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孙儿当上将军了,可以上战场杀尽北齐狗了!”
奶奶虽听不懂,可她瞧见黄亦如此兴高采烈,也跟着笑起来,粗糙的手拍打黄亦大腿,似乎是赞扬他:“嗯嗯嗯嗯~”
黄亦将奶奶的手放置自己脸颊,愧疚地说道:“奶奶,边境危机四伏,孙儿不能带奶奶走.....是孙儿不孝....”
“咳咳咳!!”
奶奶吐出一口带有血丝的浓痰,眼球却稍微清醒了些,被黄亦抓着的手更是有力了。
“孙儿...”
黄亦瞪大眼睛,颤抖着声线:“奶..奶奶!孙儿在!!”
“好!”
眼泪流个不停,打湿了奶奶的手掌心,促使奶奶重复了一遍:“好!”
黄亦拼命点头,配合奶奶:“好!好!好!”
奶奶柔了眼尾,拇指不断摩擦她孙儿英俊的脸庞,她真心替孙儿高兴。
“小....秦....”
黄亦先是诧异,扭过头,又复惊呼:“大人!奶奶又认得我了!!”
其实,秦破道早就进了门,只是黄亦太高兴,忽略了她的脚步声,倒让奶奶先发现她存在。
“奶奶,小秦在呢。”
“你......照...”
秦破道侧头过去,想听清楚奶奶在说什么。
好在,奶奶说得更清楚:“照,顾!”
“好,小秦知道了,小秦会把他照顾好的。”
秦破道答应后,奶奶欣慰地笑了,大手很轻很轻拍她的脑袋,跟从前无甚区别。
“乖!”
说完,奶奶就大口喘气,咳个不停。
秦破道察觉不对,急忙使唤黄亦出去请郎中回来诊病,她则扶奶奶坐起来,让奶奶有个正常的呼吸环境。坐直后,仍不见好转,秦破道给她拍打背部,希望能快点呼吸上来。
“你是!”
“我是小秦啊,奶奶。”以为奶奶又忘记了她,不厌其烦地给奶奶介绍自己。
“哥!”
秦破道愣住,她也不会唱曲啊,但奶奶都开口了,总不能让奶奶失望吧。于是,秦破道清清嗓子,准备开唱。
奶奶用尽她全身力气,吐出较为清晰的发音:“孙儿!”
瞳孔缩小,秦破道被奶奶的话震惊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如同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层层浪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另一边,黄亦轻车熟路地抓起郎中去他马上。
“驾!!!”
这一点,黄亦跟秦破道为人处世倒是一样。
黄亦心里有些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不好事情会发生,驱使他骑马的速度不断加快,快赶慢赶,终于回到家里后,将郎中扯进寝室。
“大人...”
“奶奶睡着了吗?”
秦破道侧过头,不敢直视他的哀伤,脸却不自觉地流下一行眼泪。黄亦不顾尊卑,直接冲上去摇晃秦破道身体,隐忍地嘶吼:“回答我啊!!!”
郎中见此情况不对,直接一跑了之。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黄亦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跌坐地上,似是不敢相信,缓了一会重新爬起来想要追回跑掉的郎中,好让郎中救活奶奶。
“回来!”
黄亦一拳砸在门框上,真就不动了。
“奶奶说床榻下面有个箱子,是给你以后娶媳妇的,她希望你建功立业后也能有个人陪伴你,不至于孤苦伶仃。”
“还有....”
“奶奶和我,都为你感到骄傲,弟弟。”
“呜呜呜....”
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孩蹲在门边痛哭,秦破道给奶奶盖好被子,抹去脸上吃药留下的一点污渍,才走过去安慰黄亦。
背部一抽一抽,好似蠕动的蛆,真难看。
秦破道看不过眼,给他拍背,希望他能换顺气息,却哭得更厉害。
“奶奶以前最喜干净,我先去为她操办后事,你一个人在家看好奶奶。”
“嗯...”
在临近过春节时期,没人想触碰丧事此等晦气之事,对来年意头不好。
但操办丧事的人,禁不住秦破道砸重金,纷纷举手示意自己能参与进来。
见此,秦破道丢下一沓银票,冷声:“事办好,还有一叠,办不好就替你们自己也办一场。”
“是是是,自当办好来!”
掌柜笑着走上前:“请问,客官,您这丧事可是大办?”
“不用,奶奶不喜欢有很多陌生人扰她清静,能省的都省了。”
旁人拿起一个本子给掌柜,掌柜端详一会,开口:“三日后,是个不错的下葬黄道吉日,如果想快点处理,这几天就要完成,如替客官的奶奶沐浴更换寿衣,向亲朋好友发讣告、报庙、置灵堂、接棺入殓、守灵,然后安葬。”
“时间很紧。”
秦破道斜眼,警告:“足够了。”
掌柜没有被吓到,继续平静为她解释:“看客官,如此年纪轻轻便亲自操办丧事,估摸是没有族亲了,不如免去成服赐杖,在本店买些丧服回去。”
秦破道点头:“可以。”
“既如此,一共省去上厅、成服赐杖、出殡走场、超度、回灵,客官可有问题?”
“没有,就按掌柜的意思操办吧,记得棺材要最好的,我不想有虫子钻进去扰了奶奶清梦。”
“那是当然,小店的黄柏棺材自然是一打一的好!”
掌柜将银票分发给下面人,一个招呼,一群人收拾起东西。
“客官,请问,吊丧的亲人有多少人?参加丧礼的又有多少人?”
秦破道沉思一会:“三人,参加丧礼的预着十几人吧。”
“好咧。”
掌柜拿出一沓写满字的讣告,递给秦破道。
“上面的字式是按官宦人家逝世规格制成,若客官看完没问题,在下便让小的们填上名讳了,不知奶奶叫?”
确实文雅贵气,不失体面。
“白清。”按祖制,奶奶本该称为黄白氏,她不知道为何,张口说出了奶奶真实名称,奶奶除了是她们的奶奶,奶奶还属于她自己.....
掌柜拍拍秦破道马屁:“名字真好听,那墓碑也刻上白清二字了?”
“嗯,简简单单就好。”
掌柜向秦破道确认最后一件事情:“客官,可有备好埋葬之地?”
“有。”
“在哪?”
“就在京郊外一处府邸的下方,等下葬我会给你们引路,到时候你们运下去最好别乱动乱碰,因为四处布满毒物。”
“好咧,客官。”
店里的伙计朝掌柜嚷嚷:“我们可以了!”
掌柜挥挥手,一群伙计走出店外:“客官,可以启程了,讣告写好后,在下会亲自送上来。”
“嗯。”
秦破道骑上马,先到驿站租了几辆马车,供伙计们来往走动,方便行事。
一个伙计笑嘻嘻:“谢谢!以前可没人会这样做,都恨不得让我们来回折腾,好彰显他们高人一等。”
“没事,走吧。”
热闹繁华的街道,越发衬托她在尘世间的孤独,一个接一个离去,幸好...她很快也下去了,日子也不算难熬,不知她们过得怎么样呢?
秦破道陷入过往的回忆,嘴角微微上扬,面容多了些许柔和。
【安晏呀,快来看看娘亲绣的鸳鸯,好不好看?】
【丑鸭子。】
【臭小子,不能打击你娘。】
【就说!父亲舞剑舞得更丑!】
【找打!】
那么多年过去,如果世上真的有轮回重生一说,父亲娘亲早该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了吧....
“安晏。”
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身影,凭着对身影的熟悉,秦破道笑着回应:“臣在。”
林守从秦利驾驶的马车下来,借着秦破道的力,坐在马鞍前面。
“公主,永远都出现得很及时,再这样下去,臣就不舍得了。”
清新的花茶香,驱走了痛楚。
秦破道有些迷茫:“明知终点会是地狱,走着一条不归路,换做公主,是否会为了目的走下去?”
“会。”
秦破道听完答案,搂紧林守,试图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臣知道了。”
时间飞逝,一阵哀苦中过去了四日。
四日过后,该守的夜守了,庙堂也请示了,祭奠也做了,人也下葬了。
一切,也都结束了。
掌柜果然深谙处理丧事之道,将奶奶的葬礼办得半分差错没有,秦破道看在这份上,额外多支付了银两。掌柜临走前,额外赠了几个纸扎的孩童。
“烧了它们,让它们下去陪陪奶奶。”
“毕竟,孩童天性活泼,它们能让奶奶在下面没那么寂寞孤单。”
“谢谢。”
秦破道接过纸人,眼神颇为温柔地看着火盆,按照掌柜的嘱咐,把纸人按在火盆里,没一会儿,纸人便烧成一团灰。
头一回接触丧事,原来办葬礼是这样的,真繁琐。
吐槽归吐槽,交代事情还是要的。
秦破道扯黄亦来到墓碑前:“跪下去。”黄亦低垂脑袋,经过几天痛哭,泪腺都哭干涸了,以至于他现在只是麻木地跪在蒲团上。
“奶奶,您就安心离去,我会照顾好黄亦的,让他好好活在这个世上,直至他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要走了,你跟奶奶说几句吧。”
“奶奶,我一定杀光北齐狗!回来给您炫耀去!”
秦破道听得有些不自然,又有些欣慰,当年的小孩子,如今也能与大人抗上一抗了。
真好。
“走吧,让奶奶好好休息。”
“嗯!”
等出去,黄亦直接摘掉头上绑着的白绳和手臂的草环,非常坚定地跟秦破道说:“大人,我要提前出发!”
“去吧,收拾好东西就启程,等你到了那边会有人接应你。”
“是,大人!”
黄亦骑上马,一溜烟,转眼就不见了他身影。
秦破道将自己的佩剑放在林守手中,举起来,指着黄亦离去的身影,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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