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溪街上走了一段，程阳在黎玥皓准备打车的时候拦住了他。
“饿了，我们吃个饭再回去吧。”
黎玥皓看了看时间，的确也快过午饭点了，“你想吃什么？”
他的生活几乎都在酒馆和家的两点一线里，几乎不会离开这个范围。现在程阳提到吃饭，他一时都不知道能在外面吃些什么。
程阳停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烤肉怎么样？”
黎玥的眼中黎玥皓是喜欢吃肉的，以前他如果考出优秀的成绩，黎玥就会买些食材回来在他们家的那个露台上架个碳火炉子给他做烤肉吃。黎玥腌肉的调料一绝，有一次香味儿飘起来还馋的三楼那个小男孩儿在家闹着也要吃烤肉……
“大中午的吃烤肉是有点腻哈，”程阳提烤肉也只是因为最先看到了这家店，见黎玥皓没有表态，他又指向别的店，“这个拉面感觉应该也还不错，还有麻辣……”
“就烤肉吧。”黎玥皓打断程阳的话，向着烤肉店走了过去。
烤肉店离他们很近，程阳跟在黎玥皓后面还没追上去他就已经走到了店门口。
这家烤肉店是自助的，有个服务员站在门口收银。
“欢迎光临，几位用餐呢？”服务员边说边拿出扫码机准备收钱。
“两位。”黎玥皓在手机上点开付款码递给服务员。
中午人少，黎玥皓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
程阳放下一兜子宠物用品后掏出了手机准备给黎玥皓发红包，“我A给你吧。”
他们俩第一次在外面吃饭，吃饭这事儿还是自己提的，他不想让黎玥皓觉得自己提吃饭就是想蹭顿饭似的。
“不用，我请……”
“诶……”黎玥皓话说一半被程阳打断了，“我还没你好友。”
黎玥皓无奈的又把手机拿出来，太久没加过新的好友，他拿着手机按了半天也没有把二维码点出来。
“你不会是在找收款码吧？”程阳举着的手机都已经黑屏了。
黎玥皓叹了口气，“我扫你。”
“好嘞。”程阳利索的点出了二维码递到黎玥皓跟前。
黎玥皓见程阳加上好友后还在手机点着，只得又说了一句：“不用转，我请你。”
程阳抬起头把手机界面展示给黎玥皓看，“我在写备注。”
黎玥皓有些尴尬，他把手机放回兜里头也不回的去拿菜了。
“谢谢皓哥。”程阳在黎玥皓身后喊了一声。
黎玥皓把肉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时候因为有标签，知道自己拿了什么。但是堆到一起拿回去等开始烤的时候他就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皓哥，你挺喜欢吃肉的吧？”程阳看着黎玥皓在烤盘上下了好几个品种的肉。
黎玥皓不知道他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被问的有些愣神。
“你吃炸串也爱挑肉串吃。”程阳拿起夹子把黎玥皓放在烤盘里的肉都挨个铺平。
黎玥皓没想到程阳还会关注这些细节，很意外，“那应该是吧。”
他自己都很少去思考自己喜欢什么，程阳这么一说他也就顺着一答。不过他看着程阳拿夹子在烤盘里折腾了半天，忍不住问道：“你是有强迫症吗？”
有一片肉片叠起来黏的比较紧，肉都熟一面了，他还在试图把它平展开来。
“算是吧，”程阳把夹子换到左手，准备右手拿上筷子去辅助一下，“叠起来总感觉熟不透。”
黎玥皓在程阳的筷子碰到肉之前用自己的夹子去给他帮了个忙。
黎玥皓没有觉得他事逼，还给他帮忙，程阳想说个谢谢，但又觉得这点事儿还说谢谢太见外，于是冲着他笑了笑。
程阳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喜庆，跟他平时绷着个脸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黎玥皓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只通过第一印象去看人是不太准确的。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名字怎么写？”吃了一会儿后黎玥皓突然回忆起刚看到程阳的手机界面上所有人都是全名，就他的备注是【浩哥】，三个字的名字就用了一个字儿都还写错了。
程阳刚塞了一个生菜包肉在嘴里，鼓着腮帮子差点忘了嚼。
就写了一个字儿还写错了？
程阳努力闭着嘴巴扯出一个尴尬的笑。
“手机给我。”黎玥皓向程阳伸出手。
程阳把手机解锁后放到黎玥皓手里，等他把手机还回来的时候立马点开仔细看了看。
“你小时候学写名字挺要命的吧？”程阳之前听尤瑷玲给他介绍的时候也没多想，下意识的以为是【李月浩】三个字儿。
“没有，看得多了就记得住，记得住就能写。”黎玥皓低着头用夹子把烤盘里的肉翻过来翻过去的，眼看着情绪就低落了下去。
程阳没说话，只是把一片黎玥皓这顿饭里宠幸了最多次的黑椒牛肉夹起来放到他盘子里。
“我妈叫黎玥，就我名字的前两个字。”黎玥皓夹着肉片沾了点辣椒吃了，“她以前做过服务员，她把店里发的围裙上写上了名字……那时候每天都能看到。”
现在这个时代生了两个孩子后有一个随母姓的事情也不少，只不过黎玥皓现在看起来明显不是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的状态。
所以他没问，他想换个话题。
“你知道我妈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吗？”没等程阳想到话题开口黎玥皓又抛出了新的问题。
“不知道。”程阳摇了摇头。
“皓是她在字典上翻到的，说是寓意光明有前途。”烤盘里的肉都快焦了，黎玥皓还在无意识的扒拉，“她把自己名字放前面，就说我以后肯定能比她有前途。”
黎玥皓想到这儿笑了笑，程阳第一次看他这样笑，很好看。但也让人很心疼。
“只是比她一个从哪个山上下来都不知道的小姑娘有前途的话，也出不了什么息吧。”
“没出息的人怎么考得上L大的医学专业。”程阳把焦掉的肉都夹了出来，重新下了一盘黑椒牛肉，“你已经很有出息了，阿姨名字起的好。”
黎玥皓看着程阳笨拙的安慰人的样子觉得还挺温暖。
黎玥出事后他从来没有主动跟别人提过黎玥。
或许是最近想到她的时候太多了，积压着的情绪就像装满水的杯子，总会溢出来。
完全摊平的肉熟的很快，程阳把火候正好的黑椒牛肉夹给黎玥皓。
“你为什么总给我夹这个有黑点的肉？”
“啊？”程阳夹着肉的手悬在空中，“我看你吃了很多，以为你喜欢来着……”
“是吗？”黎玥皓在盘子里夹了一片直接吃了一口，“是好吃，刚刚估计沾上了辣椒有点咸。”
程阳把悬在空中的肉还是放到了黎玥皓盘子里，“你是不是不会做饭？”
“不会，黎玥不让我帮她做家务，他说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等我以后毕业了再让我学着做家里的家务。”黎玥皓这次在生菜里放了满满当当的肉片和蒜片，一口噻到嘴里后说话都有些含糊，“但我都还没来得及学……”
最后那句话其实程阳没太听清，但是他能猜到内容是什么。
“我会，你想学什么以后我教你。”程阳说，“我外婆怕我不会做家务以后娶不到老婆，所以从小带着我干活儿。”
黎玥皓每次想起黎玥的时候都会觉得特别难受，就像有刀子在心上划。
反复出现的各种如果压的他透不过气。
如果没有早餐铺……如果前一天他们没有出去玩……如果早上他也一起去了……如果……
没有如果了。一切都无法改变，无法重来。
但是黎玥皓没想到程阳这些脱口而出的，直白的，没有技巧的，真挚的，小心翼翼的安慰真的能安慰到他，就像婴儿的小手把切开的橡皮泥又一点点的捏起来。
黎玥皓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安慰，很受用，还很快的把他从情绪里拉了出来。
“那你现在还是没娶到。”黎玥皓终于放下了夹子。
程阳笑了笑，“应该是娶不到了。”
黎玥皓看着程阳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不过他什么也没问。他几乎不会主动打听别人的事，就跟不想别人对他的事儿刨根问底那样。
出租车快开到楼下时，程阳转头看着黎玥皓问他，“一会儿上去看看小狗吗？”
“不去了。”黎玥皓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了他一眼后又回到了窗外。
小狗的伤口是黎玥皓包扎的，程阳以为黎玥皓会好奇小狗现在的情况，没想到他会拒绝。
“哦，好吧。”
程阳以为刚刚的聊天能让他们更亲近一点，但在黎玥皓那儿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下车后他们背对着背，各自上了到各自家的楼梯。
程阳到家后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没看到黎玥皓。从他这儿看过去只能看到拉着窗帘的卧室和卫生间的小窗户。只要黎玥皓不站在露台，应该都不太能看到他。
程阳把买回来的宠物用品都拿出来，狗窝、尿垫、还有几个会发出声音的玩具。
他把泡好粮的狗碗端起来准备叫狗子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没给狗子起名字。
他蹲在旁边观察着狗子吃粮的样子，想在狗子身上找个特点来用作它的名字，但是无果。
“就叫你阿灰了吧。”狗子很白，没有灰色的毛。身上也没有找出能用作名字的特点，程阳只能大手一挥，抓住了脑里闪过的文字。
收拾完后离去小酒馆上班还有些时间，程阳把昨天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整理了。怡馨苑的房子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期，常用的东西他都已经先搬过来了，剩下的大件和一些杂物们可以慢慢搬。
全部整理完后程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会儿打算叫上黎玥皓一起去姗姗来迟。但他走到阳台上的时候看到楼下刚拐进大路的那个人影挺眼熟的。
不一起吗？明明同路的。
程阳也没多想，拿起外套就准备出门去追黎玥皓。
外套刚伸进去一只手他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来活儿了。”电话刚接通，姚斌就直通主题的说了这么一句。
程阳反映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画画兼职的事儿。
“什么活儿？”这么一打岔程阳估计现在下去也追不上黎玥皓了，于是又回到客厅在阿灰旁边坐下。
“画个儿童森林探险活动的宣传海报，”姚斌语气听上去对这活儿很满意，“这活儿简单，时间也充裕，甲方也不是事逼，虽然给的钱不多，但综合下来性价比也算不错的。”
“那就画呗，”程阳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落在阿灰头上把玩它柔软的毛，“什么时候要？”
“两周的时间，就一幅儿童画，很充裕了吧。”
“行。”
撂下电话后程阳出门去姗姗来迟。路上边走他边在脑里大概构思了一会儿这画要怎么画。
他到酒馆的时候尤瑷玲还没到，吧台里就黎玥皓一个人在收拾。
“你出门怎么不叫我一起啊？”程阳一推开门见着黎玥皓就想起刚刚在阳台上看到他离开时的背影，“我去阳台叫你的时候就看到你都已经拐弯儿了。”
这个问题黎玥皓很难答。他平常到姗姗来迟的时候走的都是最远的那条路，叫上程阳一起的话他要确定程阳愿意跟他一起绕远路，还要解释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远的路。
太麻烦了。
又或者说，他并没有觉得跟程阳已经熟到这种地步。
“一个人走习惯了。”黎玥皓给自己找了个托词。
程阳听完也没多问，黎玥皓确实也不像是会主动叫上别人一起干个什么的人。他的世界里仿佛就只有他自己。程阳也只是觉得他们这个工作下班的晚，两人既然住的这么近同路走能相互有个照应。下班的时候再一路回去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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