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扇瞳仁微微放大，“你，你也是个……”本来想说王爷，但是后来想清楚之后摇头，“不，不是……”
“不是，”他苦笑，“我们顾家是因为姑母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当年我父亲和姑母为了让长浔在燕国能待得顺遂，给他配了一队最精锐的亲卫最精明的仆从，为了让他身边都是信任的人，也将我塞了进去。”
“我同长浔从来的感情就要好，所以也乐意。我们当时也挺开心的，踌躇满志，觉得过去就算是卧薪尝胆，也算是做了一番大事。为了避嫌，或者日后互为彼此的牵累，我便改名林昭。”
他像是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那一年，我十岁，他九岁。燕国和大夏常年交战，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常年积累下来的怨愤怎是轻易能消弭的？于是明枪暗箭，我们防都防不过来。更何况，那一年我们才是两个孩子。”
“随行的亲卫在这一桩桩一件件意外下，全都死了。最后只因为我年纪小，才躲过一劫。但是，受罪也是免不了的。他们不能明着伤害长浔，所以便来伤我。长浔小时候身体不好，但是为了保护我，也受了不少罪。”
他从回忆中醒来，看着她，“你相不相信，长浔从前并不是这样冷心冷肺，无知无觉的人。”
“我……”她确实，不太相信。
林昭自然是知道她的想法，“他是因为想保护我们，才变成如今的样子。”
“我记得有一日，我中了暗箭，差点死了。他在我面前差点哭出来。后来，我便落下的病根，他给我请最好的大夫，我却迟迟没有好起来。那之后起，长浔更像是我的亲卫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看着天空，“我知道，我受着的羞辱是看得见的，但是他受的，往往是看不见的。那些跋扈的王孙贵女，专门挑着看不见的地方鞭笞，甚至打仗的时候将他拴在阵前做马前卒。长浔回来的路，全凭他自己。”
秦宝扇听着沉默了，双目似乎也染上了悲伤之色。
“后来有一日，燕王将他叫到殿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那天之后，长浔才是彻底变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变了，但是确实是看着一点人味都没了。”
“公子的病根，也是那会落下的？”
“嗯，”他垂了垂眼，“是啊。”
“我瞧着公子，满口都是殿下，您就没有怨言？”
“怎会没有？有，还有一段日子，特别想和顾长浔打架吵架。但是我知道我们两个都很难。并且，”他苦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桥边，看着那一轮月亮，“我姑母去世之后，我家也没落了，被人查出贪赃枉法的罪名，全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守皇陵的守皇陵。我去燕国，已经算是捡了一条命了，也因为我在燕国，所以我家多了几个人能活命。也就知足了。”
“公子你莫要担心，”秦宝扇看着他的背影，“你一定是吉人天相的，我认识一个极好的大夫，他清明就会来安京。到时，我去找他给您开个方子，说不定不日就好了。若是再不然，宝扇若是寿数尚足，愿意分一些给公子，只求公子开心。”
林昭的脊背一僵，半晌笑起来，权当对方开玩笑，“果然是孩子心性。”
他转过身来。
月光温柔地落在他的身上，缓缓抚上他苍白的肌肤和俊秀的五官。
他笑得也如同月光一般温柔。
林昭往前走了一步，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紧皱了眉头。
他握拳放在嘴前咳出声，然后左手压住了她的右肩，往前走了一步，像是拥抱一般，将脸从她的侧脸错过。
他身上染着淡淡的药香，秦宝扇只能看到对方的肩膀，林昭的发丝微微拂过她的脸。
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
她低头，只见自己足后有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她慌忙掺住对方，“公子！”
“你……莫要害怕，”他擦了擦嘴边的血，“我一会就好。”
秦宝扇红了眼眶，“嗯。”
“公子定会好的。宝扇希望公子，长命百岁。”
然后她就听见了对方淡淡的笑声，“好啊。”
“宝扇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善良的女子，我愿你今后，一生顺遂，无病无虞。”
秦宝扇听了，泪水夺眶而出。
公子，宝扇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如若可以，愿匀出些寿命给公子，望公子安康。
良久，林昭才缓过来。他没有动弹，只是在她耳旁道，“宝扇，我有一事，要托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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