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伯爵身体抱恙，卫城几乎所有有些势力的人家都送了礼来。
余南卿的轿子停在朱红大门台阶下时，出出进进的丫鬟仆从正在搬着各种补品，在一旁指挥的管家瞧见上前来，对她行了个半礼，道：“余小姐，您来了。”
伯爵府管家孙叔与府里三位爷一同长大，颇有几分地位，一般人家见到他还巴结着，余南卿也是因着和府里的守成少爷的关系才能以一个小辈得他的特殊待遇。
余南卿自是客客气气，温声说：“冒昧前来，想要探望两位婶婶，也不知婶婶们在不在？”
“自是在的。”，边说边引着余南卿进府，“大夫人、三夫人这几日也念叨着您呢，打算请您进府，正巧您先来了。”
孙管家引着人来到后宅入口的拱门，进内宅会有专门的丫鬟引路，看着这熟悉的黛瓦白墙的拱门，余南卿却没立即踏进去，几分为难对着孙管家欲言又止。
见她这神色，孙管家便猜测到她想要问什么，说：“今年少爷留在边城过年，两位夫人正失落，老奴想见着您夫人们会开心些。”
听到这话余南卿神色一黯，转眼又恢复那温婉娴静的模样，“能为婶婶们解闷南情也很开心。”，便随着丫鬟进了内宅。
芊芊玉立，一举一动皆是书卷气，家世也算不错，配卫城任何人家都绰绰有余，对于当年势弱的伯爵府来说也是一门好亲事。
孙管家揣摩着如今主子们的心思，许久才收回目光。
而这边余南卿跟着丫鬟来到了伯爵府后花园的暖阁，两位夫人正在此赏花品茶。
除了自己家宅子，余南卿最熟悉的便是这里，对与她来说，这里将是她后半生的安居之处，当视线里出现一蓝一紫两道身影，她立即换上乖巧的笑容，快步上前行了个端庄标准的晚辈礼。
两位稍有些年纪的贵妇虚虚将她扶了起来，和蔼地将她拉到下首椅子上，笑着说：“不过几日不见，南情又美了几分，我与你三婶婶正说起你呢。”
季三夫人看了一眼大夫人，接着说：“南情今年年中及笄礼，这么好的姑娘嫁给守成可真是守成的福气，若是我那臭小子长个几岁，定要你做儿媳妇，可惜我啊没这个好运。”
余南卿羞涩的半垂着脑袋，“南情将两位婶婶当母亲看的。”，季大夫人一儿一女皆成了婚，三夫人两女嫁出一个，小儿子还未及冠。
而季守成的父亲在他三岁时就去世了，母亲也在七年前离开人世，季家二房只剩了他一个，这季府的女主子就剩这两位，遂余南卿一直将这两位当婆母对待。
暖阁里的花在冬季也开的艳丽，一片鲜艳颜色里的女子正是最好的年纪，季大夫人看着这一幕，默默感叹花美人也美，只是可惜……
“守成也真是的，今年竟不回来过年，那边城苦寒之地难道比家里还舒服，叫他心神的迷在那里了。”
“守成哥哥想是为了边境安全，婶婶莫要生气。”
“我也不是生气，都是在心疼他，难得能休沐也不知道回来好好放松一下。”，说着季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像是心疼自己亲生的一样看似埋怨实则心疼。
一旁的季三夫人也道：“是啊，每年都早早准备了他爱吃的，看来今年的都要浪费，也不知道那孩子在边城怎么过年。”
余南卿安慰着：“守成哥哥在边疆这么多年，一定能照顾好自己，两位婶婶莫要担心。”
“守成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季大夫人看着余南卿说起季守成小时候：“明明在伯爵府的蒙荫下能轻轻松松过一辈子，偏就一个人偷偷跑去参军。”
想到心中人在沙场驰骋的英姿，余南卿牵起笑意，说：“男孩子都向往这些，成为英雄。”
“也是，也不知道守成将来的孩子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咱们伯爵府啊，到时候培养出第二位将军。”，季三夫人说到这颇为期待，一个季守成能为季家抱住爵位，并将季家从倾颓里拉回来，若是再来一个，季家好不得举家迁入盛京，哪需要像现在一样窝在小小的卫城。
季三夫人的话叫余南卿止不住想到与季守成的以后，想到两人的夫妻生活心就砰砰跳。
孩子……可真远，又那么近。
“虎父无犬子，守成哥哥将来的孩子一定也会很出色的。”，余南卿自是希望那个孩子成为季守成那样的人。
“守成说年前不回，像是正月还是会回来一趟的，倒是你可得再来一趟呀。”，季大夫人轻拍着余南卿的手背。
余南卿轻轻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待了一会，余南卿告辞回府，季大夫人和三夫人见人没了影子立即换了另一幅模样，大夫人摩梭着手腕上的掐丝玉镯，轻飘飘道：“公爹总想着再观望观望，我倒是觉得余侍郎家够了。”
三夫人语气里也是没什么感情的冷意：“公爹恨不得给他那宝贝孙子配京城的小姐，可惜人家瞧不上咱们，呵呵。”
两人心里都各有各的心思，对于季家如今的支撑，靖远将军季守成的态度却出奇的一致，既怕他不好季家回到原来的状态，又怕他太好死死压住她们。
当年余家侍郎门第对于即将失去爵位的季家算是不错的选择，所以送出去一个已经说的没有任何价值的口头婚约，没想到这余南卿真当了真，别家收到过口头婚约的都定亲了，只有余南卿一直等着季守成。
季大夫人与三夫人自然是完全看戏的心态，陪着这痴情人儿做几场戏。
——
春联和窗花是年节必备之物。
往年都是瘸子叔叔写的，今年难得换一个人，阿令抱着从柜子底拿出来笔墨砚台递给望柏时，还在震惊与他竟会写字。
“还教这些吗？”，阿令手撑在桌子看着墨锭在砚台里一圈圈打转，慢慢将里面的清水晕成浓厚的黑色。
望柏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教的，不仅这个，还有君子六艺。”
望柏很少回忆自己的从前，那些他现在看来光怪陆离的日子，有时甚至让他迷茫自己究竟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随时可以送出去的物品。
六艺什么的阿令不懂，但听起来就很厉害，比瘸子叔叔还厉害的样子，这么想着目光里也是对他的崇敬，叫望柏研磨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想到阿令平日总是爱极度夸赞他，大概猜到了她又在想什么，无奈道：“都是些很普通的事。”
阿令却不觉得，“会的每一项技能都是值得骄傲的能力，就像我会打猎，瘸子叔叔会医术，你还会六个，辫子翘上天都是应该的。”
她直白而真挚的话叫望柏差点脱口而出，“我还会其它更多。”，还在最后一刻憋了回去，受教的点点头。
当最后一笔落成，阿令伸长脖子去看，虽然一个不任何，但她见过瘸子叔叔写的，直觉望柏这字不比瘸子叔叔的差。
望柏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纤细的后颈，洁白脆弱，却永远昂着头。
“阿令，年后我们一起去卫城好吗？”
终于问出这一句，望柏等待阿令的回答，忐忑的心没维持多久。
“好呀。”
和那次吕富贵问阿令愿不愿意去他家玩一样快。
“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比应城还要繁华热闹的地方吗？”
“是的。”
“远不远？要几日？”
“一般十几日的陆路。”
阿令突然想到一件事，问：“你怎么知道那是什么样的？”
望柏一瞬不知怎么回答，良久久到阿令都以为他没听到，才声音沙哑着说：“……那里有一个季家。”
“和你一个姓的？”，阿令模模糊糊想起自己娘亲说过，与她同姓便是亲戚关系，不过她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姓阿的。
可是，望柏的名字是她取的，他说的季家。
“季望柏？”
“不……季守成。”，再一次说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却陌生的像是前世。
阿令微微睁大眼睛，想到曾经瘸子叔叔说过却被她抛之脑后的话。
他也可能是逃难至此的人。
望柏的下一句叫阿令侥幸抱着的一丝希望破灭。
“我真名叫季守成，来自卫城季家，那里有我的家人。”
阿令再开口已经带着颤：“那我的家人呢？你是季守成，我的望柏呢？”
她这副模样叫季守成心脏皱缩着疼，弯着身子与阿令平视，郑重开口：“我也是望柏，阿令，随我一同去卫城，你会有更多的家人，我也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之后的话阿令越发听不清，只意识到她的望柏即将消失在眼前这个熟悉又极其陌生的男人身上，她不知该怎么抓住他，在一片空荡荡中听到自己说：“好。”
季守成来自一个大家族，那个家族在繁华的卫城，他在这世间有血脉亲人，这是阿令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而她的望柏似乎也有了亲人，那就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季守成。
之后的几天，阿令总是能在季守成身上看到望柏，不管有心无心，已经答应了他，便一同去卫城就是。
她总该送望柏最后一程。
我把余南情的名字改成余南卿了，不知道有没有遗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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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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