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阴阳之水，金石为开（下）
柳为雪刚贴近丝线的手忽地就被董融一记手刀拦了下来，双方的速度都很快，被打斗冲撞翻倒在一旁的桌椅扯动着周围的丝线，董融侧身从柳为雪的身边擦过，整个人在后撤之后用自己的身体将柳为雪和那血色的茧间隔开来，而眼前茧子透明丝线里越来越鲜红的颜色已经在告诉着柳为雪，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身后是木头关节咔嚓的活动声。
刚刚剧烈的打斗所牵扯的丝线，正是身后这群木偶的提线，大幅度的冲撞打斗的拉扯，把整栋楼里沉睡的木偶都唤醒了。
此刻，所有楼层的木偶都在往高二十二班这间教室汇聚。
“狐狸先生，用学校阵坛里的那块内丹碎片，换小黄哥哥的命，你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
董融看着门口越聚越多的木偶，直接忽略身旁上一秒还在合作的谢霖，朝柳为雪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
这些木偶不受董融那块内丹法力所控制的，整个学校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魔化场，因为前身是片乱葬岗的缘故，学校建立之初是请风水先生做了阵的，而阵眼用到的东西，正好是柳为雪的那块内丹碎片，如今九尾狐重现世间，属于他的东西自然也都会苏醒，这些木偶就是这么被控制的。
木偶“人”多势众，董融可不想就此遭殃。
“你不是答应要救我跟我姐……”
谢霖看着茧子里已经顺着丝线输入进谢雪身体里的血液，绝对不肯就此罢休。
离成功就差一点点了，不能就这么……
“那你要不要看看，对面来的木偶都有谁？”
董融一眼就瞧见那个没了一只胳膊的独臂木偶。
高二的时候，谢霖为了续命，在教室里搞过一场招鬼换命的仪式。
仪式招来的鬼极为凶煞，又因为谢霖的阴阳水体质，在谢霖强制让他的跟班献血招魂的时候，也不小心也割伤了谢霖自己的手指，招来的鬼魂直接失控，夺舍了那个跟班的身体，将参加这场招鬼仪式的一帮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第二天天蒙蒙亮，像往日一样早早就来到学校的董梦恩一进校门便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教学楼正前方的日晷广场中央的日晷雕像上，倾斜尖长的晷针上，挂着四具无头的尸体。
尸体身上血迹斑斑的校服，白色的布料已经被血液浸透，开始氧化发黑，整个石英石的日晷已经变成褐色，血迹蔓延在周围的地板上。
锐利的尖叫划破宁静的校园。
可奇怪的是，当保安跟老师以及其他学生赶到日晷前的时候，却只见到了一个瘫倒在地，不停尖叫发疯的董梦恩。
日晷上什么都没有，没有董梦恩口里说的尸体，没有遍地的血，这里就和往常一样没任何变化。
是董梦恩自己魔怔了。
学校所有的人都不记得那夜参加招鬼仪式的同学了，但现在，这群枉死的同学，就变作木偶，站在高二十二班这间教室里。
这些“复活”的木偶同学身上的伤口跟那夜他们被恶鬼折磨致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谢霖急于完成换命。
他剩的时间不多了。
那场招魂换命的仪式，之所以所有人都不记得了，是他谢霖拿阳寿跟恶鬼做的交易。
如今大限将至，他不想拉着他的姐姐一起就此丧命。
“先后顺序你要分清……”董融根本不听谢霖在说什么，她抬手轻轻一挥就斩断了谢雪跟黄俊捷之间连接换血的丝线，“不然换了命也是死路一条，阵眼已经开了，你以为就凭你们区区两个□□凡身的阴阳水，能挡得住这几千年的怨气吗？”
脱离连接的丝线像**的菟丝子一样迅速脱落，化成透明的液体，混染红色的血液，柳为雪就是从这些黏稠的液体里把昏迷的黄俊捷捞了出来。
像卵壳里捞出新生一样。
柳为雪尝试着给昏迷的黄俊捷输入灵力，但依旧无济于事，人还是处于沉睡的状态。
逐渐聚涌的木偶已经将整间教室所有的缝隙都密密麻麻遮掩了起来，几乎不透光的室内，只听得见木偶相互碰撞的声音。
“你知道阵眼在哪里？”
柳为雪把无意识的黄俊捷死死抱在怀里，转头对着黑暗问一旁的董融。
“你的内丹，你感受不到嘛？”
董融的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费力的大喊能让柳为雪明显的感受到，木偶已经朝她那边发起来攻击。
耳边木偶移动的咔嚓声伴随着迅速的靠近，沿着墙壁，从四周蔓延至头顶，随后骤然降落!
“小心!”
身后的谢霖猛然大声叫了起来。
这声叫喊直接打乱了刚刚还在判断木偶方位的柳为雪，只是后退的一瞬，巨大的拉扯感让怀里一空，指缝间残留的黏液还温存着刚刚怀里人的体温，可怀里的人顷刻就不见了。
与此同时，窗口的木偶让出了一个半大的洞口，那洞外向教室里透着光亮，柳为雪看清了面前被木偶禁锢压在桌子上的谢霖。
刚刚身后说话的不是谢霖。
是木偶在模仿人说话。
这里之前布阵的风水先生布的阵甚是奇怪，柳为雪明明已经抱住了黄俊捷的身体，可突然间却怎么也使不出法术来，对于内丹的感应也在木偶群围住这间教室的刹那消失殆尽。
这阵，绝对是个邪阵。
突然柳为雪好像想到了什么，趁着木偶还没有堵住窗口，光线里柳为雪看向教室的后黑板。
那个原本绑在后黑板的女孩也不见了。
桌子上挣扎的谢霖逐渐没了生气，化作一只画着笑脸的木偶，四肢耷拉在桌子上随着刚刚挣扎的惯性还在轻轻摇晃。
整间教室木偶围住的只有董融跟柳为雪而已。
那只假谢霖脸上的笑容现在看来更像是**裸的嘲讽。
高二十二班这间教室就是阵眼。
柳为雪抬头看着天花板上所有木偶的牵线，此刻已经在他们头顶形成了一个血色的太极印，这是要……
祭祀开坛，谢霖要取那块碎片了……
他想要的不只是换命这么简单，还有柳为雪的那块内丹碎片。
“这下栽了吧？遇到一个和你一样贪心的？”柳为雪盯着不断聚拢的木偶，对着身后同样被木偶逼近的董融嘲弄开口。
“你会在这里认栽吗？狐狸先生？”
董融听着柳为雪的语气却也不慌，慢条斯理的抬腿踹开了一只扑过来的木偶。
“听你的语气，你不会？”
柳为雪听出来董融话里有话。
跟同样狡猾的人沟通，也许都不需要说明话，董融身体里有柳为雪那块内丹的加持，她也看出来，谢雪跟谢霖已经是换过命的人了，不可能再换命了。
祭坛阵法镇压数千年以来积攒的无名野鬼的煞气，此邪阵需要每隔五十年就以一对初生的童男童女为阵眼的妖物作法力的加持，而最近一次的婴童祭祀，被选中的就是谢雪跟谢霖这对姐弟。
谢家祖辈镇守这个法坛，鞠躬尽瘁，好不容易才熬来了这对阴阳水体质的双生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给那妖丹作了养分？
看样子，谢霖跟谢雪不知道谢家给他们换命的事情。
整栋建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更像是个大型的蚁穴，上面蛀满了蠕动的蚁虫，在夜色下快速而又凌乱的爬动。
越来越多的木偶正从校园的角角落落里挣扎着爬出，仿佛听到指令受到蛊惑一般，全部都涌到了柳为雪他们所在的教学楼。
天台，谢霖费力的把昏迷的黄俊捷拖到画好的祭坛中央。
“说你傻呢，还是说你蠢，只能说你是又坏又蠢又贪。”
谢霖身后柳为雪猛然飘出来的声音吓了谢霖一跳:
“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
谢霖转身，董融也已经把还在昏睡的谢雪拖到了柳为雪的身后，正一脸玩味的转着谢雪的头发。
“董融给你的那张符根本控制不了木偶，你能控制这些朽尸般的木偶，是因为你姐身体里有我的内丹碎片而已。”
柳为雪一番话把谢霖说懵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呗？第一次见听不懂话的……”
柳为雪心里也是感叹，能招鬼换命结果倒赔阳寿的，谢霖可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董融全盘托出谢家姐弟的事情换来柳为雪带她突出木偶重围，两人一路冲过来的路上，心里已经盘算好几回要如何对付谢霖了，结果到了天台看了一眼谢霖画的那个法阵，立刻萌生出一种绞尽脑汁、千方算尽，但是迎来的却是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一样。
“意思就是你们的命已经在很早之前就被你们谢家的人换过了，现在内丹你们也拿到了，是不是可以不要再把你姐姐的同事给献祭了？”
柳为雪无奈叹了口气，他甚至都开始耐心的尝试跟谢霖沟通，谢霖这献祭的法阵画得歪歪扭扭的，上面甚至还画错了几个符篆，这阵能不能启动是一回事，启动之后又会招来什么又是另一回事。
不怕坏人坏，就怕坏人又蠢又坏。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谢霖还是下意识就拦在了阵前，一脸警惕的盯着对面柳为雪二人:
“如果真是这样，现在内丹还是在你们手上。”
谢霖看着董融怀里的谢雪，又往昏迷的黄俊捷身旁靠了靠。
“这种场面解决方法很简单，一人换一人，还不够清晰吗？”
柳为雪突然笑了一声，谢霖明显被这一声笑激得有点恼，刚想要说什么，却怕对方是妖怪会使用强硬的，自己也不一定打得过，而且姐姐也在他们手里，所以只得把那暴怒的脏话又往喉咙里咽了咽。
但其实柳为雪不是笑的他。
柳为雪那绿瞳轻轻一瞟就看见躺在法阵中央的黄俊捷正悄摸的做着小动作，拿手指求生欲爆满的擦着地上绘制的阵符呢。
这家伙醒了还知道躺在地上装晕，行嘛，比之前有点脑子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
一般人在越心虚的时候，不受控的小动作也就越多，尤其是像黄俊捷这样的人。
柳为雪看戏似的用余光观察着在地上努力装晕僵直身体的黄俊捷，柳为雪能很明显的看到他由于紧张而微颤的睫毛，以及他那一脸心惊胆战的微表情，柳为雪是不想注意到都难。
也就谢霖这种傻子看不出来，他的人质已经醒了。
黄俊捷装着装着胆子也就大了起来，闭着眼听着旁边一阵一阵的说话声，他的眼睛慢慢就开始悄悄睁开了一点，用他自以为伪装的很好的“余光”观察着他们三人的战局。
结果一睁眼就看见柳为雪隔着老远的距离，跟他单挑眉。
“你别以为你绑了我姐，就能跟我谈条件，既然你这么想救他，我现在就把他给献祭了!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
谢霖本来已经憋下去的怒意在看到柳为雪挑衅般的挑眉之后直接炸了。
天台边缘已经有木偶爬上来了。
刚刚还叫嚣着的谢霖神情一下子就慌了，因为这猛然出现在天台的木偶让他发现，他好像也控制不了这些木偶了。
也因此，谢霖下一秒的直接反应就是柳为雪在骗他。
内丹碎片不在他姐的身体里，不然为什么现在木偶又不听话了？
柳为雪当然也敏锐的察觉到谢霖那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微表情”。
这些木偶不听使唤了？
那在谢雪身体里的内丹碎片岂不是……
柳为雪转头对上了身后董融那双笑嘻嘻的眸子。
作者原本说昨天润色完就发的，结果作者昨天听八卦听入迷了，没来得及(*?????)这两天坐着到了一个新的城市，接手新的工作，所以比较的忙，大概后面应该不会再这么久不更了（这几天住房社交什么的比较多，所以没得大块安静的写作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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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阴阳之水，金石为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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