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城,城中最富盛名的客栈,迎客来,位置优越,傍晚时分已经人流不息,热闹非常。
又逢城主姜鹤,为广结天下英豪,搞了以武会友的比武大会,一时各路人马,相聚于此,使得城中客栈、酒楼生意异常火爆,上房更是千金难求。连带着周围一些小本营生,都跟着沾光,生意不知比平时强上了多少。
可就在这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时期,偏偏有人门可罗雀,却也不主动揽客,躺平在椅子里打起了瞌睡,那略显宽大的帽子,都掉到眼皮。不知是不是对面酒肆的酒香,把人给迷醉了。
晚风徐徐,倒也舒适宜人。
酒肆生意兴隆,客人们酒酣耳热,这时,一名壮汉手提着行囊刚好走了出来,抬眼就暼到那冷清的摊位旁,挂的破破烂烂的幌子。
“开口直断,嗝,这年头连个破算命的,都破出了花样……..”
哪知壮汉话音刚落,本躺在昏睡中的小师傅,忽的一下坐直了身子,那七尺壮汉愣是被吓了一跳,酒也瞬间醒了一半儿。
“这位大侠与我有缘,要不前来,卜上一卦?”
眼见那细弱的手,将松松垮垮的帽子扶起,露出一张清秀脸的脸庞,壮汉尴尬的咳了一声,“嗝,老子不信命!”
说完,他头也不回,抬腿就走。
可那卦摊的小师傅并不死心,仍努力挽留,“哎,这位大侠!出门在外,衣食住行,总会有所求的嘛!”
说来也巧了,小师傅的话音刚落,壮汉迈出的脚,也停住了。随即转回身,看向那张笑意盈盈的脸道:“衣食住行……好,那你就来算算,我今晚能否寻到一处,安身落脚的地方?”
说完,壮汉从衣袍里掏出一块儿碎银,啪的扔到案桌上。
小师傅一边收起银子,边笑呵呵的应道:“好嘞!”随后拿出一只签筒,开始装模作样的摇了起来。
等一根签竹飞出竹筒,壮汉捡起一看,上面写的并非什么签文签号,而是一个“天”字。
壮汉一脸不明:“这‘天’是何意?”
小师傅突然大笑两声:“天乙者,天上之神,出门遇贵,实乃大吉!大侠今晚若遇人打听消息,可以先向其讨个住处,且安。”
虽说这小师傅神叨叨的一番话,确实讲到顾义的心坎儿上,但他仍是半信半疑。
疑,是因他身材壮硕,长相凶悍,谁看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像他这样的人,罕有人会向他打听消息。
可若是完全不信吧,偏偏这城中人满为患,距比武大会还要上几日,他确实急需一个落脚的地方。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已出了城区,呼呼的冷风将那仅剩的酒意,也给吹没了,生出几分淡淡的凉。
望着眼前空旷清冷的街道,顾义心沉了沉,忍不住骂道:“呵,长的挺灵秀,也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看来今夜要找个破庙来凑合着住了。
有了决定,顾义转身换了一个方向,就在这时,习武之人敏锐的耳力,他发现巷子里正有人快步走来,顾义当即打起精神,紧盯着巷口。
“这位大哥,别紧张,在下是想打听一件事。”
嘿,难道真有这么巧?顾义借着昏暗的月光,勉强将来人看个清楚。一身合体的劲装,身材瘦而不柴,功夫亦是不错。
顾义寻思了片刻,试探的开口:“可以,但这之前,能否麻烦兄弟帮我找个住处?”
那小哥一听,颇为惊讶,“大侠怎知我可以安排住处?”
结果顾义更惊,“嘿,还真是神了!”
两人各说各的,竟聊到了一起。直到周围景致越来越熟,顾义这才惊觉,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那条街,可惜那卦摊早已收摊打烊,不然他定要再次感谢,如此只能寻机别的会了。
顾意正想着,引他前来的小哥,客气的笑道:“顾大哥我们到了,请!”
顾义仰头一看,“迎客来”三个金灿灿的大字,被那红彤彤的大灯笼照的通亮。
要不说,还得是人家这大牛城最富盛名的酒楼。小厮端正机敏,乐姬技艺超群,酒楼的布置,华而不奢,更赢在细节巧思。
顾义一路东张西望,跟着隋玖一直上到三楼,虽说这里没了楼下的热闹,可柔香四溢,侍女轻声软语,让他这个糙汉子,感到些许的拘谨。
直到天字号上房,领他来的隋玖小哥停下脚步,对着门内道:“公子,属下将人请回来了。”
只听里面淡淡的应了一声,声音磁性有力,似乎颇为年轻。
两人进入房内,房间宽敞明亮,布置沉静雅致,摆置的古玩瓷器,一看就知价格不菲,秀着墨竹的丝质屏风,将内外隔开。透过屏风隐约,瞧见有人影,从后面走了出来。
随后,顾义便见到隋玖口中的公子。
眉如远山浓墨,黑发如浮光锦缎,窄腰宽肩,身材颀长。
若说那张脸长的美,可又觉得没那么娘气,用俊来形容吧,又觉得比这要漂亮,最后他只能用异常俊美来形容。而那双眸,悄怆幽邃,深不见底。
“公子,这位是顾义,顾大侠。”
顾义忙抱拳道:“别叫什么大侠了,叫我顾义或者顾大哥都行,嘿嘿,不知公子寻我想问何事?”
俊美的脸客气的笑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在下最近心中烦闷,无意瞧见顾兄卜卦,所以想了解了解,那开口直断的小师傅,水平如何?”
顾义听后,松了一口气,“哎,原来公子想问这事儿!别看那小师傅年纪不大,但卦却极准。公子若是有空,不妨前去试试。”
燕铭笑道:“能让顾兄如此赞誉,在下定要找机,卜上一卦。”
“说来也奇了,”顾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早在月余前,我就定好了大牛城的客栈,无奈路上有事耽搁,到了城中才发现已寻不到住处。烦闷之时,刚好经过卦摊,便卜了一卦…….”
话道此处,燕铭忽然抬了眸,看似对顾义所讲内容,很感兴趣。
顾义见此继续说道:“那小师傅直言我出门遇贵。若今日有人前来打听消息,让我先讨个住处,没想到……..当真遇到了贵人!”
英挺的眉一个起落,深陷的唇角笑的意味深长,“那还当真神了,多谢顾兄为我解惑。隋玖安排房间,花销挂在我的帐上。”
顾义一听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我可以付……”
“顾兄的回答,值这个价。”
虽说顾义没有捋清其中门道,但眼下他确实无处可去,也不在纠结,爽快的约了隋玖下次吃酒。
待隋玖再回天字客房,自家公子摸着茶杯,似在想着什么。正想着什么。
“公子还在怀疑那位卜卦的师傅?”
燕铭端着茶杯的手轻轻一晃“你有见过开门,不做生意的摊贩?今日难得开张,竟算到了我的头上了……”
血气充盈的唇,不羁一笑,“明日让狐狸跟去,凑凑热闹。”
“是!”
翌日清晨,大牛城郊,一处偏僻小院,安静祥宁。直至晌午,破旧的木门响起吱嘎一声,梦小蝉抖着略显宽大的衣袍,哈欠连天的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眼天,忽然咧嘴一笑。
“梓梓!”
廖梓梓急冲冲的跑出来,差点儿绊了个跟头,“啊,师…….师兄!”
“你师兄我,掐指一算,今日要发横财,你速去万贯赌坊,赚些银子回来!”
廖梓梓本还一脸疑惑,却见梦小蝉朝他眨了眨眼,于是心领神会,“哦,好的,师…….兄…….”
“还有,我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出门摆摊儿了。”
说罢,梦小蝉随手摘了帽子,一屁股坐在摇椅上,悠哉的嗑起了瓜子。
此时暗处的身影,迟疑了片刻,随后跟着廖梓梓,一道离开。
阳光和煦,清风徐徐。
细白的手指轻轻一弹,一粒饱满的瓜子仁,稳稳的落在屋檐边,胖鸟豆大的眼睛,滴溜溜的看了半天,见没危险,才敢凑近,把那瓜子仁给吃了。随后娇艳的红唇,露出狡黠一笑。
廖梓梓去的万贯赌坊,是大牛城最大的堵坊。这里来往皆是名流商贾,像他这样的布衣,到不是很多。
“哎哎哎,抬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廖梓梓瞪着清澈的眼,道了声“赌坊。”
“赌坊,就是赌钱的地方,知不知道?”
“知道,我有钱。”
那伙计上下打量了一番,“行,进去吧。”末了还和同伴嘲笑了一声。
在廖梓梓进入赌坊不久,迎客来的天字号客房,雕花的窗棂,发出细响,随后闪近一个人。
房内执着白玉棋子的手,缓缓落下。
“有门不走,翻什么窗户?”
来人倒是随意,端起桌上冷茶猛灌了两口。“哎,渴死我了!难怪你会让我去,有点儿意思!”
燕铭饶有兴趣,“哦?说来听听。”
赵浒黎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吊起的狐狸眼,笑嘻嘻的说道:“今日一早,我就到了那小师傅的住处,不过等到晌午,才见到他们人。那小师傅掐指一算,说他那个师弟,会发横财,便让他去了万贯赌坊。”
燕铭眉头微蹙,“堵坊?他那个结巴的师弟,不像会赌的样子…….”
赵浒黎继续道:“确实不会。进去之后,庄家努力给他放水,还是输了。”
“如此说来,那小师傅算的也不准。”
谁知赵浒黎听了燕铭话,神秘一笑,“谁说他发横财,是在赌坊?他那个师弟只赌了两把,连输了两锭银,便起身离开了赌坊。不过途中,巧遇锦阳钱庄的大公子突发恶疾,这小师弟会点医术,当场把人给救了。大公子一高兴,硬是给了他两锭金,做诊金。”
眼见如远山的眉,挑了挑,赵浒黎拿起桌上的葡萄,咬了一口,“惊了是不是,别说你惊了,我当时下巴都快惊掉了!”
燕铭笑道:“有意思,看来要亲自会会了。”
赵浒黎忙摆了摆手,“今日就别想了,小师傅身体不适,今日恐怕不会出来…….不如你同我说说,怎么好端端的,盯上一个卜卦的?”
修长的手指,抚着圆润的棋子,半天没有落,“他那面开口直断的幌子,全城最破,想来是不考虑营生。最近入城的生面孔中,又只有他两个,查不到底细…….”
听到此处,赵浒黎忽的坐直了身子,一脸的正色,“查不到底细?竟还有我们枢玑阁查不到的人?”
燕铭点点头,“所以我怀疑派去盯梢的人,暴露了……”
“啊,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枢玑阁暗探又不是那些半吊子。况且我观察过了,他那个结巴的师弟,武功勉为其难算做中等。那个小师傅,细胳膊细腿,连点内力都探不到,更是不值一提。”
赵浒黎边说,边观察燕铭的反应,见后者神色并无变化,不禁嚷道:“怎么,你连我都不信?我的轻功在上京怎么说,也是屈指可数吧!”
燕铭落下棋子,独自对弈,“比武在即,城中出现几个高手,也不足为奇。究竟如何,明日我们前去一试,便什么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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