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东去,巫朝西瞰,西山北立,彭城南落。
官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一辆载满行李的马车悄然而至,马夫将车驶到茶棚前,一跃而下,拴好马匹,一切妥当之后,回到车前,敲敲车框。
“大人,茶肆到了。”
大人“嗯”了一声,起身而出。
茶肆前,众人看着这位通体仙白,只留腰间一点红的贵公子翩然而下,宛若山涧流水,清澈凉爽,让本就闷热的暑季一瞬间倒没那么难熬。
马夫要了一壶茶,挑了个荫凉的位置和他家大人痛快畅饮。
赶了一个月的路,全身骨头仿佛散了架,所幸按照计划准时来到了彭城,还来得及赶上簪花盛宴。
“簪花楼今日宴请四方,你可知所为何事?”
大人拿起茶碗,呷了一口茶,侧耳听去。
“客官有所不知,我们彭城有两奇景,一是历任清廉知府,二是灼灼簪花女郎。今日便是那八年一遇的簪花继任日,所以宴请四方来客,一睹女郎风采。”
小二说完这番话,解了那人的疑惑,放下水壶继续忙碌去了。
大人听罢垂眸深思,一纵脊背笔直傲人,端的是一副书生傲骨,亭亭而立。
只是这书生此刻游神天外,不知在想什么。
马夫看了看天色,不由得出声提醒,“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要抓紧进城了。”
方才唤回他家大人的魂。
此处距彭城尚远,二人在暮色来临之时,才将将到府衙门口。
交接流程结束,已是深夜。
第二日,不待休息,白衣少年又带着昨日那马夫来到府衙。
府判苏合已到而立之年,知府王显将过二十,不知心性如何,自秦知府卸任,他日夜惆怅,不知上任之人是否公正廉明,直到昨日王显深夜到访,邀他一同四处勘探,他这颗心才堪堪放回肚子里。
“不知知府大人可有巡察路线?”
“并无,恭觉兄随意即可。”
过于刻意会掩盖掉原本模样,本是随意闲逛,做一名路中人,才能融入当中,剖心而观。
苏恭觉先带二人走街串巷,熟悉城中布局,随后来到西山上,和这里的村民一同上山采菇,下地锄草。
思及知府大人甫一上任还未曾修整,苏恭觉便打算中途休息几日,去泗水河边赏山玩水,稍作停顿。
泗水河边,三人乘一艘小船,沿着水流东去,穿过东河湾,迎面而来一艘花船,船中丝竹袅袅,花香飘逸。
那马夫站在船头凝目,随即来到大人身边低语外边盛景。
苏恭觉侧头望去,见是簪花楼的花船,又观知府听罢凝目的模样,开口解释:“少卿兄初来彭城,我还未带你去过城中的簪花楼,这花船寻常不出,每逢接花女郎继任才拉出来让大家上船游玩。”
说罢,仔细算了一下时日。
“也就五日时光,今日已是最后一日。”
等苏恭觉音落,王少卿的神色才稍显缓和,起身来到船头,观赏这彭城奇景。
这簪花楼可真是大手笔,红绸帷幕,金箔作体,雕栏画栋,好不壮观。
奢华极靡,炫目夺采。
王少卿看了一会,等花船驶近,看船中宴席,诱香满怀,诸人乐眼盈盈。
一水间,他们这艘小船可真是逊色许多。
花船顶层,一间小阁遗世独立,从下而望,一琴,一人,犹如画中佳人,不入尘世。
见状,王少卿收神回船,那女子应该就是世人口中八年一遇的现任接花女郎,衣袂翩飞,灿鸿遮天,腰间一把白竹柔和了这份耀眼,这般世间女子,合该天上谪仙,站于其旁也落魄三分。
船只于东河湾擦身而过,驶至巫朝山下,苏恭觉带着二人攀登览小。
爬山途中,他与二人交谈,惊讶发现,这马夫竟文采不俗,比起一般读书人也毫不落风,仔细询问才知,他乃应家之后,隐于北山,早已习惯粗布麻衣。
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应家,苏恭觉抓心挠肝,不晓得这人是不是那应宰相之后,但若贸然询问多显冒犯。
王少卿见他着急至此,也不看脚下石头,险些摔跌,忙伸手扶了一把。
转头看那小马夫,看他捂嘴偷笑,轻声斥责他,“不可如此。”
言罢,和苏恭觉解释,“恭觉兄莫要当真,他哪是什么应家之后,只是记忆力好些,听我温习书本时多识了几个字罢了,可不要抬举了他。”
马夫见状忙作揖道歉,“大人莫与小的计较,小人乃王府一寻常仆从,随主姓王,王应,刚到了兴头,开了几句玩笑话,大人莫怪。”
苏恭觉听此,哭笑不得,竟不知说什么好,摆了摆手,哈哈大笑起来。
这知府看着一番正经,手下小厮竟如此顽皮,着实有趣。
不知不觉已到达山顶,刚一站定,发现这里还有两位山友。
他诧异的看着那抹背影,清凡脱尘,好一株傲竹,加上竹色大氅,更显清节。
那二位闻声转头,见到三人微微一愣,欲起身下山,绿氅荡漾开来,露出一抹朱红,竹间嫣红,霎时定住了王少卿的目光。
不等擦肩错身,他便开口,“姑娘留步。”
见那姑娘果真停了脚步,连忙四处观望,随之而道,“这山顶地方颇大,姑娘若还未看尽兴,不妨再等一等,我们三人很快便下山。”
苏恭觉心中诧异,知府这一路不曾多言,这姑娘有什么奇力?
他偷偷望向那姑娘,这一看,不禁讶然。
这时再看向知府大人,不由得暗自发笑。
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知知府大人是迷了心,还是入了眼。
还需再观望一番。
只见王少卿说完此番不再言语,似是在等那姑娘回话。
那姑娘不言,转身离开了此地,只有身旁那位小丫头匆匆开口:“我家姑娘在这山上看了许久,不劳三位公子挂心。”
徒留王少卿一人尴尬的留在原地,本想一问姑娘名讳,如此风姿,当真动人。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如此倔傲。
苏恭觉见此,便站在刚刚姑娘站定的地方,和王应对了眼神,二人一路相谈,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王应忙配合苏恭觉。
王少卿(王应扮演)道:“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苏合扮演)道:“大人,小女子名叫叶芦箬。”
王少卿闻得这话,尴尬的转身欲走,只听背后一阵大笑,让他下山的脚步更快了些。
王应知道他家大人开了口,便是有心想要认识一番,但那姑娘何故要对萍水相逢的交付善意。
来这彭城几日,早已见识到这接花女郎在百姓口中的流传度,便配合苏合大人演这一出。
苏恭觉则当少年情意绵绵,脸皮薄不好开口,便拉上王应,借此告知姑娘名讳。
后续如何,也要看叶姑娘有没有这份心思。
这一次,年纪尚小的王应不如经历浮沉三十载的苏恭觉,他会错了他家大人的本意,倒也歪打正着。
待回至府衙住处,若要论王少卿对叶芦箬究竟何意,他给不出答案,只是他也想试一下那谪仙,站在叶姑娘身旁,逊色三分。
且看来日。
王知府在任这三年,政绩斐然,百姓称赞不绝。
只是这三年他再也不曾见那傲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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