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回我失算了——既然面子上不能撕破脸,人家王子一大早打道回府了,理由也给得极妙,说是什么思念红颜,夜不能寐,去一解相思之苦了……
“您不说点什么吗?”
同我汇报这事儿的是当初来使的络腮胡子,一张嘴,嗓音却稚嫩得很,听起来年岁不大的样子,惹得我忍不住去打量他。正正撞上他也揣着一脸幸灾乐祸来打量我。
我们一对视,倒把他闹个脸通红。
“你看什么?”他嘟囔。
“看你什么时候能说完。”我放下筷子,温言回应:“我们中原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你一直说话,我不方便吃!”
“你!臭讲究!”
细看之下这家伙跟龙哥差不多大的年岁,却如此不禁逗,被我拿话一激,便羞恼地甩了袖子就走。
我只得同使节打听他的信息——原来也是个皇亲贵胄,落魄部落王爷的儿子,在战场上表现极为英勇,因此十分得脸。
我点点头,慢条斯理将茶水饮尽,交代下去:“那倒要闹清楚了,这次主使来迎的,到底是那位王子,还是这位将军。”
若是王子主使,他如此轻慢与我,我自然要摆摆谱,等他收拾好首尾亲自来迎。但若是这位小将军主使,那王子的胡闹就是个屁,我只当没他这个人。
话问下去,那边想是也知道关窍,憋屈了半晌,回了句:“自然是苏尼特将军主使。”
“哦。”我吹了吹茶水,没再多话。
驿馆的人想是也研究了番我这段的反应,鼓捣了一顿,派人来问日程的安排,看是我想要再休整下,还是可即日启程。
“那便明日吧。”我学着贵人做派,倚着贵妃榻,懒塌塌地回。
早一日晚一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倚在榻上,伸出手去捻起窗边被风吹进来的胡杨叶,巴掌大的一片,从青绿一路走到秋红,眼瞧着还能招摇两日,居然就飘落了。
“天眼瞧着凉了,不用再掌扇了。”
我扔掉叶子,冲侍女摆了摆手。
次日那位苏尼特将军倒是规矩了许多,听说天还不亮他就亲自来请,听我没起床也并未多言,安安生生坐在堂中喝茶,倒叫我听到后颇感不好意思。
进入北境后,规矩便没有那么严了,闲来无事也能够掀开帘子看看北境的风光。
北国少山峦,一眼望去皆是一马平川,秋来野草低伏,远天之间皆是金灿灿一片,叫人胸中块垒暂消。
我贪恋地伏在窗口——若是战乱再起,如此美景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公主可是第一次见到我北国秋野的景色?”
发呆间 ,不防有人驱马凑到身前,发出声音的时候,已经离我极近了。
我沉着面,掩饰着惊慌,眼皮子不动去瞥来人,只见一个面色白净、俊俏无比的小郎君,瞪着桃花眼,探了脖子,凑近看我。
我刚想斥责他,又觉得心头一阵熟悉,不由得仔细看了两眼。
“咦,苏尼特将军修了面吗?”我不由得发问。
剃了胡子的将军,果然年岁不大。被我这样一问,面皮立刻涨红,勒马退了两步,又似乎觉得退了颇没面子,梗着脖子说:“本……本将军是来通知你下,这样晃晃悠悠走得太慢了,到下个城镇还远,我们得快马加鞭……你……你……”
红着脸的小将军倒是挺有趣儿的,我笑了笑:“全听将军安排。”
说着,撂下了帘子。
马车似乎是加快了一些速度,不过仍稳得很,显见是有人用心了。
只是可惜,稳和快向来难两全。马车跑了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停了下来,苏尼特隔着帘子轻声表达歉意,表示这是他第一次带女眷行进,没有把握好进程。
少年软语,我当然是原谅他喽,于是掀开帘子,也温声回:“不妨事的,有苏尼特将军在,本宫心里十分安定。”
十分安定,所以遇到刺客的时候也并不惊慌,夜宿野外嘛,不就是为了这一遭?
箭矢破空而来,一箭钉在车厢内,此后刀兵声,惨叫声,马儿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马车开始飞奔,带着木料折断的声音剧烈颠簸,咚咚咚,一声比一声重。到车辕终于裂开的时候,我只来得及对我的侍女大喊:“跟紧我,一定要跟紧我。”
车子散架,我被外力撅向空中,又被苏尼特一把捞到马上,他当即策马狂奔,我只能徒劳地伸着手,手里只有我那侍女一角衣裙。
“等一等,她还没上马呀!”我带着哭腔尖叫。
“闭嘴,我只负责你的安全!”
战马左冲右突,在漫天的箭矢中找寻一线生机,我听见有箭矢没入血肉的声音,也有忍痛地闷哼,不敢再添乱,只努力地蜷缩进他的怀里。
就这样逃了不知有多久,高可没人的草丛中终于只剩下疲惫的马蹄声,还有高高低低的狼嚎。身后的人早就没了声息,只有个僵硬的胸膛,死死压着我。
草叶划破我的脸颊,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没来由地想:原来这就是骑马,肺腑都要颠出来了,阿爹说得没错,骑马不是我们淑女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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