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殷素娥的目光，楚连霏转过头，轻声问殷素娥：“怎么了？”
殷素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许是太久未见师父，克制竟未敌过思念。她有些脸红，转过头小声地说：“没什么……澜儿的剑练的差不多了……我……我想去衡阳城里逛逛。”
薛澜看着两个人的样子，眨了眨眼，像意识到了什么：“师父师祖，你们难得来一次衡阳，不如出去逛逛？我……还想再练一会剑。而且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你们俩也安心出去逛逛。”
“也好，我也有很久没来衡阳了，”楚连霏笑道，“前几年下山和认识的朋友一起尝过衡阳的辣豆腐脑，与我们蜀地的辣子不同，倒也让我记忆犹新。”
原来师父曾下山来过衡阳。殷素娥想，师父应该不是一个人吧，也许是和他口中的朋友一起。几年前……难道是四年前的仲夏，毕竟那个时候师父下山去了，她在山上待着特别无聊，就满后山乱跑，然后呢在后山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竟然有一只大野猪，差点伤了她。还好她技高一筹，杀死了大野猪，然后跑回山门找了厨子爷爷们，大家连着吃了半个月的猪肉。
二人走出高府，卖麻糖的小贩背着背篓行走在街上，果脯、糕点、美酒、面食等皆归在西市。一起往西市走，沿路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如今已然立冬，行人裹着厚厚的冬装，倒显得楚连霏与殷素娥二人的衣服太过单薄。殷素娥是下山前就只带了几件可以换洗的衣服，而楚连霏不怕冷。殷素娥跟在楚连霏身侧，两个人之间还隔着距离，她想着从现在开始要一直克制自己，所以一直偏着头不看楚连霏，反而是一直看着街边的小贩。
但是很久了。殷素娥想。这样跟在师父身边，什么都不用担心，离师父很近很近——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虽然只有几个月，对殷素娥来讲，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前面有衡阳鱼粉，小月应该还未尝过，走，师父请你吃。”楚连霏说罢，转头去看殷素娥，瞧见殷素娥一直偏着头不说话。他又想起殷素娥刚刚看他的眼神，好像受了委屈；他又想起那张诗句，想起刚刚院子里似乎只有小月和小月的徒弟，他想问小月的朋友去哪了，又见她不说话的样子怕触及到她伤心事，索性只能像少年时牵着她衣袖带她回山门那样牵起她的衣袖，把她一路牵到鱼粉店。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小月一声不吭地跟他走。但又这样把她扔在衡阳不管，大概也是不可靠的人。若是以后遇见了，要晚上套麻袋狠狠打他一顿。
殷素娥哪知道她师父心里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她心里只想着师父好像瘦了些，难道发现她离开后，就跟来了吗？
二人走进鱼粉店，楚连霏熟练地点了两碗鱼粉，和殷素娥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外面风轻轻吹起来，立冬的风已经带了寒意。楚连霏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开口问：“小月，你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
殷素娥心虚的看了一眼师父，随即又垂下眼眸，一副“有很大的秘密不可以和师父说”的样子，她断断续续的说：“就……反正也是要下山历练的……提前走了也……也没什么……”
“反正也是要下山历练，为什么不等到第二个月，”楚连霏皱眉，他有些不敢问出心中的猜测，“你……你是不是为了谁，才下了山？”
殷素娥眼底露出惊慌，心跳漏了一拍，就像以前偷喝桂花酿被师父抓个正着一样的心虚，她不安地抓着衣角。
楚连霏看她这样，心里确定了几分，不知道是哪里的浑小子骗了他宝贝徒弟下山，但又不好好照顾她，月儿比走之前还要憔悴许多，到底是谁让她这样委屈，要是被他抓到了……
想到这里，楚连霏问：“这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吗？”
殷素娥面如死灰，她心道难道被师父发现她喜欢他了？她要不现在就跑出去吧，反正师父会结账的……但是她瞧了一眼师父的表情，师父面色平静，应该是不知道她喜欢他的，但是师父本身就是一个很冷静很沉稳的人。想到这里，殷素娥如同面临刑台，她双眼闭上：“是，我喜欢的人。”
楚连霏得到答案了，他只觉得一阵眩晕，目光都黯淡了几分。他长叹一声：“你喜欢他，那他喜欢你吗？”
“他应该……应该是不知道我喜欢他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如果是正常相处来讲，他应该不讨厌我……”
“你……唉，所以，你喜欢的人并不知道你喜欢他，但你还是因为喜欢他而下了山，对吗？”楚连霏眸光更暗，眼皮耷拉着，他只心道是自己没有好好关心月儿，才让她不明不白地跟着别人跑了，“小月，你不和师父师祖说一声就走，如果你出事了，师父该去哪里找你呢？”
殷素娥捏着衣角，缓缓开口道：“师父……让你担心了……”
“剑术你学得很好，我很放心，但江湖上亦有奸恶之人，阴险招式数不胜数，”楚连霏低笑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以后如果有喜欢的男子，要带回来给师父看看。”
“我不会喜欢别人的。”我只会喜欢你，师父。殷素娥想。
楚连霏听了这话，眉头紧锁：“可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也要一直这样跟着他吗？即使你不能一直看见他……你知道他在哪吗？”
在我眼前。
殷素娥刚想说什么，店小二端着两碗鱼粉过来，放在了桌上：“来咧！二位客官，衡阳鱼粉两碗，请慢用！”
她眨了眨眼，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很香很好吃，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楚连霏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更加心疼，到底是跟着那个人饿了多久，连在高府呆的这几日未曾休息好，也未曾好好吃饭么？如果他没有这么快赶到，如果他没有跟着下山……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一边吃着鱼粉一边盯着殷素娥看。他想着，等此件事了，他要带小月回太华门，好好给她补身子，还要好好关心她，要比以前更关心她，免得她又跟着不知道哪里认识的人不吭声地跑了。他都不敢回想那天看见殷素娥空荡荡的房间和地上的诗句时他是怎样的心情，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要让他痛的失去理智……这种异样的情感，楚连霏好像知道是什么，但他不可以。
只要这样看着殷素娥开开心心地吃一碗鱼粉，他就满足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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