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桶在天空飞,一桶接一桶,翻着花让人眼花缭乱,最后又都有序地落在院子里。
嵬嵬手指舞动,酒液从酒桶中流出,像是透明的灵蛇一样翻转着流向嵬嵬,嵬嵬仰着头眯着眼大口地喝着酒,几乎眨眼间一桶酒就被清空,然后下一桶的酒水跟着流出来,无缝衔接地涌向嵬嵬。
一会儿后,一股酒水变作几股,几桶酒同时被打开,不知是嵬嵬觉着一股太慢还是怎样,酒液顺着不同的酒桶中流出来,酒液同时在空中翻转交错,像是酒水变成了彩带,在空中交错变幻着飞向嵬嵬。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浓郁醇厚的酒香。
阿离站在角落里,抱着胳膊目瞪口呆,一会儿看看酒桶,一会儿看看嵬嵬,眨眼间几桶酒就被清空,那酒桶每一个都能装下至少两个嵬嵬,也不知道她把这些酒水都喝到哪里去了,身形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她也不觉得撑得慌。
正在暗自惊奇着,嵬嵬突然看过来。
阿离一愣。
她此时的脸颊更红了些,红晕飞上眼角,早上被那农妇扎好的长发有些发丝散落下来,在她的耳边发顶飞舞着,显得几分凌乱几分随意几分慵懒,她的双眼更显得水润,像是里面含着两汪水,看着莫名让人觉得心跳加速。
阿离还在愣神,却见嵬嵬突然一笑,红唇微启嘟囔着:“阿离,你站那么远干嘛?快过来尝尝,好喝极了!”
嵬嵬的双眼眯起,话音未落,一股酒水单独飞出,翻转着朝向阿离而来。
阿离眼皮一跳,轻巧一跃闪开,解释着:“喝不惯,都留给你。”
嵬嵬道:“为何喝不惯,你还未喝怎知就喝不惯了?先尝尝看啊!”
酒水追着阿离,阿离跑到哪里,酒水就跟到哪里,如果此时院子里要是有人出现,一定惊奇于自己所见,从来都是人类喝起酒来没够,却从未见过酒水追着人跑的。
阿离继续拒绝:“不喝,别跟着我。”
“不行!”
嵬嵬的话音未落,又一股酒水朝着阿离飞过来,阿离紧急一个扭身,擦着酒水侧身而过。
两股酒水追着阿离而去,阿离只是在院子里跳跃腾挪,虽然他不想喝酒,却也知道在人类世界还是尽量减少动静为好,所以一直在院子中轻身躲闪,从未真正跳到院墙上,也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动静来。
但是就算是在院子里,在方寸之间,也没有什么能追得上阿离的速度,更何况是两股没有生气的酒水!
酒水一会儿撞到墙上,一会儿撞到柱廊上,一会儿又擦到屋檐底,大量的酒水溅落在院落中,使得整个院子酒气更重!
不过,快速躲闪的阿离似乎是忘了一件事——嵬嵬的执拗!
更何况是一个喝了酒的,现在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嵬嵬!
下一刻,为了躲避酒水,阿离再次折身,一转头差一点撞进嵬嵬怀里!
那红扑扑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还有水润通红娇艳欲滴的双唇突然近在迟尺!
阿离一个急刹车,抬起的右脚紧急收回,下一秒,浓郁醇厚的香气袭来,在他仅有的愣神瞬间,一股酒水冲进了他微张的口中,阿离下意识吞咽,辛辣的口感从口腔一路冲进食道,阿离忍不住咳嗽起来。
那近在咫尺的面容却咯咯咯地笑起来,还不忘笑问:“怎么样?是不是挺好喝的?!”
另一股酒水眼看着又要到了,不能前进的阿离抬腿就想往后逃,却不想嵬嵬胳膊一抬,一只胳膊挡住他的前面,另一只胳膊挡住他的退路,他想蹲下,却被她抬腿顶住了他的肚子。
阿离看着近在迟尺带着笑意的水润大眼,不知为何他的双耳突然有些烧得慌,甚至烧得他的脸侧也有些热,他侧目躲开嵬嵬视线,闭紧双唇闪躲马上就要冲过来的另一股酒水。
咯咯咯的笑声却再次传来,阿离后背一阵发麻。
他知道嵬嵬又要做什么了,但是却猜不到她会怎么做,阿离的整个身体紧绷,跑又跑不掉,只能下意识看向嵬嵬。
一直快速翻涌的酒水突然明显减缓了速度,来到近前甚至悬浮在半空中,阿离不明所以,却见嵬嵬突然张嘴喝了一大口酒,阿离正诧异,又见她歪着头看向他,眼睛弯弯地,双唇跟着就碰上了他的!
阿离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眼中蓝光霎时定格,一如他现在的心跳!
唇间柔软温热,酒水下一秒度了进来!
酒水跟刚刚一样的辛辣,却不知是因为习惯了刚刚的口感还是怎么,阿离这次竟是一点都没咳,他浑身僵硬着,嘴巴微张地看着眼前的嵬嵬。
下一秒,嵬嵬又喝了一大口酒,以同样的方式度入了阿离的口中。
轰地一下,后知后觉般,阿离只觉像是有一股火在他的身体里突然燃烧起来,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热,无一处不躁!
阿离全身上下通红,原本白皙得近乎苍白的肤色此时更是红得彻底,尤其是耳后、脖颈间,甚至有血点冒出来!
阿离突然挣扎起来,手脚不停剧烈挣动,他心中恐慌,又少见地觉得害怕,他不知道此时心中胸口莫名的躁意是怎么一回事,他只知道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立刻躲开!
现在!马上!
立刻躲开!
必须躲开!
已经不知多少年了,对于嵬嵬的出现,阿离从最开始的抵触抵抗到后来的默认和不闻不问,他很久都没再反抗过嵬嵬,不是不想,是真的不能!他几乎习惯了这种习惯,也懒得再去计较,但是今天,此时,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总觉得此时要是再不抵抗,以后可能就更不会抵抗了!
但是……,阿离挣动得再激烈,也不能奈何!
嵬嵬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没有人能阻拦她!
阿离也不可能!
嵬嵬两只手抓住阿离的双臂,身体悬浮在半空中紧压着他的身体,一口酒、一口酒地,缓慢又不停歇地,将酒度进了他的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被度了多少酒,阿离只觉双唇微麻,浑身热得厉害,脑子也变得像是一团浆糊一般。
这一次,他看着再次送过来的双唇,看着那丰润的鲜红,喉结微动下意识凑了上去……
由被动变作主动,酒水甚至被他吮吸了进去。
二人皆是一愣,嵬嵬停下来,歪着头看他,双眼之中满是不解。
阿离愣愣地看着嵬嵬,双颊通红,双眼迷离带着少有的水汽。
嵬嵬眨眨眼,跟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微麻的双唇。
咯咯咯的笑声再起,嵬嵬又眯起双眼笑了起来:“你看,我说好喝吧!”
阿离跟着歪头看着她,愣愣地回复:“嗯……好喝。”
说完,他下意识地咂么了一下唇。
嵬嵬似是开心极了,她终于松开双手放开阿离,轻飘飘悬浮到半空中,又抬手舞动,一时间院子里、大堂中、地下室中的酒桶一下子都被开了封,酒水争先恐后地涌过来!
院子突然变作酒池,酒水越升越高,嵬嵬游在其间,像是游在她的水潭中一般,还时不时地喝一口,她那眯着眼睛的惬意劲儿,无可比拟。
阿离站在酒中,双眼一直跟着嵬嵬,不错眼地看着她。
以往的压抑和严肃早就消失不见,此时的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微微的笑意,浑身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透了。
阿离心中所想也跟以往完全不同,以往他只想有多远躲多远,实在躲不了就让干啥就干啥,虽说日日午夜梦回睁开眼时看见的都是嵬嵬熟睡的眉眼,但是那时他从未觉得他跟嵬嵬很亲近,他日日都只觉得他就是她随意选择的一个玩伴,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今天夜里,阿离只觉得,今天的嵬嵬好像跟以往的不同,他看着她就开心,他看着她就想笑,他只想看着她,他甚至觉得日日陪她玩耍陪她睡觉也挺好的,因为只有他能陪她,也只能是他!
可是今天也很奇怪,他看着嵬嵬是觉得开心,可是不知为何他一看她就觉得热得慌,浑身的燥热难以抑制,以至于阿离不得不把视线移开!
可是移开视线后躁动的心跳又催促着去看她,他于是又开始寻找嵬嵬,看到嵬嵬他忍不住笑,然后忍不住浑身又开始发热,然后他不得不只能又移开视线……
如此反复不停,又让他懊恼不已!
院中早已一团混乱,院外也开始变得嘈杂,稍早时就有人发现了异常,那种浓郁的酒香早就飘到了附近的院中,但是今日特殊,没人敢出街挑战禁卫军的权威,他们都忍耐着,想着一点点酒丢了就丢了,酒哪能跟人的命相比。
但是过了不久,那酒味实在太重,甚至还听到了人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敢捣乱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于是邻居们商量着集中在一处,举着火把把这个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来到院外,酒香更显浓郁,甚至有很多酒水从缝隙之中渗透出来,院中传来哗哗声,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大胆吆喝:“院中何人?为何在此喧闹?还不束手就擒!”
又有人动手开门。
阿离一顿,耳朵好像终于听到了院外的动静,他晃了晃脑袋,视线终于恢复一丝清明,尚存的丁点意识催促他,赶紧走!
阿离立刻冲向嵬嵬,速度仍旧很快,却带着少见的妖娆,方向甚至偏了几分,阿离调整方向双手抱紧嵬嵬往后背上一甩,在众人开门的一瞬间,背着嵬嵬跳上院墙,几个纵跃越跑越远。
随着开门,酒水倾斜而出,从众人的脚间淌过,有识货的人愣愣地看着脚下的酒水,口中喃喃:“忘忧?这是最名贵的忘忧……”
有望着远去的身影纳闷的:“这是逃跑呢还是跳舞呢?怎么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
远处胖掌柜狼狈奔跑而来,边跑边肉疼地喊着:“我的忘忧?我的忘忧!哪个天杀的祸害我的忘忧!忘忧啊……”
嵬嵬:“咱们一起喝!”
阿离:“我不……”话没说完,传来吨吨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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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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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两千年前(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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