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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晚嫁娘(十二)

小小的轿子看上去像一口方正的棺材,无论如何都觉得逼仄,更别说两边站着的人全都穿黑戴白,俨然没半点喜色。

冯羚扫过两旁一张张明明各有不同但实在普通的脸,他们有的手里拿着锣鼓,有的带着唢呐,但都裹着白布,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晏几声那天说声音奇怪。

因为夜里嫁人并不光彩,甚至夜里嫁的都不是个人,犯不着惊动上天和邻里。

不光彩。

是她一进来就听到的那些话里,她当时没听懂的潜台词。

她和魏悯生原本就站在大门正对的院子里,后面村长看了眼怀里的表,和堂里的吴大哥对上一眼彼此点头后,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也进了院子,冯羚和魏悯生直接就被一下又一下地推搡挤进了阴影里。

晏几声伸手扶了她一下,修长的手抓着她的上臂,像是定心丸一样安抚着她。

冯羚一声不吭,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夜里亮如星子,吴大妈看了他们一眼,仿佛被吓到,又赶紧撤开了去。

她就这样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们把不知何时已经换好喜服的娜莹像提线木偶一般抬了出来,一个村民掀开轿帘,魏悯生明显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一紧,她皮肉嫩,即使冯羚指甲不长也感觉被狠狠抠破了皮,但元凶却浑然不知。

她撅着嘴,突然和一边感受到手下肌肉紧绷的晏几声对上视线,慢慢又咧开了嘴。

对哦,等一会她可以悄悄看似毫不经意地在月光下摊开手上的手心,然后皱一点眉,却不声张,只给冯羚看。

一瞬间手也不痛了,心情也阴转晴了,脸上都笑出两颗饱满嫩粉的苹果肌。

而冯羚却丝毫没察觉二人的变化,甚至她已经有一点感受不到周围其它一切了,她的目光只狠狠盯着那顶喜轿——除了帘子外没有一面有窗,外头看似设计了实则内里是封得死死的,娜莹就那样被他们看似体面地塞了进去,好不容易摆好几乎就是头顶着轿顶,两侧肩膀也被卡得死死的,脚有些僵了,被几个男人使劲摆弄才折成一个角度卡在轿内。

说是棺材不贴切,不如说是死后的刑场。

最后帘子落下,冯羚只来得及看见娜莹无力垂落下来的脑袋和脖颈处喜服没折完的青紫勒痕。

你说她拿自己唯一可以主宰的性命做反抗的时候,有想过死后仍会身不由己吗?

熙熙攘攘的人逐渐二对二的排列齐整,一声闷锣敲响,冯羚却只是眨了眨眼,直到村长路过她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用低沉又带些老态的声音说:“尽早休息吧。”

她才身子一颤,泄了力。

一旁晏几声原本抓着她胳膊的手撑起她,魏悯生则是缓缓抽出自己那只被抓得发白发灰发紫,皮肉绽开带点血丝的手掌心,低着头故作姿态地看着,一声不吭却对准月光和院子里的光。

谁料冯羚只是一眼带过,丝毫没有发现重点,而后脚步一动无声缀上送亲的队伍。

倒是晏几声长腿迈过她的时候睨了一眼她的掌心,不知是不是轻笑了一声。

魏悯深:??你刚刚是在嘲笑我吗??!

冯羚一个人脚步轻快,几乎快到有些反重力的程度,魏悯生一开始还能看见她,后面只能追着晏几声跑,晏几声是人高马大耳清目明一步动人家两步,双手揣兜从容不迫,她小步跑两步觉得实在累得慌,就想像抓冯羚一样挎着他走,谁想不知是不是两人之间速度相对静止了,她伸手抓了两次都刚好差一点摸到晏几声衣角。

魏悯生:死手死腿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送亲的队伍闷声敲着锣鼓,吹着唢呐号子,与头一天的迎亲与百鸟朝凤不同,他们吹着呜咽的说不出是什么的调子,如哭如泣,在阴冷乡间徒增一抹诡谲。

路线虽不是之前那条,却也类似,都是从主路绕上田间,一路往深处去,吴光富捧着纸扎房走在最前,身后四人抬轿,轿边一位喜婆脸上涂着坨红颜色,时不时撒些纸花。

上了田垦后,冯羚突然被人拉住,她回头先看见高悬的月,才发现晏几声一直跟在她身后。

“别跟太近了,小心脚下。”

冯羚被拉的一顿,这才发现自己离送亲的队伍只有两步远,差点就成了编外人员了,于是点点头回握住晏几声的手猫去田下,等他们走得差不多了才转身出来悄然跟上。

晏几声眼帘微动,服从一切行动。

魏悯生在后面哼哧哼哧,小皮鞋一脚踩进人水稻田里,拔出来时四分之三只鞋全染做淤泥色,又沉又恶心,她一边四处拔草拔叶子抠着那些淤泥,一边还要追赶冯羚二人的进度,经常单脚跳行事。

一路过来树上路边草丛里都被她用手用脚蹭了泥巴上去,等跟上躲在树后不走的两人时,白白净净的洋娃娃已然变成一个小邋遢。

冯羚感觉到有只手搭在自己腰上上的时候回头一看,就看见魏悯生歪头看着她,鼻尖上还有半干不干的泥巴,眉头微皱,又看了眼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

突然间就理解了为什么小时候她穿着公主裙一身灰尘回到家时她妈会暴跳如雷,发疯似的质问她去哪鬼混了。

此时她也想这么问魏悯生:你干甚去了?!!

不过好在她身上这身衣服灰绿色,缝缝补补拼接了很多同色的布,阵脚密密麻麻看似是设计实则是真没有办法了,不补有损市容,所以沾点脏也看不太出来,于是她忍了转回头,继续盯梢。

村长一行人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锣鼓声也定在一处,喜婆挎着竹篮在某一处地方来回绕着圈,最后像是确定了什么和村长一对视,伸手唰的往上撒了一捧纸花碎,嘴里念念有词。

“一祝新人早相逢,阴缘好相配;二祝生生世世永相和,红烛唱短**长,再结来日亲;三祝……”

喜婆一边撒花一边唱词,说不上有什么调子,反正在冯羚耳里跟哭没区别,扛轿子的几个人也早落了轿从下面抽出锄头就开始挖,才片刻功夫就见了个坑。

冯羚伸长脖子去看,他们当时保守起见留了至少五十米的距离,如今这点距离里倒妨碍她看不清虚实了,于是她扶着树找准时机,刚一探头发现有些阻力,顺着自己的手一路看上去对上晏几声昳丽而又无辜的双眼,一下如被电了般松开了手,再去看那双眼里无辜更甚,几乎要溢出来。

冯羚忙转头去看魏悯生,希望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和晏几声一路来一直拉着手,谁料后者只是一副了然于心的失望,拿出自己不知何时受伤的手掌心,对准叶隙见洒落的月光,无言。

冯羚视线被那脏脏的手吸引,发现了几处皮卷起的伤口,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魏悯生摇摇头:“我没事的。”

“你受伤就在边上看着,我准备上去看看他们到底准备怎么做,然后一人一锤子给他们撂倒。”

“你可以的吧?不行也在一边看着。”冯羚抓了抓刚缩回来的自己的手,似乎是正好有话题可以缓解尴尬似的,在晏几声肩膀上使劲一推,把他这高大个推得微微一晃。

已经被安排好的魏悯生一只受伤的手摆在那像个无措的小孩,出声打断:“哎——姐姐我可以!我真没事!我一个能打倒两个起步!!”

冯羚怀疑,但已经没空去再多聊什么,那边一堆人聚在一块,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了,于是她说:“我们背后偷袭,习惯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别对自己人下手,拳越黑越好,打不过就跑,我们村头见。”

“我在娜莹家屋后放了十几桶菜籽油,打不过可以先去泼油。”晏几声补充。

冯羚一只脚已经迈出去准备蹿了,又伸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像灵活的山羊一样跃去另一棵树后,落脚轻而稳,连脚下的落叶都没踩出什么声响。

三人分头行动,不一会就离柴树根的坟仅有五六米远。

“挖到了。”轿夫把锄头扛在肩头,回头对村长说,剩下的三人还在边上继续挖,准备在挖出个位置来。

“省得挖了,柴树根这么多年早该烂透了,既然新婚燕尔,叠一起也算是入洞房了,就地开棺吧。”村长摆手道。

吴光富也把红纸路铺开,零碎撒了一些彩纸,放上了纸房子和一些供品——没准备多少,毕竟娜莹只卖出去了十五块钱。

“三祝两界共享喜,儿孙福泽越阴阳,天凉秋日好收成,再报新人喜!”

喜婆大声高唱,围着坟头以及红纸道上扬着纸花,几乎忘我,而坑里,几个男人合力搬来棺盖,腐臭之妻扑鼻而来,村长往后退一步,有些厌恶,而吴光富也转身去了轿子边上掀开轿帘,准备把娜莹抱出来。

好戏也是从这一刻开了场。

冯羚从村长背后一跃而出,当头一棒就给正在后退还没踩稳脚的村长一记暴头,“躲什么呢?他那点毒哪有你毒,我看你才是早点休息吧!”

冯羚下手几乎用了十二分力,村长当时就站不稳身子往下软,但立马腹部就被狠狠踢了一膝盖,中途改道飞去另一侧,结果即将落地又被冯羚快速换腿补了另一脚,在地上滑了老远,抽着抽着有些动弹不得还在挣扎。

魏悯生也是用实力证明了她的确可以,冯羚跳出来的一瞬间她就踢着树飞去了喜婆边上,高高飞起的身影在地上只是一秒钟的黑影闪动,顷刻笼罩住喜婆,极其响亮的一耳光打断了她的唱词也打碎了她的音调。

“叫!让你叫!”魏悯生一下骑在喜婆的肩膀上把人坐去地上,啪啪扇着响亮的耳光几乎要在林中荡出回声。

“你也早点休息吧!”她补充道。

她们这边虽说是眨眼间发生的事,但动静极大,尤其是幽静的森林里黑灯瞎火仅有月光和坟前一点烛光,几个人站得近谁倒了一个立马能发现,别说冯羚和魏悯生压根没准备跑。

“外……外乡人!”村长吐着血沫,含糊地说。

冯羚闻声,看着那几个抄起家伙的轿夫,扯下木棍上横生的树枝,眼神狠戾,同时不忘给村长补上一脚彻底让他绝了声。

“你老娘是外星人。”

魏悯生也从喜婆的脖子上站了起来,没了她的阻挡,喜婆肿得跟个猪头的脸一下暴露在众人眼中,乡村的月亮虽然很亮但也不足以照亮所有细节,不过就她那高高隆起的样子来看八成是被抽得够呛。

场面一下子陷入混战,冯羚和魏悯生二人身姿轻盈,下手狠绝,但无论如何也不是七八个天天干农活的男人合起手来的对手,吴光富看清来人是冯羚后一时没动,怀里抱着娜莹站在原地,突然他看到地上佝偻着几乎晕厥的村长手指指着坟坑,明白了他该做什么。

然而身后却悄然无息伸出一只雪白的手,细嫩而骨节分明,不给一丝希望像蛇吐信一般搭上他的脖颈,死死扣住,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时他便眼睛一翻歪头软了下去,对比村长和喜婆倒是好死。

晏几声慢步从阴影里走出,混战中的人也是此时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人。

对视之下,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冯羚魏悯生俩小姑娘不成气候,一时统统调转锄头对着晏几声去。

晏几声个子高大,手脚长而有劲,面对首当其冲对他挥起锄头的人,他一下折腿扫出直逼人面门,在魏悯生还没来得及把视线从飞得老远撞在树上的村民身上回来时,左右两侧又有新冲上去群殴的锄头兵。

他的动作不花哨,一招一式自有体系,一看便是受过专门教育的,还是学校好学生的那种。

晏几声身手比想象的好,即使手里没趁手工具也没怎么负伤,直到冯羚眼尖,在晏几声背后的阴影里看见半只悄咪伸出来的鞋子和铁锄头在月光下迸出的寒光。

“——小心!”

她大喊,当时就一把将手里的长木棍扔向晏几声,自个则是飞身扑向一侧的村民,她的距离远,对方又全都是手里抄着家伙的壮丁,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神出鬼没地近身去对打,尤其是把手里的武器扔给了晏几声后,她只能以自身重量一头撞向侧边村民抱着他摔向一旁。

几乎是同时,她帮晏几声破开一道被包夹无法施展身手的口子,木棍裹挟着破风声就从她头顶扬过,一击打中背后准备偷袭的锄头,棍与棍碰撞带来几乎能把人虎口震裂的动静,晏几声这一下兼具速度与力量,却因为随手捡的木棍过于脆弱,对抗间飞出去了一段,手里只剩半节。

边上虎视眈眈准备群殴的人竟被威慑住了一时不敢动。

而冯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刚刚扑过来的时候没想太多,谁知落地正好跪在这人脱手的锄头把上,即使很快又滚了出去右边膝盖也疼得发麻。

但这人命关头没人会给她疼的时间,她的闯入虽然给晏几声拉开一道口子却也自己加入了战场,刚刚被她扑倒的人揉着肋骨站起来,眼里全是狠劲。

冯羚咬牙看了眼脚边的锄头,对面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她没拿是因为对她来说过于笨重,但不等于决定拱手让给对面,她踩着锄头一使劲,不管如何先抢到手,对面见自己慢人一步犹豫片刻,冯羚轮着锄头就是一下,死死扣进了对方的背心。

鲜血一下喷出,冯羚歪了歪脸,被几颗血沫子溅到。

她松开手,一根锄头就死死嵌在那村民背后,他抽搐着想伸手去够,却被锄头带得倒去地上。

“爹的着锄头好重。”冯羚看他一眼,揉着肩膀吐槽。

反观战场,魏悯生不知何时也抢到了一把锄头,比之冯羚不太敢用的怯场,她个子小小却是把这种快有她肩膀高的锄头使得风生水起,就她看过去的这一下她就跟给西瓜开瓢似的挖掉一个村民半个脑袋。

冯羚:……?

“别走神!”突然耳边响起一声,冯羚整个人为之一振,下一刻就感觉到晏几声冲自己这边扑来,一拳挥向自己脑后,她猛地闭眼,而后立马睁开回看,地上俨然倒着一个不知何时偷摸过来的村民,此刻脸上正压着他的锄头,鼻梁骨已经歪得不知是朝南还是向北了。

她一阵心惊,伸手把晏几声从自己怀里推出去,小声说着谢谢,结果后者只是低头看她一眼,似乎无奈:“才解决三分之一的人,怎么就开上小差了?”

“……”冯羚耳根有些热,反驳:“中场休息一下。”

她迈步离开,巡视周围比较沉手的武器,突然视线带到身后,她吸吸鼻子,回头问:“你受伤了?”

“嗯?”

月光下,他刚刚挥出的手臂上一道正有鲜血往下滴着,看样子不是别处沾来的,冯羚快步走回去撩起他袖子一看,一道足有十二三厘米的划痕亘在他小臂上,而地上那位歪鼻梁兄脸上的锄头上俨然带着血。

“嗯你个大头鬼,受伤了就一边待着。”

冯羚没好气地说,一边往前走一边蹲下抽起一条细长的树枝,用衣服包着手三下五除二把上面的绿叶撇了,魏悯生已经干倒了三个人了,经她之手多半是死绝了,剩下只需要围剿,二人对视一眼,冯羚游走着转往人眼睛上抽,对方一想挡魏悯生一锄头就把他胳膊卸了,屡试不爽。

剩下一个发现事情不对要跑,冯羚刚准备追就感觉膝盖一阵钝痛,咬着唇不甘心要再追,耳后飞来几颗石子,前头继而响起一声扑腾,魏悯生扛着大锄头就是追着向前一顿刨。

鸟儿咕咕,重新又落回林间。

月光照着一地狼藉,冯羚脸上身上又有泥又有血,不光受伤的膝盖打颤,双手都僵着还在发抖。

魏悯生扛着锄头回来,血顺着她的手和铁片一路往下滴,眉心一点红沾上血后顺着鼻梁下滑至脸颊,融入更多的血滴之中,天真又妖冶,冯羚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实在是没力气多说什么。

“大获全胜。”她嘶哑着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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