被污染了，那我也要差不多完了！”
“不，不是！”
方桥着急忙慌地收回手，抓住徐悠悠，让她往前看：“不是啊，你看，你看，那个人你熟不熟悉？！”
“啥啊。”
徐悠悠循声望去，在看到那人的身影后有点不敢置信地眯起眼睛。她有些情不自禁地上前，在仔细看到后呀一声：“沈，沈哥？”
“不是！”
方桥在后面一把把徐悠悠拉回自己身边，压低声音，语气还透露出一些恐惧和害怕：“你看他身边，怎么漂浮着那种黑色灵力啊？
“还有他眼睛，也不太对啊！”
沈珏面无表情地来到监牢前，面对龇牙咧嘴的异灵刚一抬起手，余光就看到已经注意到自己的监牢里的两位抱在了一起，看着他瑟瑟发抖。
“......”
哎呀，认出来了，但是好像忘记调自己的瞳孔和肤色了。沈珏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没管那么多了，因为看守的异灵没有被狄青控制住，已经开始攻击了。
“砰！”
沈珏在这里没有隐藏自己的灵力，反手一个灵力化符将两只异灵甩到一边。他再一抬手，铁门应声而开。
徐悠悠和方桥两人大叫一声，面对散发着黑色灵力，眼睛还是赤红的惨白沈珏，他们看上去比看到那两只异灵进来还害怕：“沈哥！沈哥！沈珏！”
“我是徐悠悠/方桥啊！”
“你就是被操控了也要记得我们啊！”
徐悠悠闭眼大叫，方桥还在一边哆嗦着拉着她往后挪动后退：“就连能灵力化符的沈珏都被那个什么异化周炎给操控了，悠悠，看来我们今天真的凶多吉少了呜呜呜。”
“你能闭嘴吗，我们就不能多叫他几声，万一能把他唤醒呢！影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
“影视剧都是和要和被操控者有很深的羁绊才能成功的，我们和沈珏都才见过几面啊，他能灵力化符，都算是灵力者中的boss级别了。”
沈珏叹了口气，仿佛看到了翟天和虾滑在自己面前相互斗嘴。他刚抬起脚向往里踏一步，那两人再次被吓到大叫，他只好无奈退了回去，在铁门口蹲了下来，心念一动，瞳孔和皮肤都恢复了本来的颜色：“你们，咳，现在还好么。
“不过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对于沈珏这种人来说，看见有两个人在他面前相互斗嘴其实是很愉悦的事情
俗称看乐子
不过在之前翟天和虾滑第一次斗嘴的时候，他是觉得很无奈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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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没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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