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我见识过你的能耐。或许只有你能救他了……”
涂婴心理自愈能力确实比较强，但并不代表他是个缺心眼。面对眼前这个绝非善类，满口谎言的老头，涂婴实在不想与他再发生任何纠葛。
“吃完饭就走吧，再让我碰见你，就不是淋一身汤水那么简单了。”
说到这，涂婴正欲离开，突然看见一道金光从李合乌身后闪现而来，是金色鹏鸟的样子。
那是“引鹏”咒在头脑中的映射，也就是说——
猫！有猫的消息了！
然而金光稍纵即逝，涂婴再次试图催动“引鹏”咒也未能感知到小猫的信息。
涂婴也可以宽慰自己只是幻觉。然而刚刚还在感叹五感增强了的涂婴做不到自我欺骗，他知道那不是幻觉。而且李合乌很有可能与猫有一定关系。
而他现在面临的只有一个抉择——是不是还要继续找猫。
猫生死未卜。找，可能找得到，可能找不到。找到了也能是活的，也可能是死的。究竟还要搭进去多少精力，是不是还有危险，这些都是未知不可控的。
为了王阿姨那说不准拿不拿得到的三千块钱赏金，付出这么多，究竟值得不值得？
涂婴一瞬间能为自己想出几十条打退堂鼓的理由，然而他还是决定一探究竟。三千块钱很重要，胡爷的信任和嘱托更重要。
“我可以试着帮你，但是……”涂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等我干满整点。”
找猫也不能把工作丢了。再也不能干那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了。
还有三十五分钟。这三十五分钟里李合乌急得直在地上打转，晴姐为他端来泡面也顾不上吃。
然而涂婴目下一凛，那常带笑意的脸上却出现了鲜有的严肃，低声喝道：“吃！别浪费！”
涂婴最讨厌浪费粮食的人。把好吃的送给这个老骗子，，不如带回去给秋玉宝宝！呸！
李合乌不敢忤逆，只能嗦着汤面，一遍又一遍地抬头看向墙上的表。
晚上8点整，涂婴终于打完卡了。
涂婴换回体恤牛仔，背着双肩包，早春的夜晚凉风徐徐，吹乱少年人的发梢。他提着晴姐送给他的临期食品往别墅的方向走去，李合乌三步并作两步跟在身后。
“你孙子怎么了？”涂婴问。
李合乌气喘吁吁地跟着：“他……他不见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涂婴从离开那个破旧的游乐场到今天，算来正好是第七日。
涂婴：“我离开游乐场那天起他就不见了吗？”
李合乌：“不是。他……他是今天才不见的。”
李合乌腿短，再加上年老多病，想跟上涂婴的步伐本就不易。再加上心中悲戚，更显得有气无力。
涂婴与人类打了千万年的交道，看多了生老病死，难免也沾染上人类的情绪。他素来算得上是敬老爱幼的，但此刻他对李合乌提不起一丝怜悯之心。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不不不，他真的不幸吗？涂婴亲眼看到过李合乌在诡异的猫咖中对服务员颐指气使的样子，也亲眼见过他对所谓的“先生”卑躬屈膝的神态。媚上又欺下，如此深谙厚黑之道的人怎么不幸不争？更何况涂婴还没搞清楚邪祟到底是不是李合乌主动带来的，他更需要谨慎小心。
“孙子今天不见了？那应该找警察叔叔啊，找我干什么？”涂婴说这句话的时候悄悄放慢了脚步，通过路边停车场的反光镜观察着李合乌的神色。
老头果然是个藏不住事的，眼神开始飘忽起来。很显然，他有所隐瞒。
“年……年轻人，你走反了，我们这面走……”李合乌试图岔开话题。
涂婴却不着他的道：“我回家给孩子送吃的，你赶紧去报警吧。”
李合乌尴尬地搭话：“看你年纪轻轻，都有孩子了？”
涂婴猛地站定，李合乌差点撞在他背上。
“我看你还是不着急。”涂婴神色肃穆，居高临下地睨着身材矮小的李合乌。
李合乌紧张地搓着双手：“我……我不能报警。”
涂婴嗤笑：“还装？你听不懂我说的什么意思？”
涂婴的意思很明确——找我帮忙可以，但必须一字不漏地将实情全盘托出，而不是现在这样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
李合乌虽不算聪慧，但还也机灵。他听懂了涂婴的意思，只是还在左右权衡是否要悉数交代。
涂婴回想起李合乌曾经与他讲述的爷孙之间的坎坷过往，虽九真一假，但感情之笃实倒是无需质疑的。
他见时机成熟，缓缓开口：“你自认为对孙子是百分之百的爱。但你的爱在恐惧面前打了折扣。那就不叫爱。”
原本还在摇摆不定的李合乌犹如醍醐灌顶，他猛地抬头望向涂婴——
“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们其实……都是鬼。”
——
李合乌语无伦次，东一块西一堆地讲述着关于这个诡异的游乐场的一切。
起初当“先生”提出雇佣他作为收门票的保安时，李合乌笑了。他看着满目断壁残垣、废铜烂铁的破旧游乐场遗址，以为又是一个拿穷苦老人取笑的恶作剧。
可恶作剧不会递过来红彤彤的钞票。那一刻，李合乌不想去探究事情的真伪了。
有钱赚就行了。
当晚，当李合乌亲眼看见已然断裂的过山车重新链接，看见没了灯泡的霓虹灯再次亮起，看见干瘪的小丑皮肤自己充了气，看见原本荒无人烟的废弃游乐场门口突然排起了长队……
李合乌一度以为自己疯了。
但常年的贫穷与艰辛让李合乌的神经开始变得木讷，他甚至连恐惧感都变得迟钝。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个收门票的，“先生”给了钱了，孙子也有地方玩耍了，即便诡异，那又何妨？
还是那句话，有钱赚就行了。
李合乌兢兢业业干着“本职工作”，再加上他会看脸色，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很快便得到了“先生”的赏识，成为了这个夜间游乐场的管理者。
李合乌开始爱上了这份工作——他不仅仅可以从中赚到钱，给孙子找到消磨精力的场所，他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管理者的优越感。
那是李合乌谨小慎微一辈子都没体验过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尽管如今看来黄粱一梦，可在说起当时的经历时，脸上仍旧浮现沉醉的神情。
涂婴：“嗨嗨嗨！你要回味回家回味去，说重点，这个游乐场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合乌这才收敛神色，低声讲述——
“这个游乐场，本质上是为‘先生’选奴仆的。”
想要进入到游乐场当中参与游戏，需要购买门票，而购买门票的一般等价物是大小不同的动物。
门票分为两种，全场票和半场票。缴纳体型较大的动物，比如肥猪牛羊的，可以购买全场票。缴纳体型较小的动物，比如差点献祭的秋玉宝宝，只能购买半场票。
涂婴：“为什么不是用钱买，而是用动物换？这些动物都流向哪了？”
李合乌：“大型的交给‘先生’，小型的送到猫咖。”
猫咖，也就是整个游乐场的最终点。每一个进入游乐场的游客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进入猫咖。拥有全场票的游客可以直接进入猫咖，而拥有半场票的游客需要先做游戏项目通关，只有通关的游客才能进入猫咖。
涂婴回忆着当晚的九死一生，冷笑：“通关？应该说是生还吧。”
然而李合乌的回答让涂婴的脊背上登时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是生还。我跟你说过，他们，都是鬼。”
尽管涂婴当晚已然察觉到在场所有人都透着诡异——半截男人被腰斩却不死，李合乌的孙子能瞬间变得身型如山，长发女人由面色惨白变得青面獠牙……然而与邪祟打了千万年交道的涂婴却仍旧有个疑虑，那就是他虽贵为山海上古神兽，却并没有开天眼。
涂婴是看不见鬼的。
李合乌：“你不用太过震惊。我作为一个普通人，也是看不见鬼的。但是只要一踏足游乐场的地界，只要是夜幕降临，我就能看见那些鬼了。这就是‘先生’的力量，你我这样的凡人永远不能撼动的力量。”
涂婴没时间，也不屑于和李合乌掰扯他是不是凡人的问题。他在思索着，照李合乌这么说，这个“先生”确实是有些手段的。起初涂婴只以为这个游乐场是“先生”所设的结界，而今看来，这里很有可能是“先生”的道场。
在这个道场里，他便是主宰一切的神。
涂婴：“这个‘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合乌：“我和你说过了，我真的不知道。或许，他就不是人，而是神。”
涂婴仍旧不能完全信任李合乌说的话。一个有近乎于创造小世界能力的“神”，要这些动物干什么？他都有给人开天眼的能力了，为什么要雇佣一个普通人作为管理者？
涂婴试图找到其中破绽：“按你说的，大型动物也不过是体型大一些，并不是什么稀有物种，很容易就能弄到手。为什么还有人……还有鬼只缴纳体型小的动物？”
那一场场游戏的惊心动魄差点给涂婴造成PTSD，要知道这过关难度远大于出去偷点家畜。
李合乌对于涂婴的问题倒像是在意料之中，他神色淡定：“参加游戏并不是低人……低鬼一等的表现。相反，闯关胜利者才是整场游戏最大的赢家。”
他顿了顿，幽幽开口：“我说过，这个游乐场是给‘先生’选奴仆的地方。奴仆也是有等级的，缴纳大型动物的职能成为低等级的奴仆，而闯关成功的才能成为高级奴仆。你在猫咖楼上包间里看到的就是高级奴仆，而楼下的服务生就是低级奴仆。”
在那一瞬间，李合乌又一次恢复了作为管理者的高傲的神色：“当然，想要成为高级奴仆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成功便……灰飞烟灭。”
他们都是鬼，死过一次的鬼。再死，便是灰飞烟灭了。
难怪当晚猫咖负责迎宾的猫女郎会称呼涂婴、长发女、小学生为“勇士”，他们会被安排在楼上的包间里，而其他鬼只能在楼下的卡座等待。
涂婴猜出了个大概：“所以……在猫咖吃了服务员递过来的动物，就是被选为‘先生’的奴仆的仪式。”
李合乌：“是。”
涂婴仍旧不解：“可为什么这些鬼不去投胎，反而都争着抢着来给‘先生’做奴仆呢？有什么好处吗？”
李合乌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或许有好处吧。”
话音未落之时，李合乌原本对上涂婴的眼神有了闪躲。很显然，他仍旧试图掩饰着什么。
按理说李合乌已然将游乐场的运行机制全盘托出了，不应该也没必要再有所隐瞒了。除非……
除非他想要隐瞒的，一定是对他十分不利，或者是他自己做过的错事。
涂婴方才缓和的神色再一次冷冽下来，他审视着李合乌那抠抠索索的神态，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为什么这个拥有巨大能力的所谓的“神”要雇佣一个凡人做管理者？这些鬼又是怎么被吸引来，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也要来闯关呢？
涂婴的话掷地有声，直中李合乌心虚之处——
“你真正的作用，是帮那位‘先生’散播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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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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