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女速度不快,几个闪身姜央就来到她面前,堵死了去路,在对方的疑问神情中冷声下令,“将孩子交给我。”
“大人...这。”婢女眼中闪过丝慌乱,挤出不知真假的两字,“为什么?”
“没必要解释,交给我。”
姜央也采信乌踆说法,但始终不愿彻底相信,难不成这傲咽早就无声息潜入了进来,所面对的正是这大妖本尊?
倘若她愿意听从,事情倒也简单多了,她想,我这就去狠揍乌鸦一顿。
那婢女显然有些犹豫,抱着孩子徘徊片刻,随后递了过来,“既然大人这样说......”
真是乌鸦说错了?
姜央一怔,想不到对方居然照办,难道这根本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番邦贱民?这样想的同时,她也伸手,稍低了头,甫一接过手中重量,脖颈却一凉,近乎是本能的直觉让她抽手侧头,险之又险避开将脖颈砍断的一击。
稚子坠地,哭啼不绝,周身血液倒灌,一旁许多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但这些都比不过姜央由心底发出的恶寒,眼前人已不再是人,或者说,就是个破皮而出的怪物。
原先的头颅如干瘪的果实垂落,化作一张脸皮无精打采的落在胸前,新生出的头颅白毛黄须,呈现牛头般的形貌,妖魔四肢骤然粗壮上了一圈,蛰伏许久的青筋暴突,手中执一骨鞭,仔细看去是条抽出的脊椎,不必想镇魔使都知道这皮囊主人遭遇了什么,陨霜出鞘,眉眼森森,“傲咽?”
“你竟然猜到我的名字,了不起!”
它发出咆哮,粗大的脚掌落在地面,每一步都使大地剧烈的震颤,与此同时它的身躯还在不断暴涨,很快已有了两人之高,手执骨鞭疾速冲来,恐怕是只消一击就能将她撞得四分五裂。
此地人多,用火怕是会招致恐慌,姜央定了神,闪身避开妖魔抽来的骨鞭,周身俱覆盖上层淡淡光华,所用乃是血承术第一重带来的护身障,玉光灿然凌如烈钢,金属碰撞之声响彻不停,姜央微有讶异,与庞大身躯不同,它的力量要较预想弱上不少。
傲咽不然,仿佛是注意不到护身障,一重较一重疯狂的冲击拍在其上,激出阵阵涟漪,这无疑对姜央来说是好事,银光一闪,锋锐如割,大片大片飞出的血液泼洒在地,触及花草尽是枯萎凋敝。
这一击开在了傲咽胸口处,划开一道又深又重的剑痕,脚步一顿,它疯狂的攻势稍事减缓,又是十几次击打过去,连护身障都没有破开个裂隙。姜央沉下心来,并不急于主动出击,直欲将其活活拖死,它不是自己的对手。
背后蓦然一热,是她熟悉不过的气息。
“小心!”
乌踆提刀赶来,举刀挡下从后方而来的偷袭,与此同时眼前傲咽却像瘪了的皮球般枯萎下去,她急促转身观察,只觉如坠冰窖,一瞬之间整座木制大宅全数陷落于火海,四处都是喊叫的惨声。
温文儒雅的林先生手执火把,肩头坐着那孩子,二人皮肤俱是蜘蛛纹般破裂,黄色的须发从裂隙处张开,好似枯木中抽出的新芽,银丝缕缕,可怖残忍。
“你怎么敢......”姜央无法说完剩下的内容,数十头大妖可怖的笑容千篇一律,诚然每个个体都奈何不了她什么,可她才是被拖延住的那个人,越来越多的无辜者在火海中倒下,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到了最后,连呼救声也逐渐小了,火焰的噼啪声与建筑倒塌声成了唯一的音色。
挥剑,挥剑,极怒之下她撤去护障,剑锋与骨鞭正面相对,火光四溅,在付出肩头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后她斩下傲咽头颅,但姜央清楚这只是个开始,逐渐的在这火海中的死难者俱都生发出黄色的须发,逐渐将其包裹,生出新的头颅。他们俱都受其所困,魂魄永世不得解脱。
她能给予他们的唯有死亡,护世之剑溅满鲜血,热风裹挟硫磺气息,隐约有沉闷的隆隆声自地面爆发,她来不及去细想,始终挡在她后方的乌踆猛扑向她,“趴下!”她大吼大叫,压住姜央。
光焰四起,随后是一片寂静。
那近乎是将时间凝固了的死寂,几秒、或是几个时辰之后,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鼓膜剧痛流出鲜血,肺腑之间亦是碎裂般的节节痛楚,傲咽意欲将这里彻底毁灭一般,整条坊市都在这可怖的爆裂中化作灰烬与火焰,她睁着眼,死也不愿阖目,要将这一切全部记入脑中,至死也不敢忘却。
直到爆炸结束,姜央扶着她缓缓起身,金乌周身尽是焦黑,已找不出半块完好皮肉,倘若没有她在,姜央必定死无全尸。
“它早就混了进来。”
文阳悄无声息从后方出现,“林先生、那婢女、还有林家的小孩,都成了这术士附身的躯壳,它只是在等这样一个时机,好将林家人一网打尽...还有我们。风小姐说五牲需要按照顺序一一献祭,人牲却并非如此,这正在他的设想内。”
“它不是人,是头傲咽,文大人。”相比她们两人的狼狈,文阳称的上干干净净,衣物仅是有些熏黑的痕迹,一手还拖着个昏迷的少女。对此她仅是点了点头,并不感到意外,“知道了。我们得尽快去墓棺处,斩杀傲咽和...林大人。”
“乌踆就留在这里。”姜央说,此刻乌踆正被文阳搀扶,目标与杀手,两人的组合显得格外奇怪,听姜央这样说,烧焦了的半张脸看向她,她的一只眼睛在爆炸中已经失去,另一只依然是流光溢彩的辉金,她嘶哑的笑了笑,显得分外狰狞,“你需要我。”爆炸中姜央受了内伤,金乌的刀必不可少。
“文大人,让我同她待上片刻。”姜央面无表情。
“你们快些。”文阳将乌踆递给了她,“...抱歉。”她小声说,引得另两人俱是诧异。
“我们就赶快吧。”文阳先行赴了孤屿,望火兵正在逐渐集结,她将乌踆放在膝头,对方则牵起她的手指,捏了捏,“你在担心我?”
死亡是重生的开始,周遭除她们外不再有任何活物。她想要她做些什么,姜央心知肚明,取出贴身的匕首,抵在救她一命的妖魔喉间,“我该更信任你的。”她说,随后艳红触碰铁白,那是否怀有颤抖,只有她自己清楚。
对不起
冲天烈焰,金芒飘然,有血炎护身她不至受到伤害,又或是正复生的金乌竭力克制暴虐本能,她会这样做么?姜央不知道,抱着逐渐逸散的金色尘埃,说不出的忧郁攫住她,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若再也无法见到她,她该如何原谅自己?
她救了我
我杀了她,我骗了她
“乌踆。”
她轻念,一次,两次。
“醒醒。”
“......”
“乌踆?”她有些慌乱,又一次呼唤。
“哎,在呢在呢。”身旁的金焰中传来心跳,最后一抹尘埃飞逝,两条清瘦的手臂从后方环住她,上移,来到她的衣扣处,随后很毫不客气剥下外衫,“衣服借我。”
“记得要还的。”姜央甩开她,如释重负,这才有余裕去关注自己,乌踆替她挡下了大多伤害,而肺腑间的震伤用内力尚能压制,至于听力则并不影响行动,于是她不去管,“该走了。”
乌踆将衣裳穿好,脸上沾了些烟灰,死而复生蜕去她所有的伤势,携姜央冲向火场外,爆炸已将府中化为片焦黑色的深坑,在燃烧着的兵荒马乱中无人阻拦她们。
码头边的客船皆被官兵征用调水,也不见文阳影踪,又或是已经搭上了最后一条船,面面相觑中又是一条小舟滑过,从中探出个熟悉的面影,是解语,“少主已赶了过去,各位快些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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