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弯暖房里传出一阵欢呼,在杨正先精心照料下,第一次试孵的两百个鸭蛋,终于有破壳的了。
自从知道这里在孵鸭子,夏至每天下学就带着二柱往三道弯跑,帮忙提水翻鸭蛋照鸭蛋,查看鸭子孵化情况。
夏至今日下学回家没看到二柱,便跑得特别快,因为昨天杨正先跟他说鸭子要破壳了。
他到三道湾院子就听到后院传来二柱的呼喊声。
“大舅,出来了,鸭将军出来了!”
夏至忙放下书箱朝暖房跑来,一进来就见二柱一脸紧张的抓着杨正先胳膊,踮着脚,眼睛死死盯着一颗鸭蛋。
夏至忙凑上去,站到杨正在另外一边,也学二柱的样子,抓着人胳膊踮脚瞅,只见那颗蛋上已经破了个小洞,里面若隐若现有个小扁嘴在继续将洞口啄大。
很快,那个破洞里就露出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来,夏至激动道:“大舅,它是鸭将军。”
二柱拽着杨正先另一边胳膊喊:“大舅,是我先看到鸭将军破壳的,我来喂。”
杨正先被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晃得头晕,但还是好脾气道:“这些鸭子是你们大哥要带上山养的,不能给你们养。”
“啊?”二柱失望地噘着嘴道:“孵这么多蛋,给我养一只也不行呀?”
夏至也道:“就是,我们都帮忙干活了。”
夏初本在院子里查看蘑菇孢子培养情况,刚就见夏至连招呼都不打,一溜烟跑进来了,他便跟着来查看,正好听到两个孩子的话,故意虎着脸道:“你们怎么不说还帮家里吃饭了?”
“哥。”夏至松开杨正先,跑过来拽着夏初的手臂,撒娇道:“哥,给我一只养嘛,就一只!”说完还伸出一根手指头跳着往他哥眼前比。
二柱有样学样,也伸出一根手指,蹦跶着往夏初眼前比划:“小初哥,一只,我也只要一只,我就要鸭将军,是我看到的。”
夏初被吵得无法,垮着脸道:“这些鸭子是你们大哥的,我做不了主,想要就去问你们大哥,他说给就给。”
夏至和二柱听他这么说,便转身往暖房外面跑。
楚枫正跟石头和老五几人在旁边盖养蘑菇的草棚子,棚顶和三面墙都用编织的厚草帘子盖,这些草帘子都是杨老头和石老头闲来无事慢慢编的,用的今年刚晒好的新稻草,编得又紧密又厚实。
楚枫正蹲地上将草帘子往竹子上绑,背上就扑上来个人,差点把他扑个狗啃泥。
刚稳住又被人扑了一下,这次他是真的稳不住了,被扑倒在了地上,一大两小摔作一团。
旁边的石头和老五看得哈哈大笑,十九看着摔做一团的三人,目露羡慕。
跟出来的夏初连忙上前,将摔楚枫身上的夏至和二柱拉起来,拍打着两人身上泥灰问:“你俩是不是皮?”
楚枫从地上坐起身,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夏至就又缠了上去,揽住楚枫脖子,将下颏放在楚枫肩上,凑到人脸边撒娇:“大哥,我想养一只鸭子。”
二柱也伸手揽着楚枫脖子,把下颏放到另一边肩膀上,学着夏至的声音撒娇,“大哥,我也想要一只鸭子,刚那只鸭子是我看到的。”
楚枫被俩人一左一右勒住脖子,有点说不出话来,耳朵边还叽叽喳喳的,只能用眼神向夏初求救。
夏初就很无奈,只觉楚枫这是自作孽,平时太惯着小孩,连原本很斯文的夏至在他面前都越来越皮。
“好了,你俩,你们大哥被勒得翻白眼了。”夏初说着话扯开俩孩子的胳膊,把楚枫解救出来。
楚枫闻言配合的吐着舌头翻白眼,夏至和二柱见了,咯咯乐着在旁边跟着学。
夏初弯腰拽着楚枫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没好气问:“你是不是也长不大?”
“对。”楚枫即不要脸的应了一声才道:“我还是个宝宝,”说完又轻声在夏初耳边补充了一句,“我是小初哥哥的宝宝。”
他这话勾起夏初的某种情形下的一些回忆,瞬间感觉脸热得不行,松开楚枫的手就转身走了,这人光天化日的,居然说这种不要脸的话。
楚枫看着夏初的背影,心情更好了,低下头一手一个脑袋瓜问:“你俩刚说要什么?”
俩孩子齐声道:“鸭子,我们要鸭子。”
楚枫问:“鸭子破壳了?”
“破了。”两个小脑袋齐齐点头,二柱还不忘强调:“刚刚我发现的。”
“好。”楚枫大手一挥,“走,进军暖房,挑选大将!”说完率先迈步往暖房走去。
石头听他这么说,在后面喊道:“哥,我也要养!”
楚枫头也不回,豪气道:“他们挑剩的都归你养!”
石头听完就很开心,感觉有被偏爱到。
老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大侄子,对旁边的十九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十九点头,放下手上东西跟着往暖房去了。
暖房里,就这么一会时间,已经有三四只破壳了,另外还有好多正窸窸窣窣啄壳的。
杨正先正用筐将破壳的鸭子装起来,见楚枫进来道:“两百个蛋,前几天踩水的有一百六十三个,估计这两天全能破壳。”
“破壳率这么高都是大舅照顾得好,待都出了,您先休息两天,再孵剩下那几百个蛋,”楚枫一边说一边帮手筐里递鸭子,“八百一次孵可能不行,就一次孵四百吧,咱也不急于一时。”
杨正先道:“又不是什么体力活,哪里还需要休息?我看就一次孵了,八百个蛋,我守着也翻得过来,再说了,还有人帮忙呢。”
楚枫只以为他说的有人帮忙是夏至和二柱,笑指着趴筐上找第一个破壳鸭子的两人,“这俩挑到鸭将军就不会来帮忙翻蛋了。”
当初楚枫为了让孩子来帮忙,就哄孩子第一个破壳的鸭子是领头鸭,是鸭群里的鸭将军,可以统帅鸭群,所以夏至和二柱才那么在乎哪只鸭子是第一个破壳的。
夏至指着头上有点黑毛的鸭子道:“这只是鸭将军,他伸脑袋出来时我看到头顶的黑毛了。”
“不是。”二柱不赞同他的说法,指着另外一只道:“是这只,这只身上湿漉漉的,跟鸭将军出来时一模一样。”
“不是,你说那只头上是灰毛,不是鸭将军。”
见俩孩子争执起来,楚枫直接道:“各人拿自己认为的鸭将军回去养,谁养得好,养得壮,就是鸭将军。”
俩孩子听了,欢呼一声,轻手轻脚地上前,各自抓了自己认为是鸭将军的小鸭子捧在手心,相视一笑都看到了对方的缺牙,又立即抿着嘴笑。
楚枫对好奇往筐里看的十九道:“十九,筐里还有两只,你也选一只。”
十九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枫:“枫哥,我也可以养吗?”
楚枫点头:“你想养全给你养都行,就看你是想养一只,还是一千只,养一只是宠物,养一千只是食物。”
石头闻言接话道:“要养就养食物,宠物养着没用。”
十九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养一只是乐趣,养一千只就是苦力,便在剩下的两只里挑了一只黄头黑背的小鸭子捧在手上。
楚枫看着又有几只啄开了壳,便赶人道:“好了,都挑好了,就别在这给大舅舅添乱了,咱们都出去吧。”
三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小鸭子出去了,夏至对二柱道:“我要请外公给我编个小笼子,这样就可以提着鸭将军出门了。”
二柱也道:“那我也让阿爷帮我编一个。”
老五问旁边的十九:“你要不要我给你编一个?我编东西手艺还行。”
夏至听到这话回头,小脸上全是嫌弃,“老五哥你编的蚂蚱二丫都不要,”说着看向十九,“十九哥哥,我外公编得更好,我们请外公给我们编。”
“好。”十九笑着点头应了。
二柱也是收到过杨老头蚂蚱的人,便跟着改口道:“那我也请外公帮我编。”
几个孩子叫人都是跟着喊,二柱和十九都是跟着夏至喊杨老头外公,喊杨正先大舅舅,而夏至则是听到楚枫和石头喊老五,便很自然地唤老五一声“老五哥”,至今他都以为老五姓老,也没人纠正他。
二柱也跟着喊老五哥,原本叫老五“五哥”的十九不知什么时候也改了口,叫上了“老五哥”,就连二丫见了老五都奶声奶气地喊“老五哥”。
二柱有了鸭子就忍不住要嘚瑟,得了杨老头给编的笼子后就更嘚瑟了,每天像个遛鸟老大爷一样,提着笼子满村转悠,惹哭不少小孩。
夏至也很嘚瑟,但他白天要上学,晚上又要教课,又要跟着学拳脚和射箭,就没什么机会去显摆,只是偶尔提着去给夏林看看。
这日,二柱又提着鸭笼子去晒场溜达,想跟在晒场上玩泥巴的孩子们显摆他的鸭将军。
他提着笼子到晒场边,也不往玩泥巴的孩子那边去,而是蹲晒场边的草地上,用根棍子在地上刨泥巴,一副专注又认真的模样,耳朵却竖着听其他孩子的动静。
捏泥人的麦苗第一个看到他,拽着手上泥人就过来喊他:“二柱,你在干什么?来不来摆锅锅灶?”说着把手里捏的泥人给二柱看,“你看我捏了可以吃饭的小人。”
二柱摇头拒绝:“我不去,我要给鸭将军挖蚯蚓吃。”
麦苗一听他要挖蚯蚓,就有些嫌弃,“蚯蚓又脏又恶心,你怎么不给他抓青虫吃?”说完用沾了泥的手指去逗笼子里的鸭子。
鸭子看她那细小的手指头,以为是沾了泥的肉虫子,就嘎地啄了一口,吓得麦苗惊叫一声缩回手,惊恐地看向二柱,“它要吃人。”
二柱并不觉得鸭子要吃人有什么可怕的,反而一脸骄傲道:“它可是鸭将军,是鸭子里面最厉害的,比至儿那只还要厉害,当然会吃人了。”
麦苗听他这么说,惊讶的“哇”了一声问:“那他是不是还可以打仗?”
二柱肯定点头:“当然可以,将来谁要是欺负我,鸭将军就会带着鸭子大军为我报仇。”
“吹牛!”一个声音道。
二柱和麦苗齐齐转头看去,就见周小牛手里举着坨泥巴过来。
二柱站起身道:“我没有吹牛,我大哥就是这么说的,鸭将军是头鸭,可以统领所有鸭子!”
周小牛根本不知道他嘴里的大哥是谁,只一味的反驳二柱:“吹牛,就是吹牛,”说着说着还吐着舌头作鬼脸,“略略略,二柱就是大嘴巴,只会吹牛皮。”
二柱急了,也冲着周小牛吐舌头,“略略略,你根本没有鸭子,当然不知道鸭将军,我大哥养了几百只鸭子,还要养一千多只,你就会玩泥巴,你这个泥巴怪!”
他这话刺激到周小牛了,他前几天看到夏至和二柱提着鸭子就很羡慕,很想要,但他奶奶现在不跟他好了,没人惯着他,他大哥周大牛这几天在砖窑轮工,就带他来踩泥巴,他虽然也很喜欢玩泥巴,但天天玩也会腻,看到二柱放地上的笼子,他将手里的泥巴往二柱脑袋上一砸,捡起地上笼子就跑了。
二柱骤然被泥巴糊了眼睛,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旁边看着一切发生的麦苗,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麦苗的哭声引起了黄果树下的几人注意,廖金容一听是麦苗在哭,忙放下针线站起身,往麦苗这边跑。
蒋老夫郎也看到了麦苗旁边的二柱,只以为是二柱欺负了麦苗,便也跟了上来。
只有胡琼珍注意到了提着笼子跑远的周小牛,自从分家后,她出门别人看她的目光都是怪怪的,她便很少来黄果树说闲话了,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老三催着她给他找媳妇,她才来村里打听的。
坐一会儿,听到的全是夏家的好事,段兰英说楚枫把杨老头接过来享福,还让石千山带着人喝酒下棋。
廖金容感慨夏家是日子好起来了,亲戚都来投奔,李老太那叫朝霞的侄女屋里屋外都是把好手,人能干又话少。
连向来不多话的蒋老夫郎都说,夏初招这上门的能干,在三道弯孵鸭子,还说孵鸭子都不用鸡,一次能孵几百个出来。胡琼珍只觉他在吹牛。
蒋老夫郎领着一脸泥巴的二柱回到黄果树下,便对胡琼珍道:“胡嫂子,你家小牛把我二柱的鸭笼子抢跑了,你让他还回来。”
二柱在他阿爷腿边哭:“呜呜,我的鸭将军,呜呜。”
胡琼珍翻了个白眼,撇着嘴道:“谁抢的你找谁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廖金容牵着麦苗过来,给孩子抹了抹眼泪,听到胡琼珍的话,没好气道:“你是他奶,不找你找谁?你以前护得跟个金瓜蛋子似的,现在怎么就没关系了?”
胡琼珍被她这话噎得差点喘不上气,分家后她跟胡春花就闹翻了,中秋前胡春花回了趟娘家,把家里的事跟娘家人说了,胡春花她娘也就是胡琼珍的堂嫂,特地跑十湾村来把胡琼珍打骂了一顿,还带了她娘家兄长的话,说要跟她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让她以后别说自己是胡家人。
即便名声再差,再不受人待见,胡琼珍骨子里就没有理亏这一说,听了廖金容的话,她叉着腰站起来嚷道:“我现在跟我家老三住,大房的事你该找谁找谁,别赖我头上。”
段兰英被她嚷得耳朵痛,感觉这老婆子说话口水都喷自己头上了,忙挪了挪位置道:“好了,嚷这么大声干啥?分家又不是断绝关系,你始终是小牛他奶奶,孩子做错事,你该管还是要管。”
胡琼珍无差别攻击,拍着胸口对段兰英吼道:“我管什么?你说我管什么?他爹娘又没给我养老,我凭什么要管?”
一向不跟人红脸的段兰英都来了脾气:“你冲我嚷什么?人家为啥不给你养老你自己不知道?老周头那么老实的一个人,你都跟人过不下去,你这脾气跟谁能处好?”
廖金容点头附和:“就是,一把年纪了,不讲点道理。”
蒋老夫郎没说话,只是一味安抚哭喊鸭将军的二柱。
胡琼珍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拍地,又是踢脚踢的哭嚎起来:“啊,老天爷呀!你们就欺负我一个人,人多就欺负我一个,啥都往我头上安,我见都没见过鸭子,就找我要,我直接把命给你们得了,老天爷你睁眼看看啊,都欺负我啊!”
她哭嚎的阵仗太大,刚被哄好的麦苗又被吓哭了,哇哇地跟着哭。
二柱也闭着眼睛干嚎:“啊,鸭将军,我的鸭笼子,啊!”
廖金容被胡琼珍这无理取闹的劲儿惹毛了,直接道:“老天爷要是长眼,第一个就劈了你这不要脸的。”
胡琼珍听她这么说,直接就抓起地上的泥土石子往廖金容身上扔,“来呀,来劈了我呀,老娘死也拉个垫背的。”
廖金容见状先将麦苗拉远了些,回过头挽起袖子就去撕扯胡琼珍的头发。
蒋老夫郎见了,忙把二柱也拉远点,才跟段兰英上前去拉架,主要是护着廖金容不要被胡琼珍抓伤,胡琼珍打起架来下手狠,揪着人头发就抓脸。
场面越来越混乱,大人吵小孩哭的,引起了砖窑干活的人注意,夏有粮带着村里几个干活的壮汉过来,才把人拉开。
周大牛也在其中,听了事情始末,他便跟蒋老夫郎道歉道:“蒋阿爷,对不起,我这就去给二柱把鸭笼子拿回来。”
他已经十五六岁了,又是家中老大,没怎么被家里惯着,便懂礼很多。
蒋老夫郎点头:“没事,那麻烦你跑一趟,我家二柱确实太宝贝那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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