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上,天殿林立。
一脚踏进神域,扑面而来的仙力便直叫楚烟暖喘不过气。
也顾不得是在多少人面前失礼了,喉间瘙痒让她忍不住疾咳几声。
大概神明天生慧眼,在此驻足旁观的,皆认出了她周遭那股肃杀之气。
换言之,便是魔气。
于是他们又对新神的到来指手画脚。
“这魔修当神域是什么地界,这都敢贸然上来,送死吗?”
“说不准,又是魔君丢过来挑衅神王大人的工具吧。”
“这魔君还没消停啊,这都第几个了。”
“说不准,这次又是想使些什么新花样。”
……
跟群扰人清梦的雀鸟似的,没得叫人厌烦。
她抬眸,扫过面露鄙夷的众人。
看来众神的见识不过如此。
她扬唇,却吐不出一个字。
原是仙气过盛,她首次接触到这种至纯之境,难免体内魔气受限。
可等不及楚烟暖适应这充盈仙气的压制,就被不远处突如其来的一掌拍出去老远。
到底还是新飞升上界的神,还来不及开门立庙,她的实力自然是在这群以强制弱者的下乘。
再加上此时神格不稳,若是他们想要将其击杀在此,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于是,她要想先在此地存活,必得先打出一个名堂来。
正巧,她也从不偏信天命,更不懂得,何为顺从。
两道灵力对垒,一玄一白竟也不相上下。
魔气在神界也不受压制,这等奇观足以叫众神惊叹。
或许,她真是一位神明。
可这不为世俗所容。
下界香火会为神力加码,对面只需稍稍释放威压,便能很轻易地将魔气打散。
仙魔之气本无克制之说,不过是两股力量对冲,而神力有人族供奉更强些罢了。
人容不得异族,没想到神明也是如此吗?
体内空空,她的丹田似乎要被这骇人的能力击碎。
嘴角溢出了丝丝血迹,刚受了雷劫还未多加调理便迎来这当头一劫,真是遭罪。
魔力在大量流失,生的希望有些消散,她不自觉松了些力气。
这倒是让对面寻到了可乘之机。
眼看那柄长枪就要挑断她的心脉……
不知何来的一道灵力激发了神格,一瞬间在她身前凝结成法阵,阻拦了对面那位迅疾如风的术法。
看清来人样貌,好斗者与旁观者忙行礼作揖。
楚烟暖挂了彩,好不容易得了喘息之机,却也不敢松懈,警戒地顺着他们臣服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鹏盘旋天际,下落时一道人影十分惹眼。
那人衣饰矜贵,一袭赤色倒也不会显得艳俗,反而惊世绝伦。
她忙随众人行礼,试图在这位尊者出手前挽回一点印象分。
满堂寂静,叫她不由得生了些惶恐。
呼吸杂乱下,脚步声逐渐逼近,不断放大在她耳边。
楚烟暖心如擂鼓,已经顾不得亏空眼中的灵体,甚至已经贴心地想好了待会儿会怎么不安祥的死去。
出乎意料的,那位将她扶起,并取出她的飞升判词,当场宣读起来:“性者,天质之朴也,人族楚烟暖淑质英才,方正不阿,虽为魔修却利时及物,应运天地造化,赏贤罚暴,故此晋封,飞升上界。”
……诶?
紧接着,那人又拿出一道天谕,施法将其中真迹展现于众神面前:“人之生也直,心直则身直,可立地参天。今楚烟暖承天地生灵之力飞升,神王居特聘其为护法,即刻任职。”
楚烟暖大抵是看得明白这些的,但她仍处于一个怀疑的态度中。
于是在一众或艳羡或不解的目光中,方才还人人喊打的魔修便随着这位大人物回了府。
见到匾额上“神王居”三个大字时,楚烟暖不禁右眼一跳。
可能神王大人喜欢特立独行。
“神王居如今已有两位护法在职,即日起,你便是第三位了,专司公子的日常起居与课业进程。”
尊者弹指,将她的灵体修复。
楚烟暖虽然感激,却是一噎,尬笑两声:想要个婆子倒也不必特意寻个官职硬套。
“您是……?”她侧头,想提醒这位好心肠的大人自我介绍一番。
“在下羊阊。”那人自称是神王居护法之一,瞧着便是肃穆端正的君子。
不过这所谓君子,自然也最是无趣了。
楚烟暖颔首,又问:“羊护法可知神王大人在何处?”
“作甚?”
“自是拜见了。”她觉得此人好生不知世故,“东家保我一命,我哪有不谢的道理。”
羊阊一噎,倒是认为她所言有几分道理:“神上巡查去了,信使说三日内许是能回府。”
既如此,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我需要服侍的公子是哪位?”
人在屋檐下,不也只有认命的道理吗,在下界也是为生计奔波,上界至少还不用忍饥挨饿。
此举不亏。
“小公子乃天生圣体,是被神上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羊阊领她穿过连廊,去往后堂。
“这样好的差事,为何要我一个新人——神来做?”楚烟暖漫不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她始终不认为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能轮到她。
羊阊哑然失笑,道:“个中缘由,神上不便多说,我等只是偶然听前教习灵心使者提起。”
“愿闻其详。”
于是他又道:“使者言小公子性情顽劣乖张,总爱逞口舌之快,又仗着天资独特娇蛮跋扈,始终不愿亲近外人,更遑论研习课业。”
楚烟暖连连颔首,轻笑一声。
不过是位仗着家中权势胡闹的熊孩子,她楚烟暖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折服他。
她登时胸有成竹,在羊阊面前表现得得心应手,却又在见到小公子真容时泄了气。
彼时他们二人方才赶到,只见女使已为他摆好了文房四宝,更有甚者还在一旁伺候扇风喂食,可这位喜怒无常的小公子倔起来,那是转身就把书案掀了。
羊阊挥挥衣袖,命使女退出内室。
不知是怕这股子纨绔气息吓到楚烟暖还是什么,他又下意识注意到她的反应。
神情木讷,唯一双眼炯炯有神。
这,怕不是,给吓傻了?
羊阊蹙眉,这可难办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殊不知,她那是在细细揣摩小公子的绝世容颜。
还得是神二代,瞧着不过二八年华,剑眉星目面如傅粉,翩翩年少貌比徐公潘安。
小公子宗濡赡,可是神王居乃至神界未来的主人,寿数之长不可计量,现今也就堪堪过五百大龄。
主子才貌双全,未来前程似锦,虽脾性乖戾,却也并非十恶不赦,人人畏之三分,也方便她日后在神界狐假虎威。
要说这不是个肥差,她是断然不信的。
羊阊正要上手去对小公子耳提面命,规劝宗濡赡要多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古籍与得天独厚的成长环境。
楚烟暖却立即拉住他,谄笑道:“小公子从小接触华贵之物,教他勤俭,便同赶母猪上树一般倒反天罡,不如让晚辈一试,保管小公子醉心学业,以保未来继承大统。”
可惜羊阊再不愿接手宗濡赡的事务,也还是不太放心她这个看着并不太靠谱的新神。
信任问题最好办了。
楚烟暖两眼一转,当即竖起手指立下军令状,坚称自己有法子让小公子勤奋好学,他这才罢休,带着女使下去了。
知道众人远去,楚烟暖才跨进门槛,透过半透的屏风观察着小公子。
坐在书案前的宗濡赡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将自己龟缩在一处,彷佛刚才掀桌不干的另有其人,瞧着怪可怜的。
她悄声接近,轻咳两句。
宗濡赡赏脸抬眸瞧了她一眼,微微蹙眉:“谁劝都无用,赶紧带着你的破点子滚出去。”
哎呀呀,叛逆小孩,看在脸的份上,她也喜欢了。
于是楚烟暖并不理会他的刻薄话语,只问道:“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伤心事?”
“与你无关!”宗濡赡又要摔东西,这次楚烟暖可用魔气接住了。
可惜,他还没注意到面前这人的不同寻常之处。
“公子,你可曾听闻近日凡间的一则奇闻?”
小公子见她不再提及读书等字眼,便勉强附和了两句:“什么奇闻?”
“听说是有几位地绅家的小少爷贪玩逃出学堂,其家人夫子同窗,愣是搜寻了十日十夜才有了结果。”楚烟暖将摆件放回案台上,“公子猜猜,他们得了个什么样的下场?”
“凡间之事,无非就是你来我往,做作得很。”宗濡赡对此嗤之以鼻,“让本公子猜猜,又是什么良心发现然后励志考上状元郎的戏码吧。”
“不是哦。”
“不是?”小公子挑眉,棋逢对手的兴致涌上来,又猜,“那就是家长后悔莫及,发现孩子只是在友人家中待了十日。”
“非也。”
事不过三,小公子决定耍赖:“你这故事莫不是烂尾?唬我?”
这可冤枉。
楚烟暖眨巴眨巴眼,神态自若道:“缘何,不能是他们真的死了呢?”
“民间,还有这样的传说?”
“自然了。”楚烟暖大抵明白了问题所在,“这几位少爷的家人夫子搜寻十日十夜,最后在一片包谷地里刨到了他们的尸体。”
“切。”宗濡赡似乎十分不屑,“又是些唬人的手段。”
楚烟暖只管笑着,答了一句:“不是唬人哦,坊间已经传遍了,甚至还有几人尸首的绘图呢。”
听见有实证,煜颜濡赡倒是有些动摇了,可他依旧嘴硬,坚持这是她编纂的,质问道:“哪有人只是因逃学就被杀的,少说这些没由来的噱头,本公子都听腻了!”
“属下没有说谎。”她噙着笑,一字一句答道,“这起惨案的真凶是一名魔修。公子您也知道,这魔修就是嗜血残暴嘛——”
“哼。”宗濡赡冷哼一声,嗤笑道,“没见识,即便本公子逃学又如何?神域怎么可能出现魔修呢?”
“有哦。”
他的表情更讥讽了,大笑几声,似乎在嘲讽对面新来的这位痴傻。
笑累了,他才捧腹指着她问:“那你倒是说说,谁是魔修?”
“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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