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太子就这样跑了。
小十六因为太子反叛一事被牵连,本是要诛杀九族碎尸万断的大罪,又不知道证明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给他发配回了海岛当官,只是落了个永不升贬的囚笼名头来。
传闻说,太子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是导致国家快速灭亡的罪魁祸首,应该被抓起来,上火海下油锅,千人唾万人骂。
但小十六不这样认为,他在大殿上质问国君,质问夫子,质问每一个人。
他发了疯地拿着一张写满“瘦马”的纸,在大殿上一跪不起。
“你疯了!你们都疯了!”小十六叫嚣着,护卫的刀剑指向他的脖颈却没有深入,“你们疯了!怎么会想出这么荒谬的法子!怎么能把这些事情加在一个无辜之人的身上!”
是的,他知道了,知道了谁是狸猫谁是太子,但他不理解,不理解这种幼稚又荒唐的做法,也不理解懦弱又自视聪明的国君,更不理解这个与他朝夕相处,整天笑语盈盈的夫子来。
“你们都是为人父母官的,”小十六瞠着眼,泪水划过他的脸庞,鼻腔发出重重的呼吸声,“他呢!他这么期待自己的成年礼,这么期待爱,这么信任你们!”
殿堂上坐着高高在上的国君,他睥了小十六一眼,说道:“家国之事,难免有人无辜,也难免会有伤亡。”
夫子应和道:“你俩还是太年轻,想的天真。”
“这个国家迟早会亡!”小十六突然笑起来,“因为你,因为你们!”
“胡言乱语!”
“外面战火喧天百姓哀声一片,你们看不见吗!要不是你们这些荒谬的法子,会有今天?!!”
小十六握住剑口,“杀了我吧。”
“杀了你?”国君吊着眼看他,“不会的。”
“若不是‘肖太子’自己不识趣,自己要想着叛逃,会有今天?”他拍拍衣袖,站起来,“他若是乖乖嫁过去,战火根本烧不进来。”
“无事就退下吧,”国君笑着看他,“宋学儒。”
“我不会让你死去,我会让你活着,毕竟海岛治理,还得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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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苟延残喘了几年,”宋学儒低眉看向陈会安,“国君说得对,我太天真了。”
海岛被宋学儒治理得很好,好到就像是与世隔绝了般,就连家国灭亡的消息都是两年之后才传到岛内的——以及,据说岛上有个疯子的故事。
所谓疯子,就是一个穿着烂布巾巾的人,扬言说自己在深山丛林中看见了叛逃的肖太子殿下,看见他身周布满金光,与神仙打得不知天旋地转,又被神仙打得口吐白沫鲜血的事儿。
人们不信,宋学儒信了。
他循着扬言去找,循着雷声、雨声、风声去找,找到最后两道天雷劈下来——宋学儒飞升成神了。
宋学儒摇头,百竹剑柄贴着他的手颤抖着,似乎也经历过这样惨痛的事情来:“他或许真的已经离开了吧。”
陈会安侧头:“可你不还是没找到吗?没找到的人,怎么能说离开呢?”
“应该是吧……可我找了这么久,什么都不知道,”宋学儒不去看他,别过头,“就算他还活着,他也不会想见到我了吧。”
他来海岛,一定是知道我在这儿,我却找不到他,帮不上忙,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我就是他呢?”陈会安抚上他的肩膀,“我和他,长相一模一样吧。”
“会安……”宋学儒转过头来,“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明竹兄不是很清楚吗。”陈会安盯着他的眼睛,“要是是这副身体被邪祟夺舍了呢?宋兄,你不会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吧?”
“会……”
“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的我不是我,而是太子殿下呢?”陈会安深吸一口气,“宋兄不会没考虑过这点吧?”
“有的……”宋学儒低头摇了摇,垂下眸来,“但我不相信,因为你是你,他是他。”
“我也不相信,”陈会安双手搭上宋学儒的肩,“那我们就去证实这件事,好吗?”
宋学儒突然恍然大悟,他轻轻点头道:“好,谢谢你,会安。”
“我们之间无需言谢,”陈会安冲他眨眨眼,“就当互帮互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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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太子殿下从都城逃走后就找不到踪迹了吗?”
“是的,就算听说他后来去了海岛,我也一无所获……”
两人漫步在古道长街上,“为了找他,我……”宋学儒深吸一口气,“在飞升之后把这个国家的时间给凝固了起来,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嗯,”陈会安点点头,“不仅如此吧。”
宋学儒沉默,过了会儿出声道,“你说的对,我还把那些想出狸猫换太子的人都凌迟了。”
他摸上鼻尖,“我就是想让太子知道,我有帮助他!我没有一直误解他!我想让他看到!”
“百姓呢?”陈会安对此不作评价,“我看城中似乎没有粗麻衣服的人,他们呢?”
“归入其他国家了,”宋学儒回答,“太子说过,天下打起仗来,最无辜的便是百姓。”
陈会安眨巴眨巴眼睛,“寻找之处,你去过哪里?”
“普天内陆,”宋学儒抬起头来,“故国方圆千百里的高山、溪流、荒原等我都去找过,站立行也去过,但都没有踪迹,可能是太晚了吧……”
“有找其他神仙求助过吗?比如说什么记名册的神仙……”
“一开始没有,”宋学儒道,“我的错,我以为能靠一己之力找到他,后来胜收和赫东风私翻了我的书房,发现了小册才知道的。”
“小册?”
“一个假的话本子,里面都是太子幻想的自己,我当时想着,如果他回来,或者说我能找到他,就把这话本子里的内容变成真的,送给他,”宋学儒道,“我飞升时两道天雷赐予我极高的法力,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只是动动手指。”
“帝君不知道?”
“不知道,”宋学儒说,“我和他向来不对付,他忌惮我能力香火太强怕我夺了他的位,我觉着他不真诚。”
“不真诚?这是何意?”陈会安蹙眉。
“很难说,”宋学儒轻咳一声,“这只是我的感觉——感觉他总怕失去什么,亦或是太看重权力了怕丢了现在的位置……”
他停顿一会儿,似乎是在打探周围的风声,“我总觉得,这个帝君之位,本来不该是他的。”
“天界传闻在我飞升之年应有一位新的帝君从凡人中诞生,可那一年甚至二十年之内,除我之外再无飞升者,”宋学儒道,“之后老帝君年限已到,将位传给了永升。”
“永升自小就怕我,我那时一心想着找到太子殿下,也就早早请从文转武,早早驻扎人间。”
“到现在,该成为帝君之人也没出现?”
陈会安低下头来细细想着,“我以为你们神仙应该有什么超强的考核或者选拔呢,结果就是随机击中人选?”
“嗯,草台班子破布篓子一个,”宋学儒自嘲起来,“我也是这样的,不过你之前问我,天外之天是什么?我倒是可以回答你,会安。”
“是什么?”
陈会安竖起耳朵来,他从很早之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人们常道天圆地方,可陈会安不这样觉得,而且从这次“意外”来到天界之后感觉更甚。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只洋葱,剥开一层还有无数层,我们也只是夹在其中罢了。
“是一个更大,更旷阔,更神秘的世界,”宋学儒道,“神仙常说人的生死存亡,乃至自己的飞升之事都是由自然定义的,其实不然,我曾与一个老太打过交道,她告诉我——洋葱之外,才是世界。”
这种想法与陈会安不谋而合。
“洋葱之外的世界,决定了洋葱的生死存亡,乃至神仙的飞升之事,”宋学儒摇头,“我所了解的,也只有这些了。”
“人定义人,”陈会安点头,“那么剥开我们这一层,是不是就可以找到肖太子的下落了?”
破壳。
宋学儒睁大双眼。
“会安你,聪明的,就不像是,这一层洋葱里的一般。”
“你说什么呢?”陈会安笑道,“我现在就站在洋葱这层呢,只是明竹你太一根筋了。”
陈会安低低笑道,“轴!”
“恍然大悟!恍然大悟!”宋学儒拍桌而起,周围的灰尘都被震得抖了三抖。
“那老太呢?”陈会安问,“能悟这样深的人,除非和我一样是百年游荡者,不然就可能是——”
“洋葱之外的人!”
话音刚落没多久,宋学儒又泄气下来:“我也只是很早之前见过她一面罢了,现下也不知道去哪儿寻得她……”
陈会安瞧见宋学儒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巴掌拍在宋学儒的后背上:“泄气什么?既然我们剥不开这层,就顺着这层走呗!天下之大,我就不信做事儿没有破绽了!”
“你说的也是。”
“当然!”陈会安笑着,眉头紧皱——
宋学儒虽平常遇事总是第一个上的,独独在这件事情上没了主意,还总是气馁,只能说肖太子这件事儿对于他来说就是心头的一个毒瘤。
你不管它,毒瘤只会在被触碰的时候疼。
可毒瘤怎么说也是毒瘤,只有把刺拔出来,将脓液挤个干净,这人啊——
才彻彻底底好个完全!
进入新的卷标啦(其实可有可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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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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